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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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文浦双手成环,一团真气护在前胸,尹岩亭觉得棒头似乎点在一个圆溜溜的球面上,向旁急滑。梅文浦左手暴涨,来捉他肩头,旁边早有数根短棒点到,分攻左右,梅文浦只好收势腾挪。身形未定,背后棍棒破风之声袭到。梅文浦怒吼一声,晃动臂膀硬生生接招,但听“咔咔”数声,棍棒尽断。群丐并不惊慌,后跃退开,早有其他丐帮弟子吆喝一声,换位攻来。

    若论单打独斗,除了尹岩亭,群丐与梅文浦相去甚远。可是打狗阵精妙之处就在于它能合数人之力,将之发挥至极致。而号令一起,群丐便会反复攻击敌人,假使有人受伤,则此上彼下,战至最后一人。单是一重打狗阵已经是威力无比,何况三重?不多时,梅文浦身边带来的北派丐帮弟子都已殒命,只剩下他自己淹没在五六十人组成的大阵里。他知道打狗阵张弛相生,无懈可击,如今对方三阵合一,变化更加繁复。然而万变不离其宗,自己深知其奥妙所在,破阵之法当是一样的,因此并不惊慌,心想只要找到对方薄弱之处予以击破,便可瓦解此阵。但是尹岩亭武功精绝,有他从中平衡三重大阵进退攻守,一时难以发现其破绽所在。

    罗大鹏眼见梅文浦险象环生,急忙大叫:“各位再兴会的朋友快随我上,帮帮梅帮主!”任云天稳坐其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道:“这是他丐帮自己的事情,咱们不好插手。”罗大鹏急道:“咱们成立再兴会之时约定,如果盟友有难,一定要全力相助。如不援手,岂不有违当初的誓言?!”任云天道:“以前的再兴会早已不存在了。我和戴中 文首发志丹戴帮主等人决定推举叶庄主为盟主,重组再兴会。”

    罗大鹏怒道:“你们怎么可以背弃盟约!既然如此,我一个人去帮他。”拔出钢叉,就要加入战团。任云天猛然弹身而起,人已拦在他身前,左右手短枪交叉而执,笑道:“罗大鹏,你这个人脑子里就一根弦儿,跟着梅文浦有什么好?还是乖乖听我的话吧。”罗大鹏大怒,挥叉直刺。任云天也不示弱,左手枪磕开钢叉,右手枪随手反击。

    冯叔夜冷眼旁观,心知与任、戴同席的各路帮派恐怕都已被收买,自己等人声旁虎狼环视,恐怕凶多吉少,当即大笑道:“丐帮打狗阵何等有名?机会难得,我也想见识见识!”纵身跃入,与梅文浦并肩而战。行痴道声:“阿弥陀佛!得罪了!”大踏步向尹岩亭走来。他见到尹岩亭赫然就是阵法中枢,只要把他制服,这三重打狗阵就会运行滞缓,对梅文浦殊无威胁。猛听一个苍老的声音接口道:“老夫会会大师的手段!”那蒙面客飘身而至,双掌随即拍到。行痴见过他的武功路数,心知厉害,急忙凝神接招。

    杨少真眼见场中混战成一团,想要帮手,却见金婧精神萎靡,对周遭所发生的事情置若罔闻,而十三黑道等人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只好守在她身边,以防不测。梅文浦等人势单力薄,险象环生。对付打狗阵,梅文浦和冯叔夜二人尚可勉力支撑,行痴则攻少守多,处于下风。而罗大鹏未过百招,已被任云天击落钢叉,束手就擒。

    雪莲儿等人瞄着金婧,已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报刚才蒙羞之仇。杨少真看梅、冯二人披伤挂彩,行痴大汗淋漓,心中长叹:想不到我等会葬身于此!幸好张三叔算定郭慕帆不会轻易放过我,提醒我把师妹藏匿在中途路过的小镇里。否则师妹也难逃厄运了。绝望间忽听“嗵”的一声炮响,东手山庄入口处喊杀声四起,一群人如神兵天降,挥舞刀枪剑戟掩杀过来。凝神细看之下,那些人绿巾裹头扎腰,正是自己手下的绿林军,看人数总有三四百人之多。

    山庄弟子和十三黑道大出所料,慌忙迎战。绿林军弓弩齐发,箭如飞蝗,射死射伤不少敌人。而兵丁数人一队,以坚盾做掩护,突入对方阵营,铁拐勾枪并施,又杀伤数十人,山庄弟子和十三黑道措手不及,登时乱作一团。蒙面客急忙撇开行痴,施展神功连毙数名绿林军兵丁,登高叫道:“大家莫慌!冲散对方队形,短兵相接,必能取胜!”山庄弟子和十三黑道有人指挥,立刻军心大振,反扑而来。那些绿林军士兵武功远不是山庄弟子等人的对手,被对方冲开队形,立刻陷入劣势,顷刻间数十人被杀。可这些汉子兀自浴血奋战,口中呐喊道:“大当家的快走!大当家的快走!”

    杨少真耳听得手下如此舍命相救,感激得热泪盈眶,乘着混乱,拉着金婧夺路而走。迎面正遇到刘世沐冲杀过来,忙叫道:“刘叔叔,怎么会是你?”刘世沐喜道:“大当家的,你没事就好了!咱们支撑不了多久,快随我撤!”两个人上前拉扯金婧。金婧猛地挣脱二人,向后奔回。杨少真急道:“金前辈要去哪里?”却见金婧俯身背起一个人来,却原来是迟剑。混战之中他躺在地上反而更安全,只是全身上下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脚。

    绿林军众好汉拼死掩护,杨少真和刘世沐不敢再耽搁,左右两边携着金婧,直冲出庄外。三人只捡山野小道,奔出近百里路,这才放缓脚步。杨少真放松心情,问道:“刘叔叔,怎么你们去而复返,还带了这么多人来?”刘世沐道:“这都是张三弟事先安排的。他深知郭慕帆诡计多端,而吴千之对耶律公主满腹怨恨,难保不会说出她的去向,因而暗中安排手下留意吴千之的举动,如有不测即刻带人跟踪,以便接应。他们动身很快,可是毕竟没有再兴会各位英雄的好身手,再加上途中要隐瞒身份,分散行动,以免惹来官府的纠缠,因而晚到了数日。前两日我等落败出庄之后正好遇到他们,张三弟设计攻其不备,侥幸能成功救出大当家的,万幸万幸!”杨少真哽咽道:“为救我一人,要大家做这么大的牺牲,我……我真是惭愧。”刘世沐忙安慰道:“大当家的不必如此。你是我们的当家,丢下性命也要保护你万全是理所当然。”

    杨少真见他似乎还有话要说,忙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坏消息想告诉我?”刘世沐苦笑道:“你从小在我们绿林军中长大,亲似一家人,咱们有什么心事都瞒不过你。坏消息倒谈不上,只是耶律公主突然走了。”杨少真大吃一惊,问道:“我叫她一定要等我回来,怎么会突然走了?”刘世沐道:“据她派来送信的人所说,她是偶然发现金国特使的消息而前去追踪的。”杨少真顿足道:“师妹真是莽撞,她自己已被列为官府追捕的目标,还要擅自行动。我们要尽快去找到她。”回头看到不省人事的迟剑,又迟疑道:“可是迟兄弟……”

    此时金婧已经恢复神智,应道:“剑儿所受内伤极重,又有毒气入侵五脏六腑之象,急待医治,而且颇需时日。我会送剑儿到安静的地方疗伤。杨姑娘,你有急事就快去吧,不必太过担心。”杨少真知她所言非虚,只好点头答应,带领刘世沐急急离开。

    金婧甚感疲惫,俯身将迟剑放在草地之上,低头瞥见他眉眼口鼻,心中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心中暗忖:糟糕,我本来是来打探爹爹的消息,怎么一见到那贱人就方寸大乱,竟然把正事抛诸脑后呢?可恨师哥和那贱人还有勾搭,瞒得我好苦!她又是懊恼悔恨,又是自怨自艾,一时间茫然若失。低头又看了看迟剑,只见他面颊绛紫,双目微睁,目光涣散呆滞,跟死人无异,嘴角浮出一丝冷笑:痛快!痛快!贱人,师哥想你救他,我就偏不如你心愿!可这一念头刚一浮现,自己心里突地一下,惊道:我怎会如此恨他?迟剑只不过是个孩子,自幼在我身边长大,所有罪孽他既不知情,更与他无关,我竟然要他代人受过?我曾发过毒誓要他一辈子受尽孤独凄凉之苦,难道我真的像爹爹所说的那样,是个心胸狭隘的人么?可是我,可是我为了师哥,不但救出那贱人,还照料她产下孽种,难道我做得还够多么?

    她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对迟剑说道:“臭小子,都怪你天生贱命,这时候死了也怪不得别人。师娘就送你一程,免得多受苦楚。”伸手按向他心口,便要震断他的心脉。可手掌莆一触到他胸前,便觉得一股阴寒之气袭来,竟令得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心中吃惊:什么东西?好似阴风刺骨?稍一迟疑间,便觉得手臂发麻,胸口烦闷,头昏眼花。她暗叫不好,想要抬步,可是双腿却不听使唤,扑通一声坐倒在地。她哪里知道迟剑被十三家黑道胡乱医治,已经周身是毒,且有几十种之多。转眼间金婧全身瘫软,想挑一下眉毛都难以做到。金婧心下惊道:世上真的有因果之说?我对臭小子刻薄经年,今日报应不爽。

    正焦急间,忽听背后有人说话:“大哥你看,这里睡着个女人。”接着两个人转到金婧面前三丈站定。这两个人白须白眉,鹰鼻阔嘴,长得一个模样,竟是夺命双子。卞不生嘿嘿笑道:“这女人生得不错,今天咱们可有艳福了。”抬脚就走过来,卞不留急忙喝止:“且慢!莫要心急,恐怕事有蹊跷。”可卞不生早到了金婧身边,伸手便去摸她脸庞。金婧惊怒之下,几乎要昏过去。却见卞不生还未碰到她,脸色忽变,后退一步,沉声喝道:“她身上有毒!”卞氏兄弟靠在一起,放目四望,高声喝道:“什么人?竟然设此毒计害人!”

    两人连喊数声,四下除了树叶婆娑之声并无人答话,卞不生低声道:“此次前来江南无人得知,看来并非有人要设陷阱害咱们。”卞不留道:“还是小心为上。难道你忘记了二十年前高氏兄弟的毒计了么?”环视周遭,将目光停留在迟剑身上,又道:“这小子不是雁翎公主的好友迟剑么?”卞不生笑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找到他就可以打听到公主的下落了。”原来自从耶律雁翎被人救出皇宫之后,耶律大石一直十分担心。因为他知道耶律雁翎虽为女子,但巾帼不让须眉,才识出众、雄韬伟略远胜其父,即便自己也非其敌手。万一被她得势,大石危矣!他立刻派卞氏兄弟等人八方巡查,力求杀死耶律雁翎,斩草除根。卞氏兄弟一路打探,却毫无头绪,正苦于无法交差,眼下巧遇迟剑,真是大喜过望。

    卞不留凝神看了看迟剑,道:“他和那女人一样全身带毒,已经渗入五脏六腑,而且他中毒之前被人震散了心脉,内力全失,看他这样子与死人无二,我看咱们也得不到什么消息,空欢喜一场了。”卞不生摇头道:“他便是死了,我也要从他口里撬出一句话来。”左掌一扬,“焚心掌”直拍迟剑头顶百会。百会乃要穴之首,此处受伤轻则致人瘫痪,重则毙命当场。但卞不生见迟剑胸口冰冷如寒潭玉石,几无心脉,元气四处逸散,便拟以内力将他仅剩的元气聚至心口。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见迟剑四肢肿胀,血管好似要爆裂开来,可是心腹反而更加冰冷,整个人还是全无知觉。卞不生这“焚心掌”可将人心脏化作乌有,今日却不能回暖迟剑的心房,他狂型勃发,大怒道:“这小子邪门的紧!”不断催动掌力。卞不留知道迟剑身内毒怪异无比,自己无法驾驭,“焚心掌”热力诱使多种毒素相互作用,使得迟剑受害更深。他知道弟弟狂性一旦发作,任谁也不能劝他罢手,急忙施出“标幽功”,将“焚心掌”的热毒消去,索性也试一试以自己至阴内力是否可以取得奇效。

    金婧眼见_38605.html迟剑在夺心双子内功操纵之下身体不停的翻转旋动,身上有的地方被“标幽功”冻得青紫,有的地方则被“焚心掌”烫得红肿,心道:被这两个魔鬼如此折腾,臭小子不死才怪。不知道过一会他们会怎么来整我?正自忐忑不安,忽听几丈外有个声音叫道:“呔!什么人!竟然用这么歹毒的功夫害人!”金婧只觉眼前一花,已经有两个人闪身而到,站在迟剑身边不远之处,原来是两个白须白眉的和尚。

    夺心双子吃了一惊,抬头看时,见那左首一个矮小的和尚开口说道:“两位施主身怀绝技,缘何要折磨这个孩子,且使用如此阴毒狠辣的手段?上苍有好生之德,请两位罢手。”夺心双子救人,还是有生以来第一着,却还是被人冤枉害人,心中好不气恼,卞不生冷笑一声:“不怕死的就来试试老夫的手段!”双掌拍出,将迟剑身子卷起砸向那矮小的和尚。那和尚见腥热扑鼻,来势凶猛,不敢怠慢,大袖挥出,只见迟剑身子在半空中遽然停顿,凭空连转了十几转,这才缓缓下落。

    卞不留知道对方举重若轻之中,不但将“焚心掌”的掌风化去,还用纯沛真气在迟剑身上游走数遭,以引导百元归一。他不由吃了一惊,叫道:“‘粘花手’?这是少林无上内功,莫非你是少林三圣?”那和尚略施一礼,淡然道:“老纳少林行参。”一指他身旁的虬髯和尚,道:“这位是老纳的师弟行嗔。三圣二字何德克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