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归葬


本站公告

    “你个混账东西,袁花是你能碰的吗?”回到丞相府的魏唐呵斥着魏齐。“京都第一歌伶,有多少人盯着,那些皇亲国戚,功勋老臣,你以为没打过主意?只是因为谁下手了就会引得他人妒忌,到时候惹一身麻烦。你以为我是丞相明面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可以为所欲为?荒唐!”

    “儿确实没有考虑这么多。”魏齐知道自己杀了人,后怕了,平时的一贯的飞扬跋扈收敛了起来,低着头。

    “这下好了,大庭广众之下调戏袁花,众目睽睽之下杀了袁荣,与父亲为敌的朝臣必会以此为把柄攻击我们,到时候,给你定个死罪,拉去当众斩首也是极有可能的。”

    “父亲,你可要救我,你要如何处置我都行。”魏齐跪下来求着魏唐。

    “你平日里骄奢**,可曾想过收敛几分?到如今大难临头,才知畏惧,又有何用。”

    “父亲,父亲,儿真的知道错了,替儿想个法子渡过此劫吧。”魏齐不停地磕着头。

    “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魏唐看着儿子说道:“就是我亲自把你绑了去廷尉府,这样若算你自首或许能免一死,朝臣们也不好再说什么,等风声过去了,我再想办法救你出来。”

    “那需要儿在狱中待多久?”

    “少则一两年,多则五年十年,这不是现在能说得准的。”

    “这么久让儿如何待得住啊。”

    “若不这么做,就等着别人弹劾我们吧,到时候我削官夺职,你还得下狱,没人再能救你。”

    “。。。。。。”

    “你若不肯自己去,我便让家丁把你绑了去。”

    “好,我都听父亲大人的。”

    魏唐叫来家丁把魏齐绑上,带着魏齐上了马车,奔廷尉府而去。

    到了廷尉府,廷尉萧良听说丞相绑了儿子来投案,急忙出迎。“魏大人这是做什么呀?公子犯了何罪,要劳烦大人亲自将他带来。”

    “我这不肖子出手伤了无辜百姓,手里没个轻重,或许害了人家性命。如今铸下大错,后悔不及,我便与他一同来廷尉府投案。”魏唐说道。

    “公子能悔过自首自然是好的,可这毕竟人命关天,只怕。。。。。。”

    “我儿罪有应得,萧大人只管秉公办案。”

    “公子还是常侍郎,若圣上问起。。。。。。”

    “萧大人放心,我明日入宫便亲自将此事告知圣上。”

    “好,来人将魏公子押入大牢”萧良说道,两个狱卒上前将魏齐带走。“丞相放心,下官只会将公子押在牢中,不会让他受皮肉之苦。”

    “多谢萧大人了。”

    魏唐与萧良作别,自回丞相府去。

    另一边,关河替袁荣备了一口上好的棺椁,入殓完毕,将袁花请到一边说道:“袁姑娘,令兄为我兄长挡剑而死,我们兄弟都会记住他的恩情,我已差人在城西购入一块风水颇佳的墓地,头七之后为令兄安葬。令兄的丧事我们会办得极尽哀荣,到时候也会亲自为他抬棺,以表达我们的敬意。”

    袁花跪在关河面前,听关河这么一说,方才好些的情绪又涌上来,泪珠夺眶而出;“谢谢东家的好意,离开家乡时,兄长不过十一二岁,我不过七八岁,转眼已是十年,兄长去世前希望能归葬故里,还望东家能允许我送兄长回去。”

    “。。。。。。”关河知道,如果允了,在京都经历这场劫难,袁花未必还能回来,但不允,袁花在面前潸然泪下,是在叫人可怜。

    “我们兄妹出身贫寒,这八年来,在转星楼中,承蒙二位东家教育,才有今日生活。二位东家对我们兄妹照顾有加,袁花时时铭记在心,一日不敢忘记。然兄长临终夙愿,袁花不敢违背,还请东家恩准,等归葬回来再报答二位东家的恩情。”父母亡故得早,兄妹被在京都教书的大伯带来,过了一年大伯病逝后,伯母养不起他们,便将二人卖给了新开张的转星楼。二人近半的日子都是在这转星楼度过的,唱曲弹琴,诗词咏对,步态仪貌,无一不是在关河的悉心调教中学会,二人一直将转星楼当做自己的家。但随着袁花出落成仙姿玉貌的一代佳人,虽有转星楼的牌子顶着,关山、关河处处维护,也免不了好色之徒动手动脚占便宜,二人便萌生出离开转星楼的念头,只是离开了无处可去,除了唱曲弹琴也不会别的本事养活自己,而关山、关河又待二人不薄,二人就继续在转星楼待着。

    “袁花,转星楼十二位姑娘中,我们对你最是器重,本不舍你离开,但令兄惨死,你送他归葬也是合情合理。你先起身,在此稍等片刻,容我与兄长商议一下。”关河将袁花扶起,转身去找关山。

    关山在自己的房中躺着养伤,见关河进来,便坐起来。

    “兄长,方才与袁姑娘谈了,她说袁荣去世前希望能归葬故里,你看该怎么办。”关河问道。

    “这事,我也考虑到了,毕竟袁荣因救我而死,理应让袁花回去,即使她这一去不回,也不好强加逼迫。不如雇几个镖师护送他们,若完葬后她愿意回京,那再好不过,若不愿再回京都,就随她去吧。”

    “我也正是这个意思,只是怕袁姑娘名声在外,即使回去想求个安稳日子,也未必能得到啊。”

    “确是如此。让护送的镖师们到了地方,先不着急回来,留下来保护一两月,若无事再回。”

    “不过这长安镖局散了之后,京城之中再如此好的镖局了。”

    “我听说城南的威远镖局,就是原长安镖局的镖师所创,就请他们家吧。”

    “好,我这就差人去威远镖局。”

    “店中经营可算正常?丞相府那边要派人打听消息,看看魏唐如何处置魏齐。”

    “兄长放心,魏唐走后,已叫人跟去,如有动静便会回来告知我。”

    “魏唐我倒是不怕,只怕他轻易饶过魏齐,这人不知分寸,到时候又来惹事。”

    “那不如我们联合朝中大臣,先参他一本。”关河小声提议道。

    关山摇摇头:“不好,还是先看看再说。你参了魏齐,反倒明摆着与魏唐为敌。”

    关河告辞出去,差人去威远镖局,自己去见袁花,袁花用手绢擦着泪,还在抽泣着。

    “袁姑娘,我与兄长商议过了,已为你去请威远镖局的镖师,送你们回去。”关河说道。

    袁花抬起头,露出喜色。对于二位东家能否放自己走,其实并无把握,听关河一说,颇感意外。

    关河想了想,还是对袁花直说:“只是,姑娘,我知道令兄在转星楼被害,你此去未必会回来,但你的名声天下皆知,只怕想过平淡日子未必能如愿。”

    袁荣一死,袁花打定了主意要按兄长说的离开转星楼,关河好意提醒,却不能动摇分毫。“东家的好意,小女心领了,小女已拿定主意明日动身。”

    “那我也不劝你了,若遇上什么事尽管给我们写信,若过得不如意,随时都可以回来。”

    袁花含泪谢过。

    次日,小二雇来两辆马车,将袁荣的棺椁和装满衣裳财物、胭脂粉黛的箱子抬上放置稳当,威远镖局的五个镖师早早地骑着马来转星楼候着。其他十一位姑娘和楼里的小二、佣仆都来为袁花送行,关山、关河亲自将她送上马车。包括墨攻父子在内,转星楼的客人和街坊邻里来了许多人,重重叠叠地围在周围。

    袁花抬头望了眼住了八年的转星楼,红着眼,几分不舍,道了声珍重,上车放下帘子。随着马车夫的一声鞭响,人群让出一条路来,送他们远去。人群很安静,无论昔日是爱慕袁花的风华绝代还是蔑视她歌伶的身份,街上的叫卖声、谈笑声都停了下来,此时都只有满满的同情在众人间扩散。繁花似锦的季节,马蹄轻踏着石板路,车辙碾过的地方,目光所集,却是一团悲凉。

    袁荣、袁花的故乡在东面薄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子,叫做白露村,离京都不远,村子不大,只有二十多户人家。自小离了家,不曾再回来过,只是记得这地名,一行人寻路问道,走了五日便到了。袁花凭着记忆走到小时候住过的茅屋前,因多年无人打理,茅屋的一角已垮塌下来,袁花抚摸着屋子的土墙壁,轻声叹息。这一行人的出现,早惊动了村子里的人,不断有乡人赶来围观,袁花的一袭雪色流仙裙在这村野之地显得格外瞩目。

    “敢问这位姑娘是不是袁花?”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上前问道。

    “小女正是袁花。”袁花转身答道。

    “你这一去有十年光景了吧,可算回来了,走的时候才这么高,现在都长成一个大美人了。”老婆婆笑着比划着袁花小时候的身高。

    袁花嫣然一笑。

    老婆婆拉起她的手,说道:“你家这房子一时是住不成了,明日请乡人们出出力,重新修缮一番,今夜就去我家住吧。”

    袁花再三推辞,老婆婆执意要请她去住。袁花望了眼七个镖师和车夫,领头的镖师说道:“这位老婆婆好意请袁姑娘,姑娘就去吧,我们不妨事,天气还算温和,我们就在地上铺些草便可以睡了。”袁花这才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众人卸下棺椁和行李箱子,摆在袁花家的茅屋前,袁花问乡人要来干草,又想买些食物,乡人都不愿收她钱,送了许多烙饼过来。老婆婆领着袁花回自己家,与袁花家相距不过数十步,也是一个茅屋,隔出两个卧房,一间住着儿子儿媳,袁花与老婆婆住一间。

    是夜,袁花从睡梦中被喊杀声惊醒,连忙起身到窗边张望,一群蒙面黑衣人正和镖师们杀做一团。老婆婆的儿子守着门,媳妇吓得在一边哆嗦。儿子喊了句:“不好了,外头打起来了!”老婆婆也醒,在村子一辈子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在床上急得只说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好在镖师们武艺高于黑衣人,打斗了一阵,黑衣人已伤了多人,见势不妙,带着受伤的同伙退了去。领头的镖师赶忙来敲老婆婆家的门,儿子开门让他进来。

    那镖师说道:“袁姑娘,这村子是住不得了,来时转星楼的伙计特意嘱咐让我们小心,前几日都住在城里的客栈,歹人不敢轻举妄动,到了这偏僻的村子,杀人放火的事也是做得出来的。”

    “师傅,那我该怎么办?”袁花一时没了主意。

    “刚才杀退了一波,怕他们再来,我们赶紧将你兄长葬了,去城里落脚吧。”

    袁花答应了,与镖师、车夫一起抬着袁荣的棺椁,连夜赶到村边一个土丘上,挖了坑草草入葬,也没有准备蜡烛纸钱,袁花就趴在坟头哭了会。

    回到村里,天还未亮,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又是一队蒙面的黑衣人打着火把过来了,人数看着比刚才那波多了不少。

    “姑娘快走!”领头的镖师见势不妙,也顾不得地上的行李财物,一把把袁花抱上车,车夫狠狠地抽了一下马鞭,驾车狂奔,五个镖师和另一个车夫骑上马跟在后头。

    跑不了多久,领头的镖师就后悔自己匆忙让袁花上马车了,刚才竟没有去想这马车如何跑得过骑马的黑衣人,黑衣人迅速追近,停车将袁花换上马已来不及。五位镖师停住马,掉转马头,拔出剑来,一字排开挡住道路。那两个车夫只管拼命往前跑,到了不远处一个岔口,默契地分两个方向去了,黑衣人不知袁花在哪辆车里,追过来也须分成两队,多少给了袁花逃走的机会。

    马车朝最近的共阳城飞驰,村道狭小不平,袁花从未觉得如此颠簸过,不得不手扶着窗沿才不使自己跌出去。心中却一直担心着留下来断后的五位镖师,担心他们人数悬殊,敌不过恶人。

    袁花的马车前脚刚走,大队黑衣人后脚已追到五位镖师面前,五位镖师面无惧色朝黑衣人冲了过去,厮杀起来。刚才第一次偷袭白露村时只有十多人,现在五位武师被五六十人团团围住,尽管拼死相搏,杀死杀伤黑衣人不少,但终究寡不敌众先后被乱刀砍下马去。领头的镖师是力战到最后的一个,杀的人最多,也是死的最惨的一个,黑衣人将他双脚砍断摆在路中央,还能行动的黑衣人策马从他身上踏过,继续追赶袁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