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无论是派齐彬去酒吧当‘卧底’,亦或是对陈夕下手,这些事,他都没有告诉苏洛,而在计划中,也不该让苏洛知道。
而既然苏洛现在知道了,就说明自己的计划出了问题。
只是他却不知道,这个问题究竟有多大。
......
就在王宝山回到nineclub,酒吧外正人声鼎沸之时,陈夕和林昊却悄然向着城市另一端驶去。
两人一路无言,陈夕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上的材料,面色竟毫无波动。
当两辆奔驰停在了下关某排平房前时,林昊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看完一点都不愤怒吗?”
陈夕很正经地回道:
“没有愤怒,只有同情,仅此而已。”
关键是最后的仅此而已,让林昊不由感觉一冷。
说实话,当他第一次如此详尽的看完这份材料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宰了齐彬,宰了这个丧尽天良的人渣。
可陈夕看后的反应,竟然如此平静,甚至未曾起一丝波澜,而且语气中的淡漠,也是掩饰不了的。
陈夕见林昊表情复杂,拍了拍他肩膀,说道:
“昊子,我很理解你的愤怒,但我之所以平静,是因为你告诉我这件事之前,我已经预想到了,齐彬会用什么手段,而且材料上的,跟我所想的差不多。”
差不多...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林昊更是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因为这上面所叙述的内容,实在过于残忍,而陈夕竟然说跟他预想的差不多...
他突然反应过来,今晚的事,看似有许文彧的帮忙,继而得知齐彬暗害他们的计划,但是,齐彬不可能蠢到把计划事无巨细地告诉许文彧,然而陈夕的应对手段,完全像是彻彻底底地知道计划,从而反制。
可陈夕是不可能知道所有细节的,那只有一个可能,他是靠着已知的事情,把未知的事情推理猜测出来了。
想通这一点,林昊在感到寒冷之余,却更多的是庆幸。
今夜之事,让他深刻认识到了陈夕极深的城府,反而更加庆幸,这样一个人非但不是敌人,还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他忽地讪讪一笑,但又瞬间意识到,现在不是该露出笑容的时候。
而陈夕却没察觉到林昊心态上的变化,转过身去,递出了一个眼神,便向一条巷子深处走去。
......
如果要给江宁市划分出低端区的话,这里绝对可以算得上一处。
这里基本都是平房,最高不过是二层小楼,从年代上来说,建造最近的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最远的可以扯到百年前。
这里的平房不是独立小院,而是拥挤在一起,各家之间相挨得极近,相互之间用一条不平整的,仅能容两人侧身而过的石板径隔开。
而如此的环境下,自然莫提什么干净整洁。
尽管现在已是深秋,秋风阵阵,甚有凉意袭人,但地上却仍是横流着污水,苍蝇嗡嗡地盘旋在四周,让人直欲作呕。
这样的环境下,普通家庭长大的陈夕,五官都有些皱缩在一块儿,更别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林昊了。
他将双手紧紧捂在鼻子前,刚想开口问问还得走多远,可把手一放,就得立刻放回去。
太难闻了!
恍恍惚惚间,不知又走了多少步,终于见陈夕在一扇生锈的大铁门前停了下来。
林昊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皮鞋,见遍布其上的脏水,不由心疼起来,同时,将心中的怨气完全的移到了齐彬这个孙子的身上。
他要齐彬今晚彻底玩完!
心中如是想着,他先陈夕一步,走到了门前,本只想敲下门,可因心含怒气,手劲不免过重,这一下,竟是将铁门往内推了一些。
林昊转头与陈夕对视,眼神中表达着询问—
大门竟然没上锁?
陈夕沉默地点了下头,林昊会意,便用上了力气,带着令人刺耳的吱呀声,完全推开了铁门。
铁门后的空间不大,约莫只有个二三十平,从门口向内望去,屋中的一切可谓一览无余。
水泥的地面,掉了漆的木椅木桌,缺了角的搪瓷碗,半个已有些干巴了的馒头,还有一碗颜色沉闷的咸菜。
一盏烛灯幽幽地燃着,尽情地诉说着破败与凄凉。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两人看见眼前这个画面,脸色依然变得很难看。
因为这是某人或者说是某些人造的孽。
而听到了铁门开启声的主人,也从内室出来露了面。
这是一个身材削瘦的男人,约莫四五十岁,整个身子感觉有些抽抽在了一起,一头乱发,黑白参半,乱哄哄的纠结作一蓬。
最引人瞩目的,则是他右手的东西,一个木头制成的拐杖!
寒酸,凄惨。
男人给人留下的印象,最适用这两个词去形容。
他眯着浑浊的双眼,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不知该说些什么。
秋风吹进堂内,摇曳了火苗。
片刻,还是陈夕先开了口,问道:
“您是蒋文根,蒋老伯吧?”
男人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显得有些木讷。
陈夕见他不开口,又接着问道:
“蒋林勇和蒋林芳,是您的儿女吧?”
这一问句,让名叫蒋文根的男人,瞬间变了脸色,先是恐惧,接着是涨红脸的愤怒,嘶哑道:
“你们还想怎么样?他们都死了,都死了!现在这家里,就只有我老汉的一条命,你们要的话,也一起拿走吧!”
他说的很激动,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拼命的节奏,陈夕连忙打断他,说道:
“老伯,您误会了,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给您的儿女洗冤的!”
蒋文根闻言一愣,接着嗫嚅道:
“洗冤?”
未等陈夕给他肯定的回复,他便自嘲道:
“三年前,我儿子不明不白地死了,两年前,我女儿自杀了,一年半前,我老伴也得病走了...洗冤?”
他木然地指了指自己的右腿,叹道:
“这就是洗冤的结果,那群地痞流氓说,如果再敢去警察局,就把我的左腿也打折。”
林昊闻言愤懑不已,正想说些什么,却被陈夕拦住,只见其平静地问道:
“所以,你放弃了吗?”
蒋文根闻言,浑浊的双眼里似乎有了某些光彩,坚决道:
“不,绝不放弃,为了他们的在天之灵,除非我死,否则一定要把他们的冤屈说出来!”
秋风急了些,将陈夕不带感情色彩的话语,传入了蒋文根的耳中:
“...蒋林勇,也就是你的大儿子,读完初中就辍了学,一直在外打零工度日。后来,你的老婆,被查出了胃癌,家中欠了许多的外债,而蒋林勇瞒着你,在社会上找了些黑活,最后在一家酒吧里,因为斗殴不明不白的死掉。”
“...蒋林芳,你的女儿,人长得极其漂亮,学习还很用功,高二升学前,一直都是个又乖又孝顺的女儿...可上了高二后,却总是莫名其妙的无故翘课,到最后,连课也不上了,平时很少回家,但却拿回不少钱财。你以为她去做了不好的事,气的要跟她断绝父女关系,可是短短一年不到,你就得到了她郁郁而终的消息…你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你的老婆受不了儿女离世的打击,撑了不到几个月,也辞世而去...”
“我说的,都对吗?”
蒋文根闻言,使劲地点了点头,脸色很是哀痛,但接着,他却听到了别的话:
“这些都是事实,但却不是真相...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总有流氓找你麻烦。”
“你的儿子,虽然不务正业,但却是被人当了枪使…一位区公安局长和流氓们起了冲突,蒋林勇为了保护区公安局长,替他挨了流氓的一榔头...事后,区局长却因为某些压力,无奈说他那天根本没到那里。”
“这件事,本来有一个刑警在追查,但后来被市局的一个处长以证据不足驳回,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陈夕看着蒋文根红了的脸,叹了口气,接着道:
“后来,这位处长心中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正好他的儿子和你女儿,蒋林芳,是在一个学校,他就将这件事托付给他儿子,让他做些补偿。”
“可是,他儿子得知事情后,却装作好人,用金钱和甜言蜜语哄骗蒋林芳,两人开始交往,让其与之坠入爱河,甚至还专门接你女儿去外面住…”
“但是,公子哥的爱情,往往都是靠不住的,永远不可能长远…有一天,他终于玩腻了,玩累了,所以,他去分手...蒋林芳正是受不了打击,苦苦哀求后无果,郁郁而终。”
“这就是全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