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楚宁的打压下,除了一些与萧段两家勾结甚深的之外, 余者倒也不舍得以现在的巨大亏损, 去博那份看不见的富贵,纷纷没了声息, 暗中观望。
短短不过两三日, 县中二十余富户豪族便将手中产业换作了现钱, 连仆从壮丁都甚少带走, 就随着萧段两家派来的接引人急急忙忙离去。
随着这一部份人的离开,楚宁的跋扈之名也传扬开来, 那些被留下来的壮丁及其亲眷,对楚宁可谓是恨意入骨, 毕竟,他们依附在这些富户大族名下, 虽然受期压盘剥,但比起这些没人庇附的寻常百姓而言,却又多了几分安稳。
不过, 楚宁却没空来在意这些流言蜚语, 她在处理完这些迁离的富户之后, 紧接着就与县尊大人一起召集了全县的族长乡老里正, 举行了隆重的军葬仪式,亲自将这次战亡的两百零四人位战士的灵位送进了英魂祠。
在军葬之后,楚宁又亲自发放战后奖励,霍蕴书也亲自安置战亡将士的亲眷,给每位战士们的亲眷都送上了一座棚屋并五贯铜钱,除此之外,还有一顷良田。
战亡抚恤亲眷,送棚屋和铜钱都是一直以来的贯例,算不得是厚重抚恤,可这送田地却还是头一朝,并且,还不仅仅只是这批战亡的战士亲眷们得到这份补偿,连之前的在册战亡,也都被补偿发放。
顿时,这些前来观礼的族长乡老里正们都直了眼,纷纷与自己相熟之人窃语,暗道这楚校尉简直大方到败家,他们也曾听人说过古来爱民如子的皇帝大官,便是今朝征南大将军顾文雄,亦有一个爱兵如子的好名声,可也不曾听闻,顾将军有如此这般对待过战亡将士。
其实,他们却不知,这些土地对楚宁来说是个意外这喜,得来轻松,她也没打算让自己做个地主婆,所以就这样挥霍出去也不觉得心疼,更何况,楚宁现在发放出去的土地契书,都只是田皮契书,而田骨的契书都还在楚宁手中。
在大庆朝,土地的所有权和使用权还没有被分离,所以,那些富户豪族们卖给楚宁的土地,都是所有权和使用权在一起的契书,而楚宁发放给战亡将士家眷抚恤的契书,却是只有使用权的契书,被称之为田皮契书,而留在楚宁手里的,则是田骨契书。
这些普通的平民百姓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使用权,什么叫所有权,只要楚宁把契书给他们,告诉他们,这片土地今后由他们种,他们就已经心满意足,甚至感恩戴德了。
这些族长乡老里正们见得这位年轻女校尉的举措,也顾不得她先前那些跋扈的流言了,甚至还有不少人为她开脱,赞她英明神武、为民除害,道是她见不得那些富户豪族们的险恶嘴脸,故意那般将他们赶走,将抢来的土地分发给百姓,为这些苦难的百姓谋口饭吃。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楚宁摆了摆手,将县尊大人请上台来。
县尊王逸大人一袭官袍,上面染着不少泥土灰尘,显然刚从外面赶将回来,他也顾不得自己的狼狈,朝台下众人微微一拱手,道:“各位乡亲父老们,战士们亡魂已入祠,东莱山上的山匪也已经被楚校尉剿灭,从今往后,大家都可以安居乐业了!”
“此事全赖县尊大人运筹帷幄和楚校尉的英明神武……”
“有县尊大人体察民生疾苦,有楚校尉奋勇杀贼,乃我等庶民之幸也……”
“就是就是,不然哪有我们如今吃饱喝足的好日子过……”
对于王逸这个县尊大人,这些族长乡老们如今还是颇为拥护的,虽然比不得楚校尉的英明,可他也确确实实的干了几件实事,平时除了判理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案子外,也经常到城外乡下走动,体查民生疾苦,为他们解决了不少烦心事。
“各位乡亲莫要着急,本官这里还有几件好事情宣布。”听得台下民声热烈拥护,王逸心中也是一阵激动,他压压双手,示意众人安静后,满脸笑意的高声道:“近日以来,本官与楚校尉和白大当家入乡查访,见得百姓困苦,遂商量着想出了几个办法,现在请众位乡亲商量商量,可不可行。”
虽然说,事实上,这些办法都是楚校尉与白当家提出来的,但这两人都不是吃独食的人,特意找了王逸来商量,就是想给王逸送政绩,只要这些办法稍有成效,县里百姓们的生活略加改善,王逸头上这善治之名,定是跑不了的。
台下众族长乡老里正们,虽然都是手中小有权财,但与县尊、校尉等人比较起来,却是云泥之别,即使是白大当家,他们也是闻声仰望。
所以,此刻听得县尊大人说,要与他们商议事情,顿觉非常惊奇,纷纷凝神细听,生怕自己错漏半字。
“第一件事情,就是众所周知的筑路之事,白大当家决定再多收三百壮丁去做帮工……”
王逸还没说完,台下就有位头发花白的乡老急不可待的问道:“那这新招的帮工,可还是如同之前的那样,有工钱可拿?”
“自然是有工钱可拿。”王逸道:“并且,不会比那些人减少分文。”
那老乡问得清楚了,掐着手指盘算,随后立道:“我村有壮实儿郎三十二人,不知白大当家可否全部收下?何时可以上工?”
顿时,站在这位老乡旁边的中年壮汉怒目相视,不满道:“张老头,你这是想吃独食吗,白大当家总共就才招两百人,你就想把你们村里那些汉子们全都塞进去……那咱们村的好汉们就活该饿肚子?”
“我们村有壮汉五十七人,还请白大当家收下……”
“我们赵家有十一个壮汉……”
“我们李家有六个……”
……
短短几息时间,这些族长乡老们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王逸连喊了好几声,方才安静了些。
“各位乡老,莫要着急,本官还有话说。”害怕这人再吵将起来,王逸加快了语速,一口气将接下的话全部说将出来:“白家除了招收筑路的帮工之外,还需要一些煮盐的帮工,等会儿散了,大家都可以去找白家的管事询问报名……”
王逸这么一说,台下的人更加激动了,恨不得马上就去找白家的管事,生怕晚了片刻,这等好事就被别人抢了去。
眼见王逸架不住场
面,楚宁不得不走上台,笑道:“众乡亲莫急,我这里还有几件好事情要说。”
也不待这些人反应过来,楚宁便快速道:“第一,我卫民军扩招战兵六百人,身高八尺者,均可前往我卫民军营棚进行报名测试。如若通过测试,便可获得五百钱的安置钱,进入预备司进行两个月的训练,如若训练合格,成为卫民军的正式战兵,便可享受每月八百钱的月饷,吃住皆由我卫民军负责,如若不幸伤亡,还别有补贴抚恤。”
“第二,卫民军准备做一批砖瓦新建大营,将招收精壮帮工三百人,月钱三百。”
“第三,招收有精于农植或是畜养猪牛鸡鸭经验的帮工,五十人,月钱三百。”
“第四,招收铁匠、木匠、医工,名额不限,月钱不低于五百。”
“第五,招收会剿丝、织绸、制衣的巧手妇人,只要肯吃苦努力做工,每月工钱不低于三百钱。”
……
楚宁一口气说完,现场鸦雀无声,众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纷纷出言打听寻问,楚宁一一作答,直到宣布他们可以离开时,这些个族长乡老们脚下生风一般,眨眼之间,就跑了个干净。
第二天一大早,楚宁来到营棚前,就被密密麻麻静站在营前的壮汉巧妇们惊住,目测间大概算了一下人数,竟不下三千人。
叫来霍蕴书、刘长贵、楚柔、霍晚晴和王沅德,匆忙摆了几间桌案,便当众开始报名测试。
第一项测试是身高,只要低于八尺者,一律拒收。
第二项是力量和耐力测试,被测试者需要穿上一套大概有二十五斤左右的铁扎甲,背负大概二十斤的重物,再握着一支大概十斤左右的特制铁/枪。只有在这样全套装备下,能够挺/枪前刺一百者,方算合格。
楚宁一直以为,在这么个贫穷困苦的地方,这些人们营养缺失,定是合格率极低,却没料想到,除了身高之外,余者力量与耐力竟皆不差,合格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后来,连霍蕴书也看得感慨万分,对楚宁道:“这些年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如今,将主给了他们一线机会,哪怕明知会战死沙场,却也如飞蛾扑火一般,不顾一切。”
其实,谁都知道,他们是在咬牙苦撑,楚宁默然看着一个身高达标,却身形瘦弱的男人苦苦撑满那一百刺,最后终是心软,道:“多招两百预备兵吧。”
在这之前,预备兵是有半饷的,可由于这次招收的人数众多,所以,经过卫民军上下商议讨论后,决定除了五百钱的安置费之外就只负责吃住,而这些预备兵在两个月的常规训练后,会再次进行考核,只有通过考核的,才能算是真正的卫民军战兵,才能享受薪饷。
仅仅一个半天,楚宁就招齐了八百预备兵,而这八百名新收的预备兵,依然由楚柔负责训练。
楚柔原本第三司的预备士兵择优补进了第一司和第二司,余下的几位不合格者,每人发放五百钱的安置费后被开除。
上午挑完了预备兵,下午楚宁开始招收各种匠工,霍蕴书则招收做砖瓦的帮工,谢云竹也从东莱山上赶了回来,亲自挑选了足足五百余女工。
等楚宁这边招选完毕,余下那些落选者,便去了白家,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白家的家主竟也亲自前来监督,除了收足三百修路的壮丁之外,甚至又临时又多招收了几百人,据说是要开个木工坊,让这些人去做学工。
做学工虽然没有帮工的工钱高,但能学到手艺,条件也是丰厚得吸引人,当天便已招满了名额。
第二天之后去白家的人,无论男女,就只能做盐工了。白夙原本是想将这些人集中起来建个盐场,这些人只是拿工钱的帮工,但由于来的人实在太多,最后只得给每户发放了一口大铁锅,而这些领到铁锅的家庭,都必须与白夙签定一份契约,用家里最贵重的东西担保,约定白家提供煮具,传授他们煮盐之法,让他们回去自己煮,而他们则必须将未来五年内煮出来的盐,都卖给白家。
约莫四五天后,白夙发放了足足千余口大铁锅,终是将这些人打发干净,又派出煮盐的老师傅前往每个村子,教授他们煮盐之法。
等白夙将盐场这边的事情安排妥当,木工坊这边大量的事情又需要她来决策。原本按照白夙的定下的方法,是像卫民军那样,建一座营棚,让这些人专门在里面做活,但经过盐场的事情后,她决定改变一下方法,给每个木匠师傅配备十至二十个同村的学工,就让他们自己在村子里面找场地做活,如此一来,不但节省了白家的成本,还不用他们背井离乡。
楚宁得知白夙这两手举措后,立刻就跑来找到白夙,简直像是看怪物一般,紧盯着白夙目不转睛。楚宁知道,白夙已经开始量产澡豆,在这个纸质不达标,也没有塑胶盒的年代,肯定需要大量的木工制作木盒来保护运输,所以,她抢先明着说要招木匠,就是想从白夙手上吃下这块肥肉,却没想到,白夙竟然玩了这么一手出来。
没从白夙手中吃到肉,楚宁万千感慨的回营,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招收到的工匠,按照他们的手艺分作了军、工、农三类。会制作工业器具和农业器具的匠人由之前制作澡豆有功的张博负责,成立了一个工务司,归属霍蕴管辖,专门去研制一些工农业的东西。
军器则属于匠作司,由新招铁匠卓渊任司总,据他所说,他能够打各类武器,甚至是改良盔甲。
匠作司下设立了金木水火土五府,分别负责研制各种不同器械,而楚宁当场就给下达了死命令,让他们必须以最快的时间,制作出一千支三棱/枪,并且,将改良盔甲的样品制作出来。
这一次,除了整改匠作司的编制之外,整个卫民司的编司,几乎都被楚宁重新整编了一次。
陪戎校尉府下辖军、民两部,军部由校尉大人楚宁直领,民部则由霍蕴书先生负责。
军部下辖三个满员的主力战斗司和一个预备司。这三个主力战斗司分别为:第一司玄甲司,第二司控弦司,第三司铁骑司,和第四司预备司。
除了原来设立的匠作司、医务司之外,还新成立了特战司、军情司、军法司、训导司、参随司。
其中,特战司由楚宁直领,暂时只有一个空名头,还没有实际编制。而军情司,目前除了吸纳姚南的那向个混混兄弟之外,还有一些受伤无法重反战场、
、却又不想离开卫民军的战士。
军法司的负责人,则是楚宁以前的亲卫何伍,而训导司,则由贾沛负责,他如今已经彻底投效了楚宁。
除了军部的整编之外,民部的整编调整变动也是非常之大,民部下辖:
保卫司:负责全县的治安管理。
农务司:负责各种农事观测、研究,下辖水利处、渔业处、农业研究处。
工务司:负责所有的工业研究,下辖工业处、农业处。
财计司:负责整个校尉府的财计账务。
宣教司:负责培养校尉府下属官员,教育辖区百姓。
民务司:负责民生民情监察、户籍管理和粮税征收,下辖民情处、户籍处、粮税处。
如此大动干戈的整编下来,整个校尉府的编制顿时庞大了许多,连选带推荐的,楚宁足足用了五六天,方才将这些编制的人手填满,看得霍蕴书咋舌不已,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小小的校尉下面,竟然需要如此多的职司。
不过,待他细细考量之后发现,楚宁这些编制虽然详尽,但仍有不足之处,不过,就这套编制,用来管理目前的黄县,却已足够。
就在楚宁自己的校尉府编制进行第二次整改的时候,白夙在处理完木工事宜后,也对整个白氏商团进行了审视,发现原有的编制已经无法驾驭如今急速扩张的商业规划,于是参照校尉府的最新编制,也进行了整改。
白夙正式与楚宁约谈,双方商定,以自己所有资产共同投资九州商社,各占五成红利分成。(包括但不限于固有资产、流动资产、人力资源……等等所有有形资产与无形资产。)
并且,从今往后,九州商社拒绝吸纳任何投资与股东,最高负责人为司总白夙,拥有整个九州商社的决策权和执行权。次级负责人为司董楚宁,拥有被咨询权、监督权、意见权、警告权和否决权。
紧接着,白夙便从九州商社现有的资产里面,拿出了十五万贯现钱,组建了四海、八荒、**三个新的商团,而新的商团则可以引入新的投资、稀释股权和分红,但这三个全新的商团,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九州商社的股权,必须保持在百分之五十一以上。
另外,双方还初步规划了三个新商团的业务范围——四海商团专门负责进出口商业贸易;八荒商团则负责、包括但不限于校尉府统辖治区的工、商、农等行业的设施规划与建设执行;**商团则负责相应的工业投资、生产及发展推动。
除此之外,双方还议定了一些细节条款,等到双方完全达成协议,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两天之久。
楚宁从白夙书房离开后,不禁走上县城的城头,眺望着极目尽处的远方,默然不语。
凤九卿从头到尾见证了两人的谈判,此刻代替白夙送楚宁离开,随着她一直爬上城头,望着天边那片夕阳的余辉,仿佛已经看到了大庆朝的倾覆。
是的,即使大庆朝中没有如今这般的明争暗斗,没有如今的腐化无能,没有如今的内忧外患,大庆朝必须走上倾覆之路——因为,从今天开始,他有了一个将金钱与武力结合,会急速扩张与成长的敌人。
楚宁转身,就看见凤九卿的神色,遂道:“卿姑娘似乎很感慨啊。”
“楚校尉又何尝不是呢?”凤九卿回神,道。
“自然是的。”楚宁叹道:“白司总的这份心胸,我楚宁是拍马难及的。”
“你是说她的霸道和野心罢?”凤九卿罢了罢手,道:“我也是只有仰望的份了。”
原本校尉府与白氏商团是平起平座的,可如今,所有的决策权都到了白夙手里,从某些方面而言,以后必将是以她为主导中心了。
好在后来,楚宁据力以争,拿回为了军事和民事行政主导权,白夙在得到工商业方面的绝对主导权后,倒也对军权和民事行政权不怎么感兴趣,楚宁想要,她也就给了。
两人又感慨着聊了几句,被王逸派来的寻到,道是郡府里来人催交税粮,县尊大人急请校尉大人和霍先生相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