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惺惺相惜英雄泪;代代偿还先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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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两个彪形大汉将刘縯押入岑彭府衙,见其不跪遂使蛮力却丝毫动其不得,拔刀怒吼亦震慑不住其威严。

    岑彭挥手,众人皆退下,偌大的厅堂只剩下坐上主、阶下囚二人。

    「伯升将军可识得我否?」岑彭问道,随即起身绕过案几来到刘縯面前。

    刘縯在城下与其交手时,见其威猛过人已猜出五六分,现又见其端坐高座,故而八成猜出其身份,当下问道:「莫非是棘阳县令岑君然?棘阳交战时不曾见,何故到此?」

    岑彭知刘縯之意,当初守棘阳时刘縯率部来攻,守城将士久未经战阵,且兵不过千,见贼兵势浩大遂开城出降。

    岑彭当时正在城中安抚百姓,闻报急忙让妻儿老母换成百姓装扮混出城去,幸好刘縯军纪严明不曾为难百姓。

    为县令不到一任却是恩泽布满城中,百姓多不识字却是恩怨分明,遂守护岑彭及其一家老下出城。

    将士感念岑彭体恤兵卒,降敌献城已是羞愧难当,若再献出岑县令那将无颜面对祖宗,遂掩护着岑彭出城,故而岑彭出城多时刘縯才知。

    岑彭幼时父兄皆被盗贼所杀,姐妹亦被盗贼掳去,自己当时与母亲走亲戚,因而幸免于难。

    归来时,见村庄横尸遍野,家中鸡犬不留,其母连哭三日双眼失明。

    从此,岑彭每日吃睡只两三个时辰,鸡鸣习武,日落读书,早中晚三拜母亲,立誓除尽天下贼人。

    刘縯听罢甚是震惊,百姓怨恨王莽苛政,却仇恨盗贼暴虐,怨恨可解,仇恨难化。

    岑彭继续言道:「当初若非伯升将军叩关,守城将士绝不会出降。如今朝廷已将绿林贼兵屠戮唐子乡、湖阳杀降之罪行颁布天下,长安有句童谣我本不该提及,但今无他人,将军又是英雄,说也无妨。」说罢拔剑划空而过。

    刘縯暗惊:我命休矣。遂挺身闭眼,死也要屹立如松。

    「将军请坐。」

    闻声,刘縯睁开双眼,但见身上绳索已断,岑彭剑速之快竟不曾察觉。

    「伯升请坐。今日将军诈降被我所擒,料必有见教,现只有你我,有话尽可道来。」岑彭再次相请,刘縯遂坐于榻上。

    岑彭亦对面而坐并言道:「赤眉贼兵皆不识字却口传相约“杀人者死,伤人者偿刨”,“夺城、抢粮、救民”,救得饥民无数;而绿林贼兵号称多豪杰,却为何抢掠无辜百姓?民依附、兵卒降又何故屠杀?我闻民谣唱道“宁逢赤眉,不逢太师;太师尚可,更始杀我”,民心所背更始必亡。」

    刘縯心里震撼,但此刻绿林兵马形势危急,故而无暇再谈论孰对孰错,即使明正典刑也只能此战之后再做打算,绿林存亡与否是如今首要大计。

    刘伯升思量片刻,遂道:「以将军所说王莽岂不亦是违背民心?将军今日所说可是灭族之祸!」

    岑彭露出绝望之情言道:「灭族?」说罢大笑,透着悲凉,遂接着言道:「因棘阳失守,甄阜已将全家所囚,不料甄阜却被绿林贼兵斩杀,贼兵入城岂能放过家小,家母妻儿岂能存世乎?如今我只能尽自己绵薄之力使城中百姓免遭贼兵之祸,宛城迟早会被攻破,城破之日亦是我祭日,我一人乃岑氏全族,死有何畏哉?」

    未曾想百姓眼中绿林贼兵之祸甚过王莽苛政,刘縯沉默良久,然后言道:「我乃绿林贼兵将领,将军何不用我头颅祭亡灵?」语气沉痛不已。

    岑彭下拜,刘縯又是一惊,连忙扶起岑彭,问道:「将军何故如此?」

    岑彭起身,露出感激之情道:「伯升将军起兵之初,曾遇贼兵欺辱一名女子,将军斩此贼兵,尚记得否?」

    刘縯大小战历经数十场,想了许久,遂道:「将军是说湖阳之时?」

    「正是,此女乃我小妹,幼年时被盗贼卖入此地,湖阳新R县尉乃我故交,我得知后本欲带小妹认祖归宗,却闻得这家人无后,且待小妹如亲生,故不忍相认。新朝施行井田制,百姓多无田地,小妹家也是一贫如洗。我的俸禄虽难以贴补自家所用,但取出少许也无关紧要,遂以府衙之名托湖阳县尉将这点钱粮每年送至其家。这两年我给小妹只有一点糊口钱粮,而将军不顾个人安慰斩贼,让小妹以清白身与家人九泉下相会,又将全村亡者安葬,此恩大于天,我无以为报,请将军再受我一拜。」说罢伏地而拜。

    刘縯黯然泪下,忘记去相扶岑彭。

    却说昆阳城外黑压压一片连绵不绝,因攻城命令未下,故而箭在弦上,却未刀兵相见。

    不远处有一小片树林,放满了铁笼,虎狼牛象锁于其中。

    猛兽见人易怒,林中无人倒是好的隐藏之处。但见深处有一座营帐甚是巨大,却无守卫,只有少数身披兽皮的恶煞四处巡查。

    「巨毋守护,好久不见了。」

    「依兮?是你?」

    「公子令我来探望你。」

    巨大帐内,丈余铁甲人站于大案几之后,只见其生得白发碧眼,头戴鹿角头盔,双肩兽头护肩,身披锥刺重甲,脚踩银环铁鞋,身绕倒钩锁链,手执玄铁镰刀。铁甲人正是钓取岱舆、员峤二岛巨鳌的巨毋氏后人巨毋霸。

    案前黑衣少女乃是依兮,站于帐中宛若小不点。

    巨毋霸愤怒道:「巨毋氏族人世世代代被困于蓬莱岛,日复一日喂养、守护那些飞禽走兽,咱出世便是奴,直到死亡,何其不公?万年已过,即使天劫也已还清,何故后人依然此受难?两百年前你祖先上岛,与守岛的龙伯氏建立槃凰宫,咱的族人只得退居一角。念你与你家公子善待咱族人,今日不为难你,请归去。」

    依兮轻咬嘴唇,不知是伤心或是害怕,轻声言道:「我现在不能走,你必须和我一起归岛,你是巨毋氏族长,公子正是要与你谈论巨毋氏族事。」

    「再不会跟你而去,新朝皇帝王莽给咱一道旨意,若助其平定绿林,蓬莱岛就归咱,如此则咱将成为新岛主,岛上生灵皆是咱巨毋氏岛奴。世上非主即奴,再无别的选择,咱不想再做岛奴,咱要做岛主。」巨毋霸说罢,举起玄铁镰刀,身上锁链震响。

    依兮左手从身后取出蝶翼盾,右手在腰间拔出蚕丝剑,向后跳出并做出防御姿势,一气呵成,身手敏捷如雨燕。

    「孽障私自驱兽离岛」话音未落,只见一青袍人闪进帐中并出现在依兮与巨毋霸之间,然后接着说道:「公子见召,少主来请,岂敢无礼?」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