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原先手腕处被割伤的陈旧疤痕上又增添了血肉模糊的新伤——这个女人,似乎自从认识了他,就在一直不停地受伤,是他做得太过分了么?
明亮的灯光,山间清新的空气,以及若有若无的晚风的温柔抚触,渐渐平息了她的惶恐,像是一只失去自己意志的小猫,她收起爪牙,柔柔弱弱地躺在他的怀中。
任由他取来医药箱,将她磨得破损的肌肤彻底消毒,覆上一层消炎粉,再小心翼翼地缠上洁净的无菌纱布。
她的意识似乎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却像知道他不会伤害她似的,在他替她处理伤口的时候,乖巧地一动不动——
眼前这个眼瞳乌黑水润,看起来完全温柔无害的女人,他真的没有办法跟三个半月前给他打来那个致命电话的残忍女人联系在一起!
她在电话中终于承认,腹中那个他给予了世界上最大期待的胎儿,是被她故意摔倒流掉的!
因为,她不想怀上他的孩子!
因为,她觉得他是世界上最恶毒的魔鬼!
她说,她宁肯跟阿猫阿狗生孩子,也绝对不要跟他生孩子!
现在,她终于怀上了别的男人的孩子,是为了再一次残忍地报复他吗?
即使是一颗钢铁铸就的心,也在她反复的锤炼锻造下,变成了绕指柔,可是这个女人,她哪里知晓他的心思!
她受伤一份,他则痛上十分。
他在残忍伤害她的同时,自己也被伤害得遍体鳞伤!
流离,我到底该要拿你怎么办?
他抱着她,慢慢沉默地,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女人的颈窝中,邪肆的俊脸上,哀伤像是山林中沉沉的暮霭,穿不透,望不穿……
那哀伤如此鲜明,无法遮掩的痛楚神色,撕心裂肺般流露,与往日的阴鸷冷酷,邪肆霸道的金三角第一大毒枭,简直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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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流离是被一阵奇异的声响惊醒的。
睁开双眼,周围已经不再是一片漆黑,她抬起手臂,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翻个身坐起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惺忪的眼睛猛地变得敏锐,双手紧紧揪着身前的被角。
——低头一看,这才反应了过来,自己的双手双脚已经被解开镣铐,上面还细心地缠绕了一层白色纱布,显而易见伤口已经被精心地处理过。
身上也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不像之前的赤身果体。
只是,这间屋子里仍然空荡荡的,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窗帘仍是遮掩着的,但是床头亮着一盏橘**的壁灯,在黑暗的卧室散发着氤氲昏黄的光芒。
环顾四周,血红的地毯,墙壁上悬挂着中世纪风格的油画,画风诡谲,触目而及的一张有着猩红色的绮丽色泽,仔细一看,每盏向日葵的花心都是一个婴儿的脸庞,或凄笑,或痛哭,神情诡谲得不像是单纯的婴儿。
心猛地被紧揪了起来,视线还来不及回环一圈,一声凄惨的啼哭将她的注意力猛地吸引到前方侧面的墙壁上——硕大的液晶电视,上面正播放着不知什么节目。
空旷的房间,只有那台电视发出机械的电子女声,她侧头看着,发现那上面正播放着胚胎在母亲体内成长过程的科教片。
三维立体的超声波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子宫内蜷缩着四肢的孩子。
透明的肌肤,毛绒绒的头发,双眼紧闭着,可是却会将小小的大拇指放在口中吮吸,莲藕一般的小腿踢蹬着,像是在羊水中游泳一般,翻个身,撅起了屁股,可爱得像是一个小天使。
程流离不由被这画面所吸引,她仰头,定定地看着。
手掌不由放在自己已经悄然隆起的腹部摩挲着,所有的孩子,都是像这样在母亲体内成长的吗?
真是好温馨,好有爱!
内心的紧张与忐忑好像随着电视画面中的内容而略略纾缓了一些,她静静地看着。
“妈咪,妈咪——”电视中科教片一样的画面突然消失,一个放大面孔的婴儿影像出现在画面,表情凌厉而血腥,伸长着两只手臂,目光哀怨,
“妈咪,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我没有做错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剥夺我的生命——”
程流离的瞳孔蓦地放大,手心满满地浸出冷汗!
这是怎么回事?
电视中的婴儿突然从七窍流出血来,蜿蜒的血流从双眼、鼻孔、口角及双耳汩汩地涌出,画面血腥得骇人!
房间中的光线本来就比较暗,电视中肤色苍白的婴儿衬着满脸的鲜血,简直可以用“狰狞”来形容!
程流离呼吸急促地仰着头,突然记起这是某部恐怖电影里的片段——
“不要怕!只是一部恐怖片,一部恐怖片而已——”她光脚踩在地面上,准备下床去关电视。
大理石地面的冰凉似乎透过厚厚的地毯从她的脚底窜升而起,或者,不是地毯太冰,是她整个人都因为某种不可知的原因而微微地打着摆子!
电视画面中,那名恐怖小孩的目光似乎一直在跟着她的身影移动,在她刚刚走到电视机前,小孩看着她,突然绽放出一个阴测测的笑!
她吓得捂住胸口,双目圆睁地倒退了几步!
正在这时,那孩子一面恐怖地笑着,一面高高地举起手来——那双手,哪里是一双属于孩子的手?鲜血淋漓,指甲足有三寸长,在她的极度震惊恐惧中,十指张开,猛地向她伸来!像是要穿透屏幕直直地扼住她的脖颈一般——
这画面太过真实,几乎就像是隔着一块玻璃真实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程流离惊惧地别开头,可是,那稚嫩的嗓音此刻仿佛还原到了婴儿的状态,嘤嘤地追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