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威主城之中通宵达旦了一整夜,原本过了夜间戊时就严格规定不准掌灯的浩威城自建城三十年以来变成了不夜城,老城主破天荒的准许城中可以在今夜掌灯,而且也应允宾客可以在今夜逗留在主城之中过夜,老城主拿出憋闷了三十年的豪气出来硬是拉着众位宾客痛饮了一整夜,直到凌晨才一一将宾客妥帖的送出城去。
老城主体力和酒量都足够惊人,酒桌上面的气魄仿佛就好像亲临战场,统御千军万马的凌云豪气一般,愣是对于递到面前的酒盏向来是来者不拒,愣是与在场的宾客痛饮了不下小三百盏,很有沙场上面大战三百回合的意味在酒里面。
老城主喝酒是没来由的痛快,可是毕竟上了年纪,但是在城中哪有人敢在老城主贪杯的时候上前多嘴一句要保重身体,近奴们也知道整座城中老城主最怕的人,于是每一次老城主偷偷饮酒,便会有人跑去告知给郡主,然后郡主便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老城主,回回吓得老城主手一抖便丢了酒杯,每次都免不了被郡主像训斥孩子一样的耳提面命的数落一番,老城主只有这个时候最可爱,愣是找了个年纪大了,脑子不好用了,喝酒伤身这样的小事回回都忘,下次指定不喝了这样的蹩脚理由来糊弄了事,可是照旧下次忍受不了肚子里面的馋虫。
还真别说,老城主到底是极有毅力的人,还真就有一段时间戒酒三年,和郡主无关,城中的下人都知道,就是老城主的原配妻子死了以后,老城主愣是戒酒三年,他老人家自己戒酒也就算了,可是把城中将士和百姓都给连累了,老城主向来是严于律己的,同时也严于律人,自己不喝别人也别想喝。各种原因嘛,有人猜测是老城主怕看到别人喝酒勾起了自己肚子里面的馋虫。
食色性也这句话到了男人这里,尤其是豪爽到无酒不欢的男人这里,就要改一改了,改成酒色性也,要是想完全戒掉,如同砍手。
老城主愣是逼着自己戒了三年的酒,城中百姓和将士跟着也戒了三年的酒,老城主同时下达十分严格的禁令,凡是外来的商客一律不可以载酒入城,贩酒售酒一夜之间被列为非常严重的罪状。百姓和军中将领虽然颇有怨言,也都传到了老城主的耳朵里面,但是老城主以身作则也就没有人再好多说什么,全城跟着照做就是了。
不过这可苦了军中将士了,高岭这里本来就冬季严寒,全靠喝一些酒来暖身子,现在老城主下令不让全城禁酒,这下子可好,整座浩威城愣是白白了挨了三个冬天的冷。不过那三年之间倒是浩威城发展最为迅猛的三年,从高岭边陲的无名小城一举崛起到了京师那边也不敢小瞧的边疆坚城,桐远征那几年过得相当痛快,在边陲疆域这里打了几场漂漂亮亮的打仗,打了胜仗不能不喝酒庆功,摆了几次庆功会老城主也就自然而然的把这禁酒令一高兴就给破了,到现在城中家家户户自酿特产酒,从各部族过往的商旅也大都会载酒进城赚些银两,在浩威城附近走动的很少有什么阔商车队,人家压根也不冒这个险往这边来,尤其是近几年高岭这边战火不断,唐风梓的落梅山庄又在高岭这里,这里成了商马车队的禁地,只是对于浩威城影响颇小,这边仰仗着老城主和浩威城威望生活的部族星罗棋布于高岭平原之上,没有一千也过五百了,来往的马车牛车,包括象队照旧络绎不绝。
老城主趁着女儿昨夜洞房花烛,彻底打开了多年的酒瘾,面前的酒桌上面的酒盏一碗摞一碗,看的贴身伺候老城主的仆人们一阵阵的惊心肉跳,喝酒哪有这么个喝法,不过老城主喝醉了倒也相安无事,只是吩咐手下人好生的将每位宾客都妥善送回去,然后自己便回房睡了。
天刚蒙蒙亮,刚过黎明。
老城主酒劲便过了,早早的走出房去,站在城楼栏杆上面向城下张望,表情有些僵硬,怕是昨夜喝酒过度酒劲仍然上头,老城主神色怔怔出神。
风雪较之昨夜小了不少,但是仍然细雪飞舞,雪片粘在老城主的白髯上面,城下陆陆续续有宾客赶个大早返回自己的部族,老城主站在城上望着三三两两趁着风雪往回赶的部族首领,心中有些失落,想一想这些人虽然都是各个部族的首领,在高岭平原这片广阔无垠的土地上面靠着老城主的名望占据一小片土地或者几座山岭,放在以前老城主的眼中,这些人就和占山为王的土匪没有什么两样,老城主以前率军出征碰到这样的小部族往往就派出五百浩威军铁骑就给灭了,然后顺手牵羊的搜略一番,搜略来的物资充作军用,朝廷虽然命令上面禁止这样的行为,但是却也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毕竟哪支军马要想壮大,不有点肥水能起来才怪呢,这可不是浩威军的特权,朝中的宗庙大臣心知肚明,天子也是对此事置若罔闻,毕竟这些个挂了朝廷正牌军马的粮饷是要从天子的国库之中出的,国库就那么大,各方军阀近几年又巧立名目,设置根本没有兵卒的“死人军队”,随随便便打一场不起眼的小仗,死伤不过十人就敢谎报说干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打仗,吹起来就搂不住闸了,向上报的时候说死伤过万都是客气的了,要是真一一跟他们较劲,朝廷恐怕早晚要被拖垮,所以大鸿王朝对于这些藩王军阀向来是放任不管,正是因为这样的政策造成了现在这种藩王各自拥有重兵,虽然明面上没有到拥兵自立那样过分的程度,却都敢在各地叫土皇帝,就是嫌龙袍颜色不好不稀罕穿,否则就是披上龙袍天子也不会知道,就是知道了天子也束手无策,到最后大鸿王朝江山是否稳固还不是要靠这些人。
老城主趁着风絮走下城去,步伐缓慢,城楼阶梯又陡,老城主用苍老如枯木一般的手扶着红漆栏杆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走下城去,身旁没有贴身的仆人跟着,就自己一个人老态龙钟的走下城去。
到了城下,使使劲把老腰挺起来,八十六岁的高龄了,老城主发须皆白,负手而立站在城下,送这群前来贺喜的宾客最后一程,虽然这些人所代表的族落都在浩威城附近,讲真不远,但是他们却少有的到浩威城里面来,八百年不来一回,只是隔段日子,逢年过节的送进城来不少的贡品,老城主一一笑纳,毕竟城中驻养三十万军马日耗和年耗都很巨大,老城主把自己的名声借给这些人安固本族,震慑外寇。他们少送东西入城来老城主都不干,都要派人过去质问一番,不是老城主小气,礼尚往来才是这个世上最浅显不过的道理了,道理就是规矩,老城主也有老城主的规矩。
两匹悍马扑棱着耳朵,可能是雪花飞进了耳朵里面,给弄痒了。两匹悍马拉着空空如也的老破牛车,显得空空荡荡,对于两匹脚力强健的悍马来说,一辆不起眼的老破牛车确实是是大材小用了。
本来装在牛车上面的二十坛水酒已经卸了下去,不过车上装了不少的小坛子,晃晃荡荡的,常锋用绳子捆好这些****罐罐的不容易,这些都是王汉平吩咐常锋把昨夜宴席的剩菜捡好的都给装在这些****罐罐里面,然后装上马车要一起带回细柳营。
常锋把一副双铁戟靠在木质车轮旁边,然后忙着系绳索,白龙则是抱着剑坐在马车的一角,雪片纷纷的落在他的双肩。
出城方向的雪地上面已经有了粗粗浅浅的十来条车辙印了,看起来已经有不少宾客都陆续出城了,只是他们何时出城老城主管不着,也懒得管,但是这辆牛车出城老城主是一定要亲自下来过问一下的。
白龙抱剑坐于牛车的一角,手掌不断摩挲怀中的离合剑,似有所思,而常锋是个勤快的孩子,忙上忙下,想把这些****罐罐系起来,不至于在高岭平原的颠簸路程之中散开掉下车去摔碎确实需要些功夫,老城主呵呵一笑,真是看出了细柳营的艰难,这些剩饭剩菜虽然谈不上美味了,但是好在老城主嫁女儿招待宾客用的尽是些紧俏上好的精致食材,有肉有鱼,王汉平此举便是带回去给手底下弟兄们补充一下油水,可见细柳营现在日子过得很艰难啊,老城主心头微微一动,有些说不出来的难过。
白龙和常锋都没有注意到老城主已经站在城下多时了。
老城主负手而立看着不远处雪地上面痴情对望的一男一女,只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在马上,而王汉平则站在马下,为她牵着马缰。
老城主缓步走了过去,走到近旁道“怎么城中招待不妥帖,新婚一夜便要卷走老夫的宝贝闺女?”
听到老城主的声音,王汉平和桐阳才注意到老城主已经走到了身边,桐阳乖巧一声道“爹,不是的。”王汉平裹了一件厚重的长袍,把新衣反穿里面,老城主明白这是啥意思,不能一身新装新服的回到营中,叫手底下兄弟们看到了不太好,为将者做到与手底下的兄弟们同甘共苦是一种境界。
看起来休息了一夜,虽然起了个大早,但是王汉平脸上很有精神,老城主注意到王汉平脸上的一些细微伤口已经开始结伽了,心里面啧啧叹道“这王汉平身子骨的恢复能力的确很惊人。”
王汉平见到老城主颇有礼数道“岳丈,风雪渐小,我怕楚天那头老狼蠢蠢欲动,又要不安分起来,所以要赶快回去指挥大局,就不在此处多加打扰了,落云城那里此刻凶险异常,朝不保夕,很难保证下一次老狼王率领大军来攻还能守住,所以这次我就不带阳儿一起去了,还望岳丈替我照顾,如果击退了楚天,我王汉平还未死的话,到时候愿意携带重金礼聘返回浩威城风风光光的迎娶阳儿一回。”
老城主傲气道“哼,小子,等你击退了楚天怕是我都要进了棺材了。”
桐阳跳下马,挽住老城主的臂弯道“爹爹,我相信他肯定能击退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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