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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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多月以后,颂猜和阿香夫妻俩带着家里的老二响响,来到了曼谷的廊曼机场。终于可以回乡探母了!但是,这一次匆忙之间赶着回乡,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去参加满舅的追悼会。



    三天前,妻子才告诉他:你满舅于四天前去世了。本想要瞒着你的,但看着你这两天恢复的情况不错,今日又可以出院了,所以跟你说一下这事。不知你如何打算?



    满舅走了吗?



    颂猜从昏迷之中醒来后,感觉得好似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的情景总是会飞快地消失,但朦胧之中,他依稀地觉着,满舅确实地活到了七十几岁。也就是说,满舅并没牺牲在茅坑里,反而一直好好地还在这个世界上。正在自己努力地忆起飞逝的片段时,满舅怎么会忽然间离世呢?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妻子说:你醒来的头一个晚上,满舅在老家喝多了酒。结果,夜里突发了脑溢血,所以……他就离开了。



    那一日,颂猜从马棚屋顶摔下来后,被紧急地送往了就近的素攀武里医院。刚到医院的时候,他从瞬间撞击之后的昏迷之中苏醒过来。紧接着,就是脑子里面天崩地裂般的疼痛,“疼啊……痛……啊哟咧……痛……”,他低声地呻吟着,那是一种无法承受之痛。



    家属们完全地不知所措!医生和护士们拿着成卷的医用纱布,在手忙脚乱地为他止血。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他再次地昏迷过去!



    “一定是颅内大出血,必须立刻手术。”现场的医生如此判断。他还有些经验,因为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这家郊县医院里的设备还行,但医生们却只懂点小小的外科手术。医院的院长当机立断:立刻联系朱拉医院,从那边调派医生过来做手术!如果把病人往曼谷方向送,如此严重的伤势经不起路途的颠簸。



    朱拉医院是泰国最好的医院,其综合实力排全泰国第一。由直升飞机快递过来的医疗小组,对已经在垂死边沿徘徊的颂猜,进行了一场罕见的高风险手术。历时十个小时之后,伤者头顶的天灵盖才被慢慢地合上了。



    在脑外的专业领域里,俗称开颅容易、关颅难啦。如果判断和手术不够精准,误切或者漏掉了一片不该去除的脑花,手术过后的病人恢复起来会特别困难。即使伤者的生命得到了保全,其结果可能会是长期昏迷、偏瘫,或者是失语中的一种。



    “手术顺利!”一句话让手术室外守候的亲人们,终于松了一小口气。但病人能不能够很好地恢复,要三个月以后再说。



    就在手术的进行当中,浏阳老家却传来了坏消息,说是:今天午后的一点半钟左右,老母亲的眼睛流下了血泪。



    经张副院长亲自诊治之后,母亲的基本情况还算稳定,但是查不清楚病因。从今往后,对老人家的伺候必须小心谨慎。“这个时候,兵哥和老大他们俩跑哪里去了?”张副院长如此责问道。兵哥媳妇告诉副院长,他们哥俩跑泰国找人去了。听到这则消息,副院长只能是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因为母亲的身体有恙,二哥手术之后的第三天,老三亦兵领着满舅踏上了归程。留下了大哥亦农,在素攀武里这儿继续照顾生死未定的二哥。



    此刻,亦兵的内心沉重不堪:二哥他不愿意回家,我就不该如此强求。看看今日弄出了什么状况?!二哥能不能活过来都不一定。我上次来旅游的时候,要是假装没有认出他就好啦。又假如,我没有带着大哥跑曼谷来捉他,也不至于弄到今天这步田地。没有我们的打扰,二哥一家人不是生活得蛮好的嘛?还有,没有了二哥的三十年,家乡的一切和家里的节奏,不也习以为常了吗?我这是在造孽呀!亦兵他欲哭无泪。



    看到工伢子摔成了这样,满舅就更是吓坏了。他耷拉着脑袋,跟在亦兵的身后,像个罪人一样。徒儿蒙恬在送别师傅的时候,还反复地说道:“师傅,您要好好地照顾自己的身体哈?事故已经发生,也不要太过自责了。”对此,师傅没有进一步的回应。他只顾跟在三外甥亦兵的后面,办理着机场的检票,安检,登机,然后就是回家!



    丈夫手术之后的第五天,阿香女士生下的老三,真又是个儿子。阿香妈妈真能扛啊,经历了如此的忐忑和惊吓之后,还硬是把肚子里面的孩子怀足了月。生完孩子以后的第三天,她从隔邻的妇产科,搬到了丈夫的病床前。她要亲自地照顾昏迷中颂猜,与大哥亦农一道。



    在后续的日子里,阿香的父亲,即素察老人那边庄园里的一家人,也轮番地到医院里不断地探视着,为阿香和亦农送吃送喝的,组成了当下最为坚定的后援团。女儿阿湘也请假三天,来到素攀武里,陪在了母亲和病床上的父亲身边。



    按照医生的嘱咐,大哥亦农担负起照顾二弟的主要工作:每日要清理病人的大小便,擦拭着身子,为的是保持病人身体的干净和清爽;给开颅修补后的大脑定期地抽水,须保持颅内正常的脑压;不定期地从肺部吸痰,须维持心肺周边的清洁和健康;每日五次或以上的更多次,给昏迷中二弟的手臂、大小腿和脚掌做着按摩,只有这样,才能防止病人的肌肉出现萎缩。



    一个星期以后,无意识的颂猜倒是非常地配合,他神奇地恢复了自主的呼吸。这个时候,大哥又可以往二弟的胃管里灌流汁了,从最开始时的一天一次,至后来的一天五次。事无巨细地,亦农都在细心地操作,不敢有任何地松懈。



    有那么几次,巴裕大哥和素察老大家里的其它人,想把颂猜的大哥替换下去,让他回家可以休息一下。可是在这个时候,大哥却像孩子似的哭了起来:我可以做的,我不觉着辛苦。一点都不辛苦!你们让我接着做吧?!不让我做,我会非常非常难过的。我将没办法赎罪!



    颂猜的身体在大哥和妻子无微不至的照顾之下,各项机能正在迅速地恢复。十天过后,心跳和血压已然全部地恢复了正常。再过了一个礼拜,连医生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病人头顶那个十公分直径的圆形伤口的边沿,刀口正渐渐地愈合和结疤。剃光了头发的头皮之上,也已长出了一层毛茸茸的黑发。



    在中国的浏阳方面,工伢子被找到的事情已经无法隐瞒。除了母亲大人以外,大嫂,满舅妈,秀云和晚辈们,都已知道了这则既令人兴奋又让人悲伤的事件。最终,还是满舅亲口向阿姐报告了“您的二儿子在泰国被找到”的消息。老母亲听到这个消息以后,肯定是悲喜交加,又差一点点昏阙了过去。



    十月三十号的这一天,是中国传统的“重阳节”。为了孝敬三位老人,亦兵请得满舅和舅妈到大哥的家里面,与母亲大人共进晚餐。大嫂做了一桌好菜,亦兵却备好了两瓶上好的“浏阳河大曲”。边吃饭还边自责,满舅最终还是多喝了一点。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阿姐哭诉道:“那个化生子呀,宁死都不愿意再看我一眼啊!”……呜……呜呜……



    当晚,满舅就醉倒在姐姐和大外甥的家里面。第二天清晨,太阳才刚刚地升起,大嫂走到满舅睡着的房间里查看,发现老人家已经长眠不起。满舅的亲姐姐哭诉道:“亲爱的弟弟啊,其实……你无须这样的!”又一次地,老姐姐流下了伤心的血泪。



    满舅刚刚升天,十月三十一日的早晨八点,身在素攀武里病床上的颂猜,却突然间醒了过来。看见二弟终于醒来了,大哥当然异常地高兴!他眼含着兴奋的眼泪,赶紧打个电话给三弟报喜。哪知道与此同时,三弟跟大哥报告道:“满舅他昨晚走了。”



    医生认为颂猜的身体已无大碍,关键是今后的记忆力和智商,需要慢慢地恢复了。两天后,老大亦农赶回了湖南。



    听到妻子说出了家乡发生的噩耗,颂猜决定回乡奔丧。当然,他也可以提早回家看望年迈的老母。阿香决定带着老二一同前往,至于刚刚满月的老三,就留给继母蔡老师和阿爸照看了。这次老三出生以后,阿香妈妈没有了奶水。所以,离开一阵没有太大的问题。



    候机厅的广播里响起了可以排队登机的指令,坐在一旁的颂猜依然发着呆,儿子响响也跟在一旁在发呆。响响发现,阿爸这次生病以后,脾气比原来好了不少。所以,熊孩子跟学起阿爸了,你笑我也笑,你发呆来我也就发发呆。他觉着,这个样子蛮好玩的。



    站在身后的阿香,小心地整理了一下丈夫头上的护理网罩,俯在颂猜的耳边轻声问道:“梦醒了没?我们可以出发了。”



    这一天是二零零六年的十一月七号,中国农历节气之一,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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