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他!”病怏怏的声音带着愠怒,从嵌着金色人形浮雕的石壁中发出。
“殿下!”赤须的刀劈了上去,只一刀,金色的浮雕从头到足一分为二,像一个花生壳一样的从中打开了,里面,现出了桓天行削瘦的身形,他虚弱苍白的面孔此时却带着一丝愠色。赤须上前要将他从那石壁中拉出来。
“别动!”这回是陵柯的声音,他大吼着,左腕翻转,竟是不顾一切的刺向丘阮。
丘阮惊愕间,松开了陵柯,梅花锥格挡,贯以内力,陵柯手中剑拿捏不稳,虎口震裂,剑柄脱手。但他毫不在意,就像疯狗一样扑向了赤须。
与此同时,太子惨叫连连,翻着眼皮,眼看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样子。陵柯一拳把不知所措的赤须打倒在地。轻扶着太子前扑的身子,缓缓归回原位,口中反复念叨着:“殿下,对不起……对不起,殿下……”
饶是躲得快,丘阮的胸前仍是被陵柯划下一道血痕。这一连串的变化让他冷静了下来,阻止了从地上爬起来的赤须的进一步的动作,盯着挡在桓天行面前红着眼的陵柯,斟酌着一字一句地道:“陵柯,你能解释下,殿下现在的情况么!”
陵柯道:“殿下他,现在寸步难行,除非我们能打败那两个怪物!”他的话音很低,竟没有了刚才的气势,神情低落,眼中含泪。
“什么怪物?在哪儿?”赤须瞪着虎眼扫了一遍周遭的空间,迫不及待地道:“让我打发了便是!”
“哪有那么容易,它们有妖术,几个月来,我连它们的毛发都碰不到!”陵柯看着地上那柄被丘阮打落的剑,咬着牙道:“我恨自己是这么的没用,但你们来了,赤前辈,你们终究是要与那怪物有一战的,输了,就同我一起留在这里,看着太子殿下受罪!”
丘阮深吸了口气,道:“让我看看太子殿下好吗?”
“不要动他!”陵柯红着眼强调。
“我明白,刚才赤须是莽撞了,我们也是救驾心切。”丘阮道:“事情始末你慢慢道来,我这里带了疗伤圣药,不如给殿下先服下,总归是没坏处的。”
陵柯这才错开步子,让他走上前去。
丘阮将丹药填入桓天行嘴里,指在他的喉间上一点,那药顺喉滑入胃中,他又伸指在自己右掌心上一点,一道血线自掌心窜出,真气涌动,掌心上方一个由真气精血催出的血色梅花缓缓凝成,他似是非常吃力的将其推至桓天行的前额,慢慢地印了上去。
“落梅宗的气运结!”赤须心中一凛,脱口叫出。
陵柯亦是动容,相传这是一种以血脉之力转增他人气运的法门,唯有落梅宗嫡系子弟才能施展。当然,修为不够也难以发挥其功效。因为此法门大耗真元,且损己利人,固多年来行走江湖的落梅宗传人皆未听闻有研习此法者,更别说亲眼见其施展出来!
丘阮不动声色的收回掌力,他看似瞬间苍老了许多。
桓天行重新睁开双眼,眼中有了几分神采:“我是出不去了,你们能走把陵柯带着吧!”
“殿下,你何必这般消极,除了我二人还有八名影卫进入绝命渊,虽然在此发不出去讯息,但他们迟早会找来的。你放心,我们一定有办法护殿下你出去。”丘阮道。
桓天行讥嘲地笑笑,不知怎么弄的,他的身体竟有些变得透明,这时便可看到他的手腕,足踝,颈部各穿着一根晶莹剔透的骨钉,在他的心脏处有一个小型的八卦图在逆向旋转着。这八卦图赫然是与身后的石壁相连,竟像是从石壁中引申出来的一块生生的嵌入桓天行体内!
饶是丘阮老成持重、处变不惊,也不禁满面骇然,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这难道就是鬼魅之术?”赤须脑中一片混乱,他晃了晃头,又道:“这世间难道真的有鬼魅之术?”
陵柯难抑眼中的悲哀,他平静的看着太子渐渐恢复了本来的状态,什么骨钉,什么八卦图都隐去了,太子显得疲惫不堪,他的唇角还保持着讥嘲的笑意,道:“我就是鬼魅!你们醒醒吧,我哪里还像个人?桓天行早就死了,在你们面前的,不过是一个维持阵眼的能量源罢了!走,都给老子滚远点!”
他说着,地面开始震动,池水溅起几丈来高,那座陵柯舞剑的圆形玉台从中裂开!蓝色的光华直达顶壁。
“殿下息怒!臣这就滚!”陵柯说着,真的就滚了出去,丘阮一扯赤须,两人飞快地窜入陵柯滚入的廊道。
陵柯一滚入廊道,便提剑跃起,瞧了一眼跟来的两人,足尖一点,一言不发的朝一个方向狂奔,末了,他打开了一扇门,门内四角堆积着奇形怪状的骨骸,每具骨骸或在额骨或在胸腔,会有一个发亮的圆珠,大小不一,色泽各异,使这间小室显得光怪陆离,神秘阴森。
陵柯把丘阮和赤须让入,便合上门,随便坐在一个骨骸的羽翅上,道:“这里,是我练功的地方,也是唯一可以屏蔽你们气息的地方,丘前辈,长话短说,我当时同殿下坠落悬崖,没想到……”
……………………
没想到桓天行中了夜落雨一刀不仅没死,反令他捡回了一条命。
他不顾一切地施展秘术提升的修为,只能维持三个时辰,在那一刀刺入胸膛,热血流淌,刀上凝聚的力量完全可以将他的身体炸得粉碎,可是那强大的力量却以另一种形式断绝了秘术的延续,断绝了生机的流逝!
当夜落雨拔出刀时,桓天行的修为已跌回了第九重,他们追逐的前后还不到两个时辰。所以,桓天行不会如班岑一样因施展秘术而丢掉小命。却是要活生生的摔成肉酱!
他在空中下落,胸口汩汩地冒血,身体因为透支已使不出丝毫气力。这个时候,他被一人死死的抱住,他们一起下坠,那是为他断臂的陵柯,他的侍卫队长!
他是赶来给他陪葬的吗?
桓天行讥诮地苦笑,他带了十二名高手意气风发的要在江湖上闯荡一番,如今只有浔治能活着回去吧?
像他这样的人实在配不上他们的忠心,太衰了!
他们愈来愈快的坠落速度忽然有了些许缓和,不仅他惊讶,陵柯也惊讶,这个速度足以让他左右下落的姿式,周遭愈来愈暗,只闻耳畔风声,陵柯抱着桓天行重重的砸在地上,竟未掀起一丝的尘埃。
“殿下!”他一开口,血沫子就从嘴里溢了出来,“殿下!殿下……”他一声声的唤着,生怕在他身上的桓天行再也醒不过来,他一直唤着,直到桓天行迷迷糊糊地哼出声,道:“没死吗?”
“没死啊,殿下!您是天命之人,怎么能死!”陵柯含着满嘴的血艰难地说道:“快起来,臣身上有火折子,殿下……您一定要振作……”
桓天行摸索着掏出了火折,只觉触手一片湿润,他晃了好半天才晃着,幸得这火折有一块没有被鲜血浸透。
“陵柯,你还撑得住吗?”桓天行见鲜血自陵柯的身体不断的溢出,眼中尽是绝望。
“臣只是有些累了,想偷一会儿懒。”陵柯笑道:“殿下,我们好运气哦!您瞧,附近就是林子,弄些柴来燃个火堆处理下伤口,这回可就依靠殿下您了!”
“好!”桓天行忍住悲痛,强言欢笑,竟是顺从地起身走向林子,胸前的伤已被他封住了穴道止住了血-,下落这么长时间里,陵柯一直用自己的功力保护着他,很惭愧地说,他一度昏睡了过去,连怎么着陆的都不知道。
这林子也怪,树木坚硬得很,他费了好大劲才折下一抱,倒是容易燃,点火就着。重新坐回陵柯身边,他已经精疲力竭,看着地上大滩的鲜血,再看到陵柯苍白如纸的脸,他的心底升起了恐惧:“陵柯,你要坚持住,听到没有!”
“是!臣遵命……”陵柯勉强睁开眼道。
“不许再称臣了!”桓天行欲搀起陵柯,却发现棱柯的身体早已不堪一碰。他哽咽的话语中透出酸楚与苦涩:“你我生死与共,不是兄弟却胜过亲兄弟,陵柯,以后你就唤我名字吧!”
“臣……不敢!”陵柯眼中现出了异彩,他气弱游丝地牵动嘴角,似是很开心地道:“殿下,有您这句话,陵柯便是没有白来这世上……望殿下珍重……”
“喂!陵柯,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不许!”桓天行不顾一切地调动丹田内仅存的真气拼命注入陵柯体内,无论如何,他不许他这样的离开。
然而,再怎么努力也挽不回陵柯渐停的呼吸,桓天行依然执拗地将真气输入他的体内,可惜他的身体已经不再接受任何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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