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出来后,耳机就没再传来任何声音,甚至连风过的嘈杂声都没有。
很显然,监听器被损坏了,而且损坏的人,只能是苏洛自己。
这就让他不能推门进去,只能在外面干焦急。
不得不说,叶远飞在装修上,是下了本钱的。
任凭他贴门贴得再紧,里面的对话,却丝毫都听不到。
......
也不知过了多少分钟,当他快要忍不住冲进去时,听得柔和的一声,门被推开,正好撞上了其后脑勺。
他一下子疼得脸变了形,却看见陈夕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两人一对视,李明达也顾不得疼痛,露出了正常的样子。
陈夕感觉好像听到了后槽牙被咬碎的声音,不过又不是他的牙,与他何干?
只见他略假惺惺地问道:
“李秘书,真是不好意思,没事吧?”
“没...没事。”
仿佛有些不忍心,陈夕微微点头,然后转身而去。
看着少年的背影,他感到有些不对劲,吩咐两个武警守在门口,便走进了会议室。
进到里面后,他一眼便看到没在茶杯里的监听器,再一转头,便见苏洛依靠着硕大的办公桌,左手夹着烟卷,右手随意翻着从书架上拿的书。
窗户已经被关上,房间一片寂静,李明达甚至觉得能听到烟灰落地的声音。
“你觉得陈夕怎么样?”
苏洛率先开了口,突兀地问道。
李明达没有想到苏洛第一句话竟是这个,硬着头皮答道:
“比看上去要优秀,很聪明。”
看似很高的评价,实则却有些贬低了。
苏洛面无表情地接着问道:
“跟望月比如何?”
天!
李明达以为自己听错了,陈夕跟苏望月比,这有可比性吗?
一个是老爷子从小培养的继承人,自己姐姐亦是费了不少心思,而陈夕?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小子,不过有点小聪明罢了。
想到此,他毫不犹豫回道:
“完全没可比性,姐夫,你...你不会听那小子说什么了?”
李明达不知道他们两人具体谈了什么,不过他有种不好的感觉。
“明达,你知道我叫他过来做什么吗?”
“应该是询问他,还有什么关于绑匪的线索吧。”
“是,也不是。”
苏洛站起身,碾死了烟头,没有继续深谈下去,转而开始一条条吩咐:
“你先派人去商店附近...然后....”
苏洛语速很快,李明达不得不掏出随身的小本,将交代记下。
他额头渐出细汗。
这些吩咐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但既然是苏洛说的,他只能无条件执行。
好不容易等苏洛说完,他忍不住问道:
“姐夫,这么做...能救霜儿吗?”
苏洛竟诡异一笑,说道:
“如果之前不能,那么现在,应该能了。”
李明达闻言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现在距离绑匪要求时间,可只有...
他想看一眼表,却想起来表在陈夕那里。
但他微抬手腕的举动,却被苏洛捕捉到,其笑意更甚,接着道:
“不用去想什么意思了,慢慢你就会明白...走吧,是时候再见一下我们的叶董事长了,黄金...可还得找他啊。”
说着,把书随手丢给了他,自己大步流星地离开。
李明达先是一愣,接着把书放到书架上,就那么瞥上一眼,便看清书脊上的烫金文字。
他微微失神,然后也出门去,小步赶上了苏洛。
看着前方不高的背影,他不知道,苏洛究竟是有心呢?还是无意呢?
他又斟酌起刚才苏洛的提问,难道那本书,就是他想告诉自己的答案?
该死!
该死的《傲慢与偏见》...
......
“世界上没有对和错,只有因和果。”
陈夕坐在落地窗边的写字台前,看着窗外不清晰的雨,拿着铅笔,不经意就写下了这句话。
房间里灯光调的很暗,仅比外面的的阴暗要强一点。
灯下的人,脸色在不停变换,有愤怒,有懊悔,有悲伤。
昂贵的伯爵表被他随意丢到桌沿,表带耷拉着,好像下一刻就要坠下去。
可它终究还是没掉下。
陈夕拿起了它,看了眼时间—十八点四十七分。
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不知不觉,他竟然在这个小房间坐了一个多小时。
将桌上的厚厚的一沓材料推至一边,他拿起了手写的满满的两页A4纸。
其实桌上的材料也都是A4纸的样式,上面的油墨味还没散透,显然刚印出来不久。
而这材料的内容嘛,就是今天傍晚,在会议厅所有警察的档案。
在座一共三十七位领导,除苏洛外,其余三十六人的档案都在这里。
至于他为何在此翻这些人的档案,则是源自他一个近乎肯定的推断——
警方有内鬼!
从昨晚苏如霜被绑开始,到拿着勒索信回来。
这一切的一切,看似都是安排好了的。
为什么他们要黄金?
不同于钞票,黄金虽然拿到后更安全,可黄金作假的可能性太大了,在撕票性那么高的情况下,谁也不能保证警方完全按照他们要求的做。
还有,为什么勒索信是打印出来的?不要说是为了不泄露笔迹,他们仨已经被查了个底掉。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们早就定好了,今晚肯定要行动。
要做到这两点,必须要有个内应,能确保把警方的行动告诉绑匪,同时还能确认黄金的真假。
而自己只是被误卷入进来的,结果却被放了回来,还带着个可能是关键线索的超市小票。
根据他和薛明短短的接触,他可以断定,对方绝对是一个心狠手辣,同时又绝顶聪明的人。
那么自己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被灭口。
而薛明并没这么做,就说明他一定需要自己做什么,在他的布局中充当什么角色。
所以...所以...
他紧皱眉头,想的极深,脸上那抹狰狞,又悄然显露出来。
如果自己没想错,那薛明真的是狠毒到极致了。
那么,要对付一个狠毒的人,只有做到比他更狠毒!
砰,砰,砰。
三下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陈夕骤然间换了脸色,变得极其平静。
开了门,见李明达一脸平淡的站在门口。
呵呵,连笑容都懒得伪装了吗?
“...你吩咐的事已经办妥,就在刚才,以小票上的商店地址为中心,方圆五公里的电都已经停了,电力局那边招呼也已经提前打好。”
他小声说道,看见陈夕手里拿的两张A4纸,又问道:
“完事了?”
陈夕微微点头,就带着两张纸,在两名武警陪同下,转身离开。
李明达目送他离开后,进入了房间,厌恶般打量了下,接着把灯光调到了最大,开始整理起桌上的档案。
他第一眼便看见,陈夕不经意写的字,不由嗤笑一声。
无对错,论因果吗?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掺和进这种事来,最后恐怕吃的不是好果子...
.......
陈夕被带去找苏洛,不过不是在会客室,而是另一个办公室。
不得不说,叶远飞建立的度假山庄,还真是功能俱全,那么多商务功能型的房间,显然不是为普通游客提供的。
又一条圈钱途径啊,他心中感叹。
这么一想,叶远飞人呢?
只是略微一反应,便明白了,恐怕叶远飞现在也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人质”了。
他推门而入,甚至连门都没敲,而门口守卫的两个警察对此熟视无睹。
办公室中除了苏洛,还有两名警察,一高一矮,一瘦一胖。
恰好,陈夕还都认识他俩—县刑警大队队长,刘伟;市公安局重案组副队长,王宝山。
他见到两人时,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纸折叠了下,隐藏在身后。
苏洛看见陈夕进来,眼神闪过一丝兴奋。
站着的两人显然也看见了他,两人对视一下,接着看向苏洛。
果然,苏洛停止了跟他们继续分析,客气地让他们两个离开。
两人不得不一前一后离开,路过陈夕时,眼神都带着些复杂。
而随着门被关上,苏洛低沉问道:
“好了,告诉我,你的分析,谁是内鬼?”
陈夕露出苦笑,把身后的纸放到了苏洛的面前。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来,看了后却是一愣。
排在第一第二嫌疑的,赫然是王宝山和刘伟,他不由疑惑道:
“为何是他们两个人?你也看得出来,论能力和对高纯熟悉程度,他们...”
陈夕打断了苏洛的话,说道:
“我判断他们是不是内鬼的依据,不是能力,而是档案上的体现。”
“所以呢,你从档案里看出什么了?”
“王宝山的档案太过完美了。从警校毕业到参加工作,什么都是靠前,论资历,完全可以当市局任何一个部门的一把手,却被压在了一个副队长职位上,而且只是挂职,本籍还在区公安局...这样的情况下,太容易产生怨恨了,而且他的籍贯,跟薛明一样,都是庐州。”
“至于刘伟就简单多了,正好跟王宝山相反,他的处分太多了,受贿,借高利贷,赌博...如果我是薛明,刘伟绝对是最好攻克的人。”
陈夕说完,见苏洛陷入沉思,又道:
“当然,这只是推测,最终判断,还是要根据...”
话没说完,李明达便冲了进来,连门都没敲。
他无视掉站着的陈夕,冲苏洛道:
“局长,电力局刚才来电,说刘队长刚才打电话询问县南面的停电情况...”
陈夕嘴角露出了微笑,他看见苏洛拿起笔,在纸上刘伟名字那儿,画了个大大的叉。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到,谍战剧里地下党逃命时,仓促无力的喊声:
“同志!你暴露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