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风起于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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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哲学上讲,必然是由多次的偶然积累而成。

    不管许文彧愿不愿意承认,陈夕的确在数学这科上很厉害,怎么说呢,仿佛开了挂一般。

    在学校的日子,总是会不经意流逝,时光转瞬就迈入了十一月的下旬。

    月考的余温还未消却,期中考试也已经结束。

    意料之内,她依然是全班第一,年级名次更进了一名。

    本来是极其值得骄傲的事,但在江外这个精英汇聚的地方,却是没有更大的谈资。

    原因很简单,这里基本都是江外初中直上的,像许文彧,陈夕这种从外校考进的学生,占不到十分之一。

    顶尖的学习,在这里并没什么可以笑傲江湖的。

    坐在角落那个不起眼的胖子,家里就有千万家产,而且产业欣欣向上;化着浓妆,屡教不改的小太妹,其父母都是全国著名的专家,在其行业叱咤风云;那个天天像饿狼一般盯着自己的矮子,他父亲就是市公安局的处长...

    随便提一个出来,家世都大的吓人,尤其对她这种小门小户来说,更是招惹不起的存在。

    所以,她平常没有表现出任何高傲,而是极其的低调,甚至有些谦卑。

    但这就会造成一种心理上的不平衡。

    试想,原本在初中是叱咤风云,从校长到老师都捧着的顶尖学生,一下子变成见谁都得带张笑脸,而且有了委屈或者愤怒只能压在心里,如何受得了?

    为了能有一点平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那么愿找陈夕的茬,很大程度源于此。

    这谈不上善恶,只是潜意识在作祟。

    而让她心有苦涩的是,自己远不如陈夕有谈资。

    这次人家名次依旧是不上不下,数学也没拿满—仅差一分。

    这并不妨碍他继续霸占着数学年级第一的宝座,而更值得谈的是,他的英语跟上次比,就高了一分。

    是的,比及格线高了一分。

    这简直太有得聊了!

    在这个非主流文化刚兴起的年代,像他们这些叫孩子太老,叫成人太小的高中生们,追求的就是一个标新立异。

    我就是要跟别人不一样,而且还得是别具一格的不同。

    陈夕刚好符合当下的‘潮流’。

    天生一张冰山脸,就差写生人勿近,平时鲜有微笑,高冷的不要不要的。

    而且人家考试还那么个性—不会有人认为他真的只能考九十一分,数学几乎能拿满的人,要么就是英语一窍不通,要么也能混个中等成绩。

    这两次的刚及格,显然就是故意而为,在以外语立足的高中,这种做法显得打老师脸,但却能在少不更事的学生中得到追捧。

    因此,胖子总会拿各国的零食请陈夕品尝,小太妹不知抛的是桃花眼还是白眼,老爹就是公安局处长的小矮子,也不敢放肆。

    没看见铁塔一般的林昊,天天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他吗!

    这些事情,许文彧都看在眼中。

    同样都是出自普通家庭,甚至自己的遭遇还算得悲惨些。

    明明自己十分漂亮,堪称尤物,而陈夕不过刚能碰到帅的门槛。

    自己是全班第一,而他数学再怎么厉害,总成绩也基本属于吊车尾。

    明明就...明明就...

    为什么,他能毫不费力地取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尊重与钦佩,为什么,他又对这些显得毫不在意呢?

    人越是得不到的,才越想要,哪怕是别人不屑一顾的。

    可是,要让她生出强烈的嫉妒心,又是不可能。

    她不过想找个平衡,找个依靠罢了。

    当陈夕越如此表现,便越让她产生依赖心理。

    所以,她在别人眼中,就变成纠缠陈夕不放的人。

    “...喂,看没看出来,班长在追冰山呢。”

    “咦?冰山不是喜欢女神吗,我上次看她给女神屁颠屁颠买水呢...”

    “才不是,女神喜欢的是校草,王呆子就是个幌子...”

    操场上有两人在窃窃私语,却被一声突兀的声音打断:

    “瞎说什么呢,女神当然是夕爷的女朋友了,苏望月是个什么鸟货,也敢跟夕爷抢女人...”

    两人不满地向侧方看去,只见林昊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大声嚷嚷,毫不客气。

    他们打量了下东北大汉的个头,看着对方一层的胡子,铁塔般的身材,瞪得像铜铃般的眼睛,再看看自己纸片般的身子板...

    两人加快脚步离去,小声的嘟嘟囔囔,林昊只能听到几个词:

    “...蛮子...大狗熊...傻大个...”

    他嘿然一笑,转头向操场边的池塘走去。

    秋风带着落叶,跟在他的后边,显得有几分萧瑟。

    不知不觉,已是深秋,风不再是和煦,而带了几分阴冷。

    就像江南鲜能看见白雪一样,秋风也自然与其他地方不同。

    它并不如关外那么呼啸,也不如中原那般和缓。

    如江南女子般,它很温婉,不疾不徐的,就将寒意侵入你的身体,钻进你的骨头缝里,极尽缠绵。

    像是宿命一般,逃不掉,躲不掉,只能感受着它带来的冷意。

    而被其折磨的一塘夏荷,皆已委顿,只能不甘地枯萎在池子里,等待冬雨的审判。

    池边站着一个小矮子,似乎想尝试能不能去摘个莲蓬。

    林昊深吸口气,将心中的不适吐出,走到他身旁道:

    “彬哥竟还有这般闲情雅致?”

    小矮子当下一惊,心急之下就像要坠入塘中,被林昊像提小鸡般一拉,退到了后方。

    他见到高大的林昊,讪笑了下,眼神中闪过畏惧和恨意。

    然而林昊不是陈夕,有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他并没看到那抹神情。

    见其站稳后,低头道:

    “彬哥找我到这干什么?”

    小矮子,也正是齐彬,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这个,高我这么多,叫我彬哥还真是不敢当啊...”

    林昊似笑非笑道:

    “怎么不敢当?长者为兄,幼者为弟嘛...”

    齐彬闻言,脸色一下子变了,死死看着林昊,颤声道:

    “你,知道了?”

    林昊本想忍住,但还是露出几分嘲讽道:

    “彬哥的辉煌事迹怎么能不知道呢,年长两岁的彬哥,甘愿跟我们这些小孩儿一起上课,这不就是给面子嘛...”

    他幽幽一笑,接着道:

    “只是,不知道那位姑娘,在精神病院里过得怎么样?”

    齐彬听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如果不是两人体格差别太大,他甚至想把林昊直接推进池塘淹死得了。

    可是,想到嘱托的话...

    他打了一个寒颤,生生压制住了愤怒,咬牙道:

    “...十一月二十六日,是你的生日吧?张局长的公子托我问你,生日宴有他的请柬吗?”

    林昊闻言一怔,不确定问道:

    “张公子,难道是...”

    齐彬露出一口不齐的牙,嘿然回道:

    “是这位,市公安张见虎局长的公子。”

    林昊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这可是南隶省省会的公安局长,正经的副厅级干部。

    虽然自家的势力不小,但那也是在北方。

    在南隶,两浙,淞沪,这三个地方,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自己被打发到江宁来上学,就是老爹给江南地产商们的善意,同时也为了能迅速在南方扩张。

    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能得罪一个实权公安局长。

    想到此,本没大办生日宴想法的他,立马答应道:

    “张公子的面子一定要给,回头我就订酒店...”

    “不不不。”

    齐彬打断了他,故作神秘道:

    “张公子可是个妙人儿,怎好意思叫你铺张破费,大家都是年轻人,一切开心不就好了?”

    林昊皱起了眉,疑惑道:

    “那张公子的意思是...”

    “张公子选定了个酒吧,1912街的nineclub,具体包间什么的就靠你来订了...”

    酒吧?

    林昊突然想到这位张公子的风评,心里便有了底。

    这位张公子,可谓是斗狗飙车无所不会,是个具备高素养能力的纨绔,如果他爹不是张见虎,恐怕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而又想到齐彬与他狼狈为奸的关系,林昊顿时释然。

    “那既然如此,就麻烦彬哥了...”

    嘴上虽说的恭敬,可眼神里那抹鄙夷却是如何免不了的。

    “哪里,哪里,还要多多仰仗林金主才是...啊,对了。”

    齐彬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道:

    “既然是生日宴,总不好就你一个人来,知道你在江宁没什么熟人,那天去的时候,我算一个,再把陈夕叫来吧,你不是和他最熟吗?”

    林昊想了一想,也就答应了。

    的确,自己的生日宴,要是不叫陈夕,就显得太不够意思了,但是,他去不去,自己可就不知道了...

    可齐彬听到林昊答应了,竟莫名兴奋了下,而后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遥看着在远处慢跑的许文彧,看见她高挑的身材,嫩的出水的脸蛋,情不自禁地狠狠咽了口唾液。

    想着自己拿到的信息,就越发的开心。

    他又看见在帮叶未央跳绳计数的陈夕,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小子,不知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吗?自己找死,那就谁都莫怪...

    林昊看着齐彬略抖动的背影,嗤笑一声,就准备去找陈夕商量一下。

    可能他天生就不是会搞阴谋诡计的人,就像塘里的一池枯荷。

    细风从干枯的荷叶底穿过,微微摇动茎秆,宣告着寒冬即将来临。

    而那时,他们就会铺天盖地而来,势不可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