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和大将军如蒙大赦,从地上爬起来,正要哈着腰混入散去的人流中,就听太子冷冰冰的道:“把外面的御林军都给本王撤了!今晚本王与爱妃重聚实在不愿沾染血腥没的扫了兴致,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别到事后怪本王心狠手辣没给你们机会!”
他此话一出,宰相和大将军顿时屁滚尿流的伏地叩首如捣蒜,太子不耐烦的一手一个竟将二人掷出了殿去。
围在太子府外兵容整齐的三万御林军得令离开。太子府上宴客的大殿内杯盘狼藉,起舞的宫女和伴奏的宫廷乐师无所适从哆哆嗦嗦不晓得是要继续还是也告退了去。使得殿中绕梁的乐声走调得如鬼哭狼嚎般瘆人。
太子恍然未觉地穿过大殿,晃晃悠悠的步入了内堂,走进了他的寝宫。
“珍儿,我回来了,你可曾想念过我吗?”他的声音柔和而带有磁性,与适才的嚣张跋扈判若两人,一路上他屏退了侍奉的宫女太监,蹑手蹑足的走到榻前。亲自卷起了床头的锦绣帘幔。
床上躺着一位玲珑剔透的古典美人,她睁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凶巴巴的看着他,那眼中绝没有思念,更别说柔情蜜意。
“珍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恨我?”太子踌躇着像个小孩子,将头埋在了她丰满的胸脯上嗅着她的芬芳喃喃道:“我已经知错了,为了你我没有娶侧妃;为了你我和父皇闹掰了;为了你,我不准大天朝的将士踏入紫微半步!紫微国已经灭了,你父皇和母后已经不在了,世上没有后悔药,但我们还有未来,你为何就不肯原谅我,为何连句话都不肯再跟我说呢!”热泪从他的脸颊滚落。
“是战争就会有死亡,是死亡就会有妻离子散骨肉分离,若大天朝不灭掉紫微国,终有一天会亡于紫微的术士之手。这是天启,神的预示任谁能够阻挡。我,也是迫于无奈不得已而为之。”太子倾诉着心底的苦楚,道:“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好吗?只要你点个头,我便是豁出太子不坐,陪你浪迹天涯隐世一生亦心甘情愿,你既然如此恨我,为何不给自己一个折磨报复仇人的机会呢?”
“你,解开我的禁制!”床上的女子开口了,话语不见得有多动听,却是有些生涩。
太子如闻福音,道:“珍儿你终于肯对我说话了,恢复行动后你可不要干傻事?”
“我很像干傻事的人吗?”女子心酸的自问。
太子当真解开了她的禁制,小心地将她从床上扶坐了起来。“珍儿,你肯原谅我了么?!”他激动的说道,把女子搂入怀中抱得很紧很紧仿佛要将她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我不需要你放弃什么,只要为我建一处祭祀的殿堂,我要祭拜紫微国死去的千万生灵,祭拜我的父皇和母后,祭拜那个过去的珍儿!”女子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说道:“那个属于紫微国公主的珍儿在灭国的一日就死了,余下的不过是被你大天朝的铁骑踏平山河掳回来的躯壳罢了。太子妃,呵!好荣耀的名份啊!宇太子,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珍儿!”宇太子看着女子,带着醉意道:“无论你要求什么就算我做不到我也会去做,我是认真的,你信我!”他亲吻着女子的面颊,喃喃的说着醉话:“从六年前在紫微国见到你摘下面纱的那一刻,我就在想这个女人是我的,此生此世我宇太子要定了她!”
“于是,你就毁了我的国家吗?”珍儿的声音依然是平静得听不出波澜。
“我只是让紫微国进献一个女子,这很难吗?”宇太子道:“珍儿,我当时怎样也找不到你了,为何你偏要成为我生命中的过客呢?为何你不告诉我你是紫微国的公主?”
“告诉你,你就不会率兵攻打紫微了吗?”珍儿道:“你可以为了我,放弃大天朝的气运吗?”
宇太子不再说话,他吻上了她的唇,挥手将卷起的床幔放下了。
……
倾漠寒若一个旁观者鉴证了这一切,当那床幔放下,他冲过去,想要扯开它,却发现他无法做到,他并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这个朝代,时间和地点都不对了,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叫珍儿的女子长得那么像他的女友?!这不可能,一定是自己太想回去了,头脑有些不清醒。他努力的想从梦境里挣扎出来。却转到了下一个画面:
美丽的女子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张开手臂,望着蔚蓝的天空吟唱。古老的音节带着特有韵律悠悠的在空中回荡,缟素的裙裾上现出一个个金色的咒印符文:
太阳升起就有落下的时候,落下只为了再次的升起,而我的生命里不在有希翼,当我的国家成为一片焦土,当臣民的鲜血将紫微的天空染红,当天女不再圣洁。——一切都会改变!
善良被埋葬于地下,邪恶在那处慢慢生长,它长出了狞恶的犄角,陷出了噬人的黑洞,拘禁生魂不得往生,驱使死士爬出炼狱,探出他们的爪牙撕裂开曾经用侵略粉饰的太平世界,报复,开始了——
天空骤然昏暗,大天朝王城到处都爬满了毒藤,漫延着邪恶的枝丫抽取着人类的魂魄。
紫微国逃亡在外的三十六名最强术士同时在空中现身,他们配合着女子念动着繁复的咒语,手中掐着法诀。
透明的锋刃割开了一名术士的头颅,术士的身躯毫无预兆的栽落城下,吟唱的女子眼神一凝,再看时又是一名术士坠落,咽喉齐齐的被切开。
“宇太子,出来吧!”女子停止了吟唱。她双手合什,一道白色的光柱自双掌之间迸发而出,直冲天际。
“原来你就是紫微国的下一任天女。呵!”一柄紫金流光的长刀自天际闪现,迎着那白色的光华直劈而下。刀锋未到,女子的额间已被那锋芒刮出血来。她毅然的站立在那里,望着那柄刀和那个人。
古岳刀劈到女子的额前,却是猛的一顿,停了下来。宇太子惨笑道:“怪不得紫微国宁可覆灭也不愿交出你,怪不得你让我建这样的三殿,怪不得你能算出四圣物出世的地点。珍儿,你瞒得我好苦,我大天朝亡了,你开心吗?天启原来是应在了你的身上。果然天命不可抗,人力难违啊!”
他望着城下,道:“死的人够多了,放过无辜的百姓吧,你要报复冲我来。”
女子“咯咯”笑道:“你一个屠夫也会有人性吗?你屠戮我紫微国臣民的时候有想过他们的感受吗?”她状似疯狂长发飞舞,天空愈发的昏暗,只有一轮血红的日透过重重昏暗降临在人间。余下的三十四名术士依然在念着咒语,他们各自打着手印指向了与天女持刀相向的宇太子。
宇太子突然头痛欲裂,一根根毒藤缠上他的脚攀上他的颈,他嘶吼着,扯开毒藤,一刀横着扫了出去,三名术士重伤坠落,从那刀身上浮出了一层繁复的咒符印记,透明的刃悄然划过空气,十一名术士咽喉被割破,几乎同一时间以各异的姿态跌落城下。
女子看着这一幕,眼中现出悲哀,她跃出了城头,抱住了宇太子,与他一同坠入了这个被诅咒了的地域,地下的毒藤很快就把他们缠绕得结结实实。
一直往地下面拖去,三座大殿也随着沉没。祭灵刃割开了毒藤,宇太子拽着珍儿冲入了大殿,在他的身后,轰隆隆声不绝,一轮血红的太阳自昏暗的天空上直坠而下,顷刻间天塌地陷,沧海桑田。
……
女子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珍儿!”宇太子抱起她急促的呼唤。女子的手探入了他的怀里,摸出一把没有刀柄透明的薄刃,若不是上面有繁复的咒文印记闪现,很难令人察觉。
她的手被薄刃割破一滴血珠落在上面,咒文印记在几息间就消散了,她的指仍保持着捏刃的状态。然而看上去那里只有空气。
宇太子苦笑道:“珍儿,既然你拿到了祭灵刃,既然你那么恨我,为何不用它杀了我呢?”
女子有些怔忡,道:“我杀不了你!”她一步步走上石阶,坐上那张巨大的石椅,在石椅前摆设着一个桌面大小的玉盘,她把手放上去,书写着奇怪的符文,口中再次吟唱出晦涩的咒语。
宇太子大感不妙,冲上去要阻止她,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向四面八方的拉扯,他怒起拔刀,紫金光芒流转,古岳刀再现神威,硬是将那无形的拉扯之力破开了一分。宇太子奋勇冲出,一刀斫向玉盘。
然而,不知怎的,古岳刀竟是插入了珍儿的心脏。“不——!”宇太子痛彻心肺的大叫,他想抱住她,身子却是被更强劲数倍的拉扯之力拽了开去。
坐在石椅上的珍儿居然是笑了,她说:“但我可以杀死自己!”
刀仍插在她的心上,却是一点点的融化了,就像初春的白雪。她的身子跌俯在了玉盘上,鲜血被尽数吸噬一空,一道白光自玉盘中迸发而出,紧接着,在阴阳殿与乾鸾殿各有一道白光冲出与其相互呼应。三道白光呈锥形交织一起,强大得非人力所能抗拒的吸扯之力将宇太子拖入了那白光交插的点上。然后淡淡的不见了踪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