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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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卞不留翻了翻白眼,道:“圣者,世俗方外物也。两位大和尚白白遁入空门数十载,依然喜好功名,不如及早还俗,还佛门一片清静得好。”行参合十施礼道:“施主大智慧。相本为空,空即是相,无相为宗,般若为用。浮名草草,何必烦恼。”卞不生哼了一声,蔑然道:“大和尚此话,倒像是得修正果一般。我俩兄弟被满天下所谓名门正派骂做恶人,坏事做绝。人人要杀我们泄愤,不知道大和尚想如何对付我们啊?”行参道:“慧眼无恶,只存烦恼。一切贪嗔痴,皆可化渡。”

    卞不生本以为三圣皆至,心中暗惧,眼见对方只有两人,怯意顿消,叫道:“秃驴,满嘴空谈!你倒来渡一渡这个快死了的小子吧!”大喝一声,双掌猛劈,“焚心掌”夹裹劲风直扑行参面门。行参嗅得一股腥燥之气扑面而来,掌风隆隆,当下不敢怠慢,挫步沉腰,气聚丹田,蓄势待发。却不料势到中途,对方的劲道全无,似乎陡然间失去踪迹。行参慈悲心肠,正待收势,猛地里胸口犹似受了铁锤的一击,对方掌力竟似潜行而来,而且威力猛增,行参呼吸为之一滞。幸而他修为精奥,内力运转自如,危急中浑元护体,犹如一片落叶迎掌风飘然后退,乃是少林护体神功“菩提叶”。

    原来夺心双子修习不同,一个至阴一个至阳,合成一处便会刚柔并济,威力大增十数倍。卞不生、卞不留更因是孪生兄弟,心意相通,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阴阳互抵,化于无形,往往能突袭得手。而阴化阳、阳幻阴,两仪幻化自在,端的是已臻化境_38605.html。适才卞不生抢攻在先,卞不留偷袭在后,正是寄起看家本领,意欲一袭得手。若换作他人,恐怕难逃厄运,但少林三圣绝非浪得虚名,行参竟能全身而退,令双子吃惊不小。

    行嗔移步挡在行参身前,双手化指,袭卞不留“章门”、“商曲”二穴,发出“呲呲”破风之声。他修为深湛,一眼便看破双子弱点,只要不让他们沟通自如,对方功力自会大打折扣。因此他只是盯住卞不留猛攻,切断双子的联络。行参深知对方的利害,也即刻反击。双子被对方制肘,瞬息间由优势转成平手。

    少林绝技七十二,精通其中任何一种,都可成为一等一的好手。三圣对少林武学钻研经年,悟性又高人一等,因之皆精通达十数种之多,少林寺中无人能及。行嗔尤精于“维摩指”,他内功深湛,运指发力之时发出声响倒不是炫耀,而是他心存善念,意在提醒对方。卞不生素来以自己的“焚心掌”刚猛冠绝天下而自负,但见到行嗔此等指力,也是暗叫佩服,有心与他一比高下,行参已经迎面攻到,双手作爪,来擒自己手臂,腕挺指虬,显然力沛全身,直透手臂。行参乃得道高僧,面对劲敌,虽然出手狠准,始终不忍伤人性命,这一招只在制服对手。卞不生生性残忍好杀、横行无忌,哪里能领会他的一片好意?挥掌拍他胸口。行参双手环抱,手腕翻转,拿对方臂弯“尺泽”、小臂“列缺”二穴,且防随攻,当真毫无破绽,更不给敌人一丝喘息之机。卞不生肘臂下沉收缩,复又递出,快如毒蛇吐信,指尖横扫行参咽喉。两人你来我往,转眼间斗了百余回合。即使行参不施杀手,可一旦中招,势必被擒,是以卞不生全力以赴,双方苦斗不休。

    卞不生偷眼看去,见大哥卞不留与行嗔也是势均力敌,难分伯仲。卞不留纵高伏低,“诛魂掌”源源不断拍出,行嗔袈裟流转,运指如风,两人内劲激荡,发出“啵啵”声响,密如珠落玉盘。自己想与大哥联手,但被二僧隔断,无从发挥。

    金婧见两位大师功力虽深,可慈悲为怀,出手时似乎顾忌颇多,丧失不少好机会,连连暗叫可惜。心道:“夺心双子狠辣凶顽、诡中 文首发计多端,如此缠斗下去,恐怕两个迂腐的大和尚有失手之虞。我若能得脱,助他们一臂之力,自可打破平衡,收服夺心双凶。”想到这,心里反倒安静下来,忙聚气凝神,驱除心头烦闷之气。她中毒本来不深,只是因为心浮气躁,才致使毒气四散入侵。但毒气一散,反而越行越弱,金婧内力纯沛,引导吐纳,手脚麻痹之意渐轻,进而可以把毒逼出体外了。她元汇丹田,全身真气流转,心无旁骛,只求自己恢复之前少林二僧不要落败才好。

    便在此时,只听有人“啊”的一声,满含痛楚之意,接着有人道:“阿弥陀佛。施主,得罪了。”睁眼看时,原来卞不生左臂被行参擒住,手腕已断。行嗔见状,跳开两步,合十道:“施主,两下罢手如何?”卞不留见弟弟被人控制,愣了一愣,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直哭的涕泪并流,加上他用大袖头左抹右蹭,把一张老脸搞得污七八糟。行参、行嗔见他一个满面皱纹的老人像个孩童似的哭闹,不由得哭笑不得,忙安慰道:“施主放心,我们并非心存恶意伤你,只为救人。”卞不留大放悲声,叫道:“你两个妄称圣僧,以小人心度君子腹。我俩兄弟救治这小兄弟,却无端的惹祸上身,这难道是你佛门所说的善有善报吗!”

    行参、行嗔心头一凌,对视一眼,均想:咱们确实以貌取人,见他们武功恶毒,就想当然的认为他们在残害那孩子。不过虽不能说武功恶毒就不会救人,但是被这样的内功解救,也不过是饮鸩止渴,遗祸无穷。就在两人迟疑之时,迟剑轻轻哼了一声,这一声轻若羽毛坠地,却逃不过二位神僧的耳朵。行嗔快步来到迟剑身边,将他抱起,回到行参身边,说道:“师兄,这孩子血脉气象散乱,应该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周身之毒,原本是有人为治疗他所施为。可惜剂量过重、种类过多,反而害了他。”他又探了探迟剑胸口,点头道:“这位施主所言是实,这孩子被他们至阴至阳的内力遏制,暂时拣回一条性命。”叹口气摇头道:“可惜这样只能治标无法治本,这孩子不过能多活个把月而已。”

    卞不留道:“不论如何,总比眼睁睁看着他死的好。”起身趋前,说道:“让我看看这位小兄弟如何了。”举步便向行嗔走去。金婧见行嗔不疑有诈,反而将迟剑身子抬起让他观看,心中大叫不好,恐怕卞不留会有诡计。果然卞不留双手甫一接触迟剑身子,立刻拼劲全身力气,“标幽功”透过迟剑身体,如巨浪拍岸,卷上行嗔全身。行嗔只觉寒气冰冷透骨,一瞬间臂膀竟而失去知觉,五脏六腑悸动翻腾。他神功护体,心随意转,反击之力自然而生。卞不留本想乘其不备将行嗔一举击倒,然后解救弟弟,哪成想自己虽然占得上风,却被对方粘住,成比拼内力之势。

    行参大吃一惊,叫声:“师弟小心!”想要相救,手中卞不生便要乘隙挣脱,急忙抓紧他手臂的穴道,腾出一只手来点卞不留“陶道穴”。卞不生也非等闲之辈,左臂被锁,半身酸麻难动,挣扎着伸出右手拍在行嗔胁下。这一下四个人相互制约,首尾连环,只有各摧内力,苦力支撑,谁也不敢松懈半分。一时间四周陷于死寂,只能听到各人喘息之声。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金婧将毒素尽数逼出,运真气在体内转了三转,觉察无异,这才一声清啸,正待长身而起,忽觉背心一麻,四肢登时又动弹不得。金婧惊讶无比,暗道:难道我还没有将毒素排净,以至如此?猛然见一个人影从自己身后掠出,快似脱兔,围着行嗔等人绕行一周。行嗔等人只觉得背心、腰间、胸口等处一凉,全身气血为之阻塞,力道全失,一个接一个的萎顿于地。

    卞不生俯身倒在地上,无法看到来人,气的大叫:“哪个狗崽子敢暗算老子!快放开我!”行参侧卧而倒,正好面对此人,只见他衣着华贵,负手而立,两眼盯着倒在地上的四人,满含欣赏猎物之意。卞不生见对方并不搭话,又骂道:“你不敢回答我,原来不只是狗崽子,还是只缩头乌龟!”卞不留哈哈大笑道:“难怪他能一举制服咱们四个人,果真与众不同!”行嗔脑筋迟钝,正自佩服偷袭之人身手敏捷,只道他二人也是由衷赞美,便接口道:“哦?二位施主也和老衲一样的想法?”卞不留道:“可不是,大和尚。咱们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又是狗又是乌龟,世上哪能造出第二个来?”两兄弟放声大笑。

    卞氏兄弟和少林二僧并不认识此人,金婧则认得分明,他就是蒙面客。蒙面客听见卞氏兄弟出口讥讽,并不动声色,叫道:“来人!”树林后面有人高声应和,接着冲出十几个人来,个个彪悍凶猛。那人道:“你们将这几个人押入湖心大牢,严加看守,不可有失。”说罢昂然而去,只留下卞不生依旧大骂。

    那十几个人将卞不生等人抬到车上,便启程上路。这十几人神情严峻,一路上无人说话,只有卞不生咆哮不断。金婧心中一直奇怪蒙面客为何在此处现身,又见众人所行乃是复往越秀山庄方向而来,该是越秀山庄的人,便问近旁的一个汉子道:“这位好汉要送我们去叶家庄么?”那人扫了她一眼,也不回答。卞不生没好气道:“想不到又是一只乌龟。”那人脸色一变,伸手“啪”“啪”“啪”连打了他几个耳光。卞不生怒极,再想骂人又发不出声音,原来那人已经随手点了他哑穴。看他手法,堪称一等好手,足见越秀山庄人才济济。

    少了卞不生的聒噪,耳根倒是清静不少。众人不走大道,沿山道蜿蜒而行,到得傍晚,来到水岸边,有一条木蓬船等候在那里,金婧等人被推到船上,艄公摇桨离岸。天色已晚,有人在船头点燃灯火,夜风轻拂,灯光摇摇曳曳,显得朦胧支离。金婧不知道他们捉住自己要干什么,内心惴惴,又有些许好奇。

    过不多时,只听前面有人喊话道:“是朱兄、韩兄么?又有什么货色送来?”船头有人应道:“苏兄,今天没有痛饮三坛么?难得,难得。”说话时船已靠岸,一个矮墩墩的中年胖子举着火把迎上来,一脸红润,显得甚是兴奋,与那十几个人中的两个头目握手大笑。原来那个点卞不生哑穴的叫做朱改,另一个黑肤短髯的汉子叫做韩吹。

    朱改、韩吹各取火把,又在山间小道走了一阵,来到一座石门前,朱改搬动机括,打开石门,里面是一间阴冷潮湿的石室。韩吹命人将金婧等人投入其中,随即落下石门,石室登时陷入一片昏暗之中。金婧等人都不能动弹,也不想贸然开口说话。卞不生倒是想骂人,可是发不出声音来。金婧正要开口询问行参为何会来到这里,忽听对面数步开外有人“婴宁”一声,声音微微颤抖,细不可闻,偏又清清晰晰,带着几丝痛楚,几丝幽怨,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听起来,显得异常诡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