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便是出宫祭天,再往宗庙告祖宗,一应的册礼完毕之后,帝后二人再回保和殿前,受文武百官朝拜。
而后高令仪有两排三十二人的礼教嬷嬷们侍奉着,一路再往慈宁宫大殿,受诸后妃、外命妇的跪拜行礼。
太皇太后脸上很是拿的开,竟连面儿都不曾露,高太后那里倒是撑着身子,亲临观礼,又是满面容光。
一直热闹到这一日的黄昏将近时,所有的礼仪,才算彻底做完。
高令仪回到翊坤宫中,换下一身吉服,再重整妆面,一路由宫人们陪同着,往集英殿赴宴而去。
她到的时候,诸后妃宗亲都已经落了座,三两成群的说着笑着。
元邑宝座高悬,高太后坐在他的左手边儿上。
高令仪挺胸抬头的步入殿中来,一众朝臣并宗亲后妃自又是起身唱礼。
元邑噙着笑同她招手,高令仪便回了他一个笑,在众人的唱礼声中,仪态万千的登高台,在元邑的右手边坐了下来。
随着李良的一声“宴开”高喊出声,宫中的舞姬琴师开始了一轮精彩绝伦的演绎,而手捧着剔红雕梅花食盒的宫女们也鱼贯而入,布菜的布菜,上瓜果的上瓜果,这集英殿中好不和谐安逸。
然而宴至一半时,坐在右一侧第二位的肃国公却突然起了身,踩着沉稳的步子,面沉如水的步入殿中来,对着元邑一拱手:“陛下,老臣,有本要奏。”
一众舞姬们傻了眼,面面相觑不敢再跳,连琴师的琴音也渐次弱下来,直到彻底停住。
卫玉容下意识的看向萧燕华,却发觉她眼睛一直盯着高令仪那个方向,便只好收回了目光来。
元邑起先倒是蹙拢了眉心,侧目看向高太后那里去。
站在殿下的肃国公似乎愣了下,紧接着却又再拱手做下一礼来,扬声又道:“陛下……”
“肃国公。”高太后面上已经显露出不约来,语调沉着,森然的厉害,“册后大宴之上,你有什么本,也不该奏上来,若真有要事,明日再议。”
萧恭这个人,这些年都安分惯了,她从没想过,他今日会这样突然跳出来,说什么有本要奏。
是以他一开口时,她也是怔在了那里的。
可是她到底经历的多,很快回过神来,在他要第二次开口时,一扬声就打断了他的话。
她认定这是个识好歹的人,自然也觉得,她话都拦了,他必定不会再说要上奏本。
然而事情却出乎了高太后的意料之外。
肃国公将一品国公朝服下摆一撩,直挺挺的就跪在了殿下去。
卫玉容身旁坐着的萧燕华想动,却被卫玉容一手按了下来: 了下来:“你放心,国公爷不会有事。”
出了事,还有她母亲,还有她祖父,再不济,都有徐家会出面保他。
而元邑那里也大吃了一惊:“肃国公,这是做什么?”
肃国公那头却伏地磕了个头:“老臣今日所奏之事,事关紧要,更事关当朝贵戚。太后说老臣可明日再奏,容后再议,然则只有今日宗亲在场,贵勋之家也皆在此宴,此事,方可当场做下决断来!”
高太后面色一僵,他一句事关当朝贵戚,便已叫她心下不安起来。
她目露凶光,只是大殿中点了烛,她又坐在宝座之上,众人才有些看不大清楚罢了:“你所说的贵戚,是指谁?你所说的事关紧要,又是何事?萧恭,你出身不俗,一生戎马,孤一向敬重你,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心中没数不成?新后册立,就是国之最重!还不与孤一旁退下!”
她已直呼其名的叫出声,足可见动了肝火。
肃国公直起身来,直勾勾的看上去:“太后不敢让老臣说了吗?”
“你——!”高太后拍案而起,“简直放肆!你仗着自己勋爵在身,以为孤便不敢动你吗?来人——”
“且慢。”
就在萧燕华几乎沉不住气要站出来时,庆都慢悠悠的开了口,又信步而出,在殿下站定。
她脸上是精致又贵气的妆,一仰脸,对上高太后:“太后要做什么?肃国公为人忠贞,又一向不过多参与朝政,今日他这样站出来,说有要事回禀,且事关贵戚之流,太后怎么就不敢叫他说下去了呢?”
“庆都,你也跟着胡闹吗?”高太后眉头紧锁,“大宴过后,他要回什么话,孤自然都听,然则眼下……”
“眼下又如何?”庆都左脚在地砖上一踏,气势渐起,“四十三年前,太皇太后册后大典之时,常山王元络兴兵起事,为祸一方,险些率兵攻至京师之地,彼时大典中断,太皇太后方告过宗庙天地,连朝臣跪拜都未曾受,不也是名正言顺的中宫天下母吗?太后,若真有万分紧要之事,难道,你也不许肃国公起身回话吗?”
“当日事,与今日事,又怎可同日而语?”高太后一拍桌案,“我也看出来了,你今日是伙同肃国公,寻晦气来的。”
庆都嗤笑一声,毫不畏惧:“那你的意思,是我二人串通好了的吗?”
元邑藏在袖口中的手,攥成了拳,却一直没开口言声,只是往殿下,看向了卫国公。
果不其然,卫国公连身都未曾起,就慢吞吞的说道:“太后又何必急着给大长公主和肃国公下罪名呢?依老臣说,倒不妨叫肃国公将这奏本回了,若真是紧要事,皇后娘娘位正中宫,自然也该以国事为重,当不会与肃国公计较。若并非什么紧要的事,肃国公却如此妨碍中宫大宴,那太后与陛下,再将他重罪惩处,也为时不晚呐。至于大长公主嘛——”
他轻笑一声,略是顿了一顿:“殿下是宗亲之首,以大陈江山为重,这无可厚非。要是论亲疏,太后是她的长嫂,怎么说,她也不会如太后说的,和肃国公成了勾结伙同的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