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恭他冠冕堂皇,说什么当朝贵戚,什么该当下做出决断,这些人,十之八.九是串通好了,要在今天的大宴之上,参奏高家一本,叫她和令仪都下不了台。
只是她想不通的是,高家又有什么把柄,是被他们捏在手心里的。
郑恪的死吗?不可能的。
韦昭办事儿她是放心的很的,事情既然都了结的差不多了,那绝不至于今日叫他们这样有机可乘。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元邑已经看似商量似的与她说道:“卫国公所言也不无道理,肃国公为人如何,殿中诸位都是知晓的,您若此时一定要降罪与他,只怕宗亲与贵勋皆不能服,倒不如就叫他把后话说完?”
“你——”高太后拖长了音,眯了眼去看元邑,“皇帝,今日之事,你该不是知道的吧?”
元邑眼底茫然一片:“母后玩笑了。肃国公多日不上朝,我如何知道他今日要在大宴之上上奏本一封呢?”
不是的,他一定是知情的。
不然庆都和卫国公,不会那么恰到好处的站出来。
卫国公说的这番话,看似是在缓和气氛,可实则就是在替萧恭说话。
她如果一定不同意,就如元邑所说的那般,只怕殿中宗亲绝不会服气,而她真想下手惩办萧恭,也不是那样轻易的事情。
“既然卫国公也这样说,萧恭,你起身回话吧。”
高太后此话一出,萧燕华悬着的那颗心,才慢慢放回了肚子里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捏紧了面前的小酒杯。
朝堂争斗,果然是动一发而牵全身的,更有甚者,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于元邑而言,这是一招险棋,即便是真的失败了,他其实也不是全无后路的,只要他敢去背一个弑杀嫡母的名声,不怕将来史书工笔对他口诛笔伐,这大陈的江山,总归他还是正统。
可是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今天这步棋一旦走不下去,招来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她突然有些后悔,当日是不是不该替元邑出面,规劝祖父……
一旁的卫玉容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轻轻地在她的腿上拍了一把:“怕什么?肃国公若出事,我祖父一定与他有罪同担。”
萧燕华抿紧唇角,盯着她看了许久,到底是挥开了她的手,没多同她说半个字。
殿中肃国公缓缓站起了身来,他到底上了年纪,年轻的时候随军也好,领兵也罢,一生征战沙发之人,大伤小伤没少落下,到老了,身体渐渐的也不好,这会儿跪了没多久,站起身时,却打了个晃。
庆都就站在他旁边儿,手臂一抬,没去扶他,只是借了个力,叫他扶着自己站稳,又一面和气的劝:“国公爷小心些。”
肃国公只是借了力 是借了力站稳,就赶忙松开了手,两个人虽然差着辈分,可毕竟君臣也有别。
他应了声,稳住身形,略松了松气,才开口接上前话来:“老臣今日要参齐穆侯户部尚书高赞之,与其长子左佥都御史高铭,次子前九门提督高禄。高赞之年前将京郊数十处田庄划归自己所有,圈地侵地,多年来更是搜刮民脂民膏,高铭身在都察院中,本该就此事上谏参奏,却非但未曾,反将参奏的折子淹了下来。而高禄他彼时任九门提督,竟以权谋私,下令守城将士,凡京郊农户,皆不许入城而来,以防他们入京告状。此一事,老臣敢问陛下与太后,算不算要紧万分?”
凡涉民事,无不紧要——这是先帝亲口说过的话。
百姓的事情,哪里有不要紧的?
高赞之敢这样明目张胆的侵地,高铭和高禄两个人,凭借着任职的便利,一手遮天,又蔽塞言路,致使此事无法上达天听,高氏这一家子,又何止是可恶二字?
果然,肃国公这头话音才刚落地,那边徐立便已满脸怒色的起身往殿中而来。
他一面走,一面厉声道:“若肃国公所言非虚,此事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一语毕,他人已至于殿中,再稍一偏头,目光正好扫过高赞之:“高尚书,你有什么话可说?”
高赞之眼中惊慌一闪而过,却掩藏的极好,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就站在原地上,同高太后和元邑拱手一礼:“肃国公无凭无据,捏造此事污蔑于臣,臣请太后与陛下明察。臣管着户部的差事,太后与陛下可曾听闻,臣有过贪赃枉法的行径?今日乃中宫册立之日,臣实在不知,肃国公此举,意欲何为?”他说着,嗤了一声,却将目光扫过萧燕华,“莫不是,要为宫中人铺路吗?”
太后心下暗骂一声蠢货。
先前郑恪惨死九意街上,她就知道这个兄长绝不是个靠得住的,没想到今日面对萧恭的参奏,他竟还敢这样大言不惭!
年前的侵地案,她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是暗中压了下来,又把几个上了奏本的寻了由头发配出京,放到了外头去为官,之后的几个月里,又一再的寻错处,能罢官的都叫她罢官了而已。
他今日但凡是个不糊涂的,跪地喊屈也就罢了,即便是萧恭能摆出证据,有她压着,也至多不过斥责一顿,官降一降,再发几年俸禄,事情也就过去了。
可是他又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一开口,还敢去攀咬肃国公,甚至还想攀咬宫里头的庆妃。
当着这么些宗亲的面儿,他凭什么去攀咬后妃!
他和萧恭二人在宗亲心目中的分量,看样子,他是真的一点儿自知之名也没有了!
高太后恨的牙根痒,大口的喘着气:“萧卿,口说可是无凭的。高卿怎么说也是孤母家兄长,你若无凭无据当殿参他……”
“老臣敢参他,就自然是有铁证在手的。”肃国公一字一顿,带着那股子的铁骨铮铮,高傲的昂着下巴,一扭头,对上高赞之,“高大人,你还记得田大富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