“我有个主意,我们不妨赌一场,文斗还是武斗,随你便。
若是我赢了,你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咱们就当是没见过面。”
赵川若无其事的对骑在马上的王珣说道。
年轻就是资本,赵川有资本,王珣亦是有资本的人,两个年轻人对上,才是一件最可怕的事情,因为他们越有本事,他们之间的战斗,持续的时间就越长,甚至可能是一生之敌。
“大当家,要不要我射死丫的?”孟昶在赵川耳边悄悄问道。
射射射,你就知道射,我还想砍死他呢!
“别闹。这里还轮不到你出头。”赵川严肃制止了孟昶想作死的冲动。
“文斗怎么个比法,武斗怎么个比法。”王珣眯着眼睛,他已然明白,用桓温这面大旗压垮对方不太可能,眼前这个年轻人,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干掉的。
他们之间的竞争,一定是长时间的。
“呵呵,文斗嘛,作诗,作画都可以啊,随便你挑。哦,对了,如果你怕吃亏,咱们玩赌博也是可以的。”
赵川一边摆手,一边用很随意的语气说道,这种态度让王珣极为不爽却是毫无办法。
气势上已经是输了啊!
“那武斗如何?”王珣有些心虚问道。
他虽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可对付赵川这种长安黑涩会的大当家,长期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混蛋,估计不是三合之敌。
“武斗么,就比射箭吧,毕竟力气是天生的,也不是人人都有。”
赵川看到王珣背着一把弓,故意迎合对方说道。
“当然,你派人顶替你也行啊。你麾下大军这么多人,想来不缺勇将吧?”
王珣手下哪里有什么勇将?
现在桓温手下大将好多,桓冲这样的桓家军,谢玄、刘牢之等人的谢家军,杨佺期、王述的太原王家军,郗昙、郗恢一脉的老一代京口流民大军(后成为门阀),还有邓遐这样勇冠三军的寒门独立派。
不过这些人王珣都调不动,那些人里面实力最弱的邓遐,也不是王珣能指使的。
琅琊王氏本来这一辈就没有带兵打仗的人物,王珣也是矮子里面拔长子而已,他此来就是为了收服苏家堡的流民势力为己用。
“武斗,那就比射箭吧!”
“诶?射箭啊,射箭太简单了,不好玩,不如我们玩个刺激的。”
赵川给孟昶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立刻把手里的滑轮弓递给他,然后走到城门口的一棵树下,拿走一个士卒的草帽(防晒用的),戴在头上。
赵川给他牵红线,让他抱美人回家,现在娃都怀上,过十个月就要当爹,孟昶早已将对方奉若神明。
“孟昶,万一把你射死,你娘子我会好好照看的!”
汝妻子吾养之!
赵川调笑了孟昶一句,那黑熊一样的孟昶刚想笑骂回去,闪电一样的箭矢已经将帽子射飞定在树干上,众人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切就已经做完了!
“好啊!大当家好样的!”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许昌城上下欢声雷动,太特么解气了!
王珣脸色发黑,他的副将脸色煞白,生怕自家主将也要玩这么一出。
“嘿,这还没完呢,看好了。”
赵川把弓箭递给孟昶,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好兄弟就是要生死相托,交给你了。”
滑轮弓递到孟昶手上,赵川语重心长的说道:“别犹豫,该出手就出手!”
他走到刚才孟昶的位置,将那顶帽子戴在头上说道:“王将军,这一轮完了,可就该你表演了。”
赵川对着孟昶挥挥手,这黑熊感觉手里原本轻飘飘的滑轮弓有千斤重。
深吸一口气,孟昶瞄准赵川头顶上的帽子,闭上一只眼,利箭射出!
跟刚才的一样好,甚至还更稳,帽子被钉在树干上,离刚才的箭只有一寸的距离!
还好没出事。孟昶感觉自己的后背全是冷汗,他可做不到赵川那样的风轻云淡。
赵川走过来拿走滑轮弓,来到骑着马的王珣身边,将弓递到对方跟前,笑眯眯的问道:“我已经玩过了,那么,你们敢玩么?”
王珣不作声,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答。
玩吧,无论他把副将射死,还是副将把他射死,都是个极坏的后果。
不玩吧,气势弱的一比,别说使唤别人了,估计麾下士卒都会瞧不起自己。
王珣在心里把赵川骂个半死,不过却也承认,这位英姿勃发的少年,确实是号人物,难怪桓温对他青睐有加。
和手下人互为靶子,一人射了一箭,这里面除了箭术以外,能看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比如自己跟旁边这位副将,就远远没有这种程度的默契和信赖。
“唉,算了,你们这些人,没到淮北去过,没和胡人打过交道,没有见过那些腥风血雨,让你们玩命也是为难了。这样吧,玩樗蒲,别说你们没有,那个军队里不赌的?”
赵川说话的语气就像是一个逛遍天下窑子的风月老手在教训一个连陌生女人手都没摸过的小处*男一样。
王珣已经要把肺气炸了,却也自知理亏,今天简直是被对方压得头都抬不起来了,若是连樗蒲都不敢赌,只怕回去之后就会成为北伐军当中的笑话。
当然,今天的事情,也许已经是一个大笑话了。
“把你们的樗蒲都拿出来,凑一盒!”
王珣的话语冰冷,由不得副将拒绝。
赵川派人从城里搬出来一张桌案,还有一个大木盒子,嗯,那本来就是他们日常小赌怡情用的。
“老规矩,抽五枚,全黑三分,四黑两分,其他一分,十局为一轮,一轮定输赢。全黑能再抽一局。”
南乡的时候赵川用这个帮苻融解过套,当然,他是出老千,对方也是出老千,完全是比谁本事大。
赵川说的显然是常规玩法,王珣精于此道,其实世家子弟,多半会这些,连王孟姜都玩得很溜呢!
一连九局,赵川都是“花”,每局一分,而王珣已经十局,分数显然比赵川高。
投掷这个,也是有技巧的,虽然不能保证每轮都是全黑或者四黑。
王珣脸色终于出现了笑容,意味深长的看着赵川说道:“你是打算连抛多少次全黑呢?到现在还不想认输吗?”
骚年,你太天真了,你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啊。
赵川不想打击王珣的心情,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唉,谁知道呢,说不定能连续抛出10把全黑呢?有一年,我看见自家躺在桌案上的咸鱼都翻身了,这谁说得准?”
赵川身后的孟昶等人面面相觑,有时候眼前这位俊朗的男人做事说话很不着调,但他平时说话做事还是很靠谱的,今天这是玩的哪一出,怎么画风有些不对啊。
听到赵川说着不着边的话,王珣心里也有点紧张。
没有哪个站在悬崖边上还能保持淡定的,如果他真的无动于衷,要么是死了,要么留有后手。以之前对方“赌命”都谈笑风生的做派看,有后手的可能性很大。
“哎呀,不好意思,居然是全黑呢,之前一直是花,也得来一次全黑不是?”
赵川露出夸张的表情,他身后的诸将都是想笑不敢笑。
王珣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一点都不傻,对方要开始反击了,之前全是在调戏他,没错,就是调戏他,先让他以为自己会赢,最后从无限接近胜利,到跌入深渊。
这个男人很有心机!
“好了,今天是你赢了,不过记住,战场上不是靠你射箭射得好,或者会玩这点小聪明,就能一直赢的,我们走!”
王珣大手一挥,转身就走,他那矮小的个子,看起来有些孤独。
这可能就是琅琊王氏的尴尬吧!赵川默不作声的看着对方走远,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王珣的及时认输,避免了被进一步打脸,今天在许昌城外的斗法,不仅赵川赢了,而且,琅琊王家的王劭一脉,也赢了。
至少他们看人的眼光,和下注的方式都没问题,至于成败,完全取决于赵川能达到的高度,以及王谧在其中参与的程度。
王珣这一脉,则是彻底与赵川无缘,只能投效桓温帐下。
琅琊王氏,始终是缺了一位能领军的核心人物,就像是郗超,王坦之那样能扛鼎的柱石。至于郗恢,王谧乃至王恭这样的,成长起来还需要时日。
一场闹剧结束,赵川也无意在内部隐瞒自己的身份,已经藏不住了。
比如说窦韬,当没人的时候,就把赵川拉到一边,满脸苦笑。
“我们跟老苏也是老相识,一直都不明白他为何可以一飞冲天,这些天我已经看出端倪,没想到,你真是骗的我好苦啊。”
没了地位,苏道质在窦韬眼中瞬间变成了“老苏”,赵川觉得后世有个叫王朔的家伙说得好,人啊,混得好的时候叫王老,混得不好叫老王。
苏道质已经由苏先生变成老苏了!
“当时在淮北,需要苏先生的号召力,现在已经到了晋国以外的地界,万一有人来暗杀苏先生怎么办,我只好勉为其难的站出来了。”
窦韬对睁眼说瞎话的赵川已经无语了,不过却没怀疑对方才是“真主公”的事实。城门口那一幕已经很明显了,桓温不派人来找苏道质,直接找赵川,因为这里他说了算。
“大军要整编,要在许都修养,至少要等秋收,我们才能走,事情还很多,有劳窦将军操心了。”
赵川收起笑容,紧紧握住窦韬的手。
窦韬乃是贵族落魄后重新崛起的,不仅有内涵,而且去除了类似于王国宝这样纨绔身上的浮躁,若不是窦家没有完全投靠过来,这位是能够担当大任的人物。
送走了疑虑尽去的窦韬,果不其然,一副悻悻模样的王谧,悄悄推开赵川的房门,走进来两人相视无言,长时间尴尬的沉默。
“王珣是我堂兄,但这次好像是他自作主张了。”王谧叹了口气,毕竟是一个家族的,这件事他无法置身事外,该解释的,还是要跟赵川解释。
“我不是担心这个,桓温并不放心我们,让你堂兄来,就是为了掣肘的,不然他其实可以让郗超过来打头阵。”
盛德绝伦郗嘉宾!郗超绝对是桓温手下第一谋士,无人能出其右,桓温现在就是不想让赵川发展得太舒服了。
“王珣,在王家不是纨绔,恰恰相反,他是为数不多能带兵的人,书法也很有名。”王谧沉声说道。
这个是自然,酒囊饭袋岂能入赵大官人的法眼,桓温是相当看得起他的。今天王珣及时认输,让赵川高看了他许多。
此人居心妥测,却绝不是没脑子的人!
“前方的情报已经出来了,我的人已经离开许都,前往洛阳一代和关中,这是第一份情报。”
王谧递给赵川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字。
“有朱序在,洛阳暂时是无忧的,只是不知道桓温究竟有什么打算,毕竟我们……是对方养的一条猎犬啊。”
这话有些悲哀,不过说的是事实。
桓温面临的军事压力很大,事实上,如果不是赵川打了慕容家一闷棍,慕容俊不会像现在这么老实的。
桓温一方面要追击姚襄,一方面还要防备慕容俊打出“左勾拳攻势”,断自己后路。因此,赵川这样有实力,又听调不听宣的势力,才能存活下来。
“对了有一则消息很有意思,估计对你应该有些启发。长安的苻菁,好像在密谋兵变!”
兵变?
苻菁?
赵川从坐垫上站起来,来回踱步,终究还是颓丧的坐下,鞭长莫及啊。
关中,还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染指的。他会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但要跟苻坚翻脸,还不太现实,事实上,他还打算帮苻坚夺位,做一个藩镇,坐镇洛阳!
“这件事你关注一下,解决了姚襄,也许我们会让天下人都刮目相看。”赵川的心已经飞到了洛阳以西的地方,那里有等着他的女人!
修养生息啊,秋收就要到了,许昌周边的农民辛苦了一年,人却被姚襄掳走,地里的东西全部便宜了赵川。
秋收之后,就会枯水,桓温不会等到那个时候,他也要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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