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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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香账之内,鸳鸯交颈。

    白藕一样的玉臂在被外,微微弯曲着,拐在自己的身上。

    女子眉眼如画,呼吸浅浅。

    男子低头,能看见她肩窝处的骨肉分明,锁骨上还有他啃过的痕迹,才是温存过,下颔抵在她的额头上,忍不住将人揽在了怀里,仔细给她盖得严严实实了。

    片刻女子幽幽转醒,往外面看了一眼:“什么时辰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他嗯了声,只拥着她一手在她光裸着的手臂上摩挲着:“挽玉,你好好顾着自己,等成亲了就好了。”

    徐挽玉低声嗯着,依旧闭着眼睛。

    男子正是她的未婚夫秦行,此刻恋恋不舍,浅浅在她脸上啄着。

    他每天晚上都偷溜过来和她一起,天一亮就走。

    枕边放着他从书斋带过来的书,人下床穿衣,只听见屏风后有窸窣的声音。

    亮色在窗口映照进来,徐挽玉平时都要再睡一个回笼觉的,不知怎么今日却是睡不着了,躺了片刻也起床穿衣。才披了外衫,秦行过来拥着她又在她髻间亲了两口,依依不舍地抱着她来回地晃:“不想走。”

    她微扬着脸,轻笑着来推他:“走吧,我送你,我爹睁一眼闭一眼的也不容易。”

    秦行听见她搬出丈人了,也知道这般不妥,转身往出走。

    院子里静悄悄的,徐挽玉送他从偏门离开,才是吱地打开门,二人出了门口,却是发现大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徐良玉漆黑的眸子就对着她们,眨着眼与她们面面相觑。

    挽玉含羞带怯,连忙捶了秦行一记。

    秦行也没想到被人抓到个现行,连忙匆匆低头,这就要走。

    徐良玉低头见礼:“郎君慢走。”

    不说还好点,她话音刚落,秦行脚下一绊,当即一个趔趄,惹得徐挽玉忙上前一把捂住了妹妹的眼睛:“诶呀!”

    等她再放手时候,人已经没影了。

    徐挽玉有点不自在:“怎么来得这么早。”

    说着带着妹妹进门,良玉跟随在后,想着刚才那场景尴尬也变成了宛然一笑:“婚期定下来了吗?”

    徐挽玉挽着她的手臂,轻轻点头:“过年春天,还有一段时间。”

    是了,唐朝对于婚嫁虽然更随意些,但是礼法不可破,春天成婚也好,也给她些时间多给阿姐准备些嫁妆。

    姐妹二人一起进了院子里,青萝已经起来了,连忙忙乎起来。

    徐良玉今日早起时候,被噩梦惊醒。

    偏偏身边的檀笙脸色特别不好,她将他推醒,可他精神实在太差,昏昏沉沉很快就睡着了去,旺儿在床前守着他,她早早就奔着自己家来了。

    在徐家叫了两个人,回到铺子里清理了一整天,才清理干净。

    铺子里一片狼藉,又请了做工的来修复,两间的地方一共修理了七八天,才能见人。

    这个时候废料早已经清洗干净了,之前为了抵债,做工的铺子早退了租,此时不得不在后院临时搭建了棚子,环境可谓艰辛。经过三四天的下料裁剪,竟有一千多半卷的绢布,四千多半卷的麻布,还有被剪裁下来的废边角以及被烧得不像样的纱料。

    此时物价,绢一匹相当于二百钱,王公贵族得了皇帝的封赏,多有绢。

    平常百姓都穿尚未晕染的素衣,就是麻布。

    再有些家底的,穿纱拢白衣。

    这么多的布料,可见当初宋凛故意引徐家入局,徐家放了多少家底在上面。

    这可能是她的第一桶金,必须成事。

    徐良玉一连忙了十几天,每日早出晚归,她走的时候,檀笙还未起床,她回来的时候他已睡下,他的脸色一直都差不多,不好也不坏。有时候檀越会守着他,有时候旺儿守着,也撞见过老大夫给他灌药,不久他醒过来又是喜笑颜开。

    偶尔她早上起来时候,他也睁开过眼。

    只不过是问问进度,偶尔会给她些建议,雍王在檀家住了一两日就去往长安了,檀笙说秋收了,又是天灾年,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大家的日子就都不好过。粮仓未满,此时他是戴罪之身,太子李宏监国由来已久,只由雍王暂时压下来了未定罪而已。

    十一月末的时候,终于小有成果。

    此时徐良玉已经有五六天未回过檀家了,她白日跟着绣娘一起研究处理各种边角废料,夜晚和青萝一起清扫打点店铺。若用麻布拼成成衣废工废料不说,也难见回头钱,她琢磨了一番,亲手缝制了一个人偶。

    其中一个绣娘提议说做布老虎,她觉得也不错。

    麻布晕染一番之后,颜色变得多彩起来,一部分麻布做了布老虎,一部分做了人偶玩具,这个时候还没有棉花,恰好那些废料可以填充。人偶由麻布所制,有男有女,多是孩童模样,高的能有二尺左右,相当于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大小。小的能有一尺多,加上各种大小的布老虎,各种麻布都能用上了。

    纱最少,有的被装饰在了人偶的头上,做成了发辫装饰品,起着点睛的作用,有的和绢一起,制成了成衣。因为成衣多是拼凑出来的,少了拖地的行云流水,却是色彩缤纷,艳丽得很,十分适合少女颜色。

    样品制成好了以后,徐良玉才是松了口气。

    闲暇时候,她也和青萝一起在废料当中再三挑拣,有的纱锁了边之后,勾上一边彩线,当即就变成了五彩的发带,她日日充实,这些东西就像是她的心头血一样,每一件看着都使人心神愉悦。

    按照现在这样的进度,估计在年前能都能赶得出来。

    她一日一夜未曾合眼了,依旧神采奕奕。

    天快黑了,青萝洗了手,见她还拿着人偶,过来给她掌灯:“小娘子,歇歇吧,眼睛再累坏了。”

    徐良玉手中拿着的,正是自己亲手所做的那个,之前没有填填充物,现在填充好了,人偶立即立体起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件桃红的裙子,才断了线头,扶着胳膊腿就给穿了上去。

    偶人的脸上,多数都是简单的针线活,弯弯的眼睛,弯弯的唇。

    然而她这个不是,她针线活不大好,脸上是画上去的。

    徐良玉还特意自己做了炭笔,画得有些卡通,看着十分可

    爱,这裙子和她身上的是一个颜色,发辫用粗布条编制而成,由于女人天生爱美,她在结辫的时候,特意缠了彩色发带,拿着转一圈,发辫一飞扬起来,她也满心的欢喜。

    实在是迫不及待,想要拿回去给檀笙看看,一日一夜不曾合眼休息,她也知道困乏,只这个时候兴奋更多一些,放下人偶,洗了一把脸,又照着镜子仔细把衣裙都整理一番,这才拿了一块大布给人偶包了起来。

    铺子距离檀家可是不近,二人才收拾了东西,就像是心有灵犀一样,旺儿竟然来接了。之前忙着留宿在这边时候,檀笙也是让旺儿带话了,说让她放心做事,不用日日回去陪他。冷不丁见到旺儿,起初还有点担心,不过旺儿一见她就笑,也是让她打消了心中不安。

    乘车回到檀家,几天不回一下车竟也心跳加快了。

    这个时间院子里也没什么人走动,徐良玉抱着布包更是加快了脚步。

    青萝直在后面追着她:“娘子慢点走,小心摔着。”

    她哪里肯慢,感觉自己都快要飞起来了,这种飘飘然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想到檀笙就想笑,一步未停,直接奔了他的院子。此时夜幕降临,他屋里也亮着烛火,少女的裙摆在青砖路上飘过,在石阶的石沿上飘过,在门口飘过,那桃红色像一道光,只在开门的时候一闪,人就进了屋里去。

    关上门,一时间竟忘记了身后有人,旺儿和青萝都被关在了门外。

    许是走得太急了,徐良玉心跳变得更快了些,不知怎么地,火急火燎地进了屋里了,反倒轻手轻脚,不敢走太快了。檀笙可是等了她半晌了,听着脚步声就能分辨是谁,此时见她还磨蹭着,当即笑道:“趁我还有些精神,快过来吧!”

    徐良玉也是撩了脸边碎发,暗骂自己矫情,大步走了过去。

    几日不见,他似乎瘦了。

    这是她第一个感觉,檀笙靠坐在床上,他的小桌子跨过他双腿,上面依旧摆着他的账册和记录册子,见她到跟前了,可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随后,旺儿进门了,也过来复命。

    檀笙让他先把桌子搬走,旺儿连忙撤放了一边。

    青萝还算有眼力见,赶紧拽了旺儿去外间坐着喝水,就听着里面一声轻笑,然后就没动静了。

    徐良玉却是实在累了,忙了这么多天,第一次感觉到累。

    青萝和旺儿一走,檀笙就对她张开了双臂,说来也奇怪,她竟然有点想他,想都没想直接奔了床上,扑进了他的怀里。紧接着,她靠在他的肩头,全身都是倦极了的累,像是委屈的孩子突然找到了发泄口一样,各种心绪都涌了上来。

    檀笙笑,一下下轻抚她的后背:“诶呦,这是怎么了?”

    明明就是一句简单的问话,一声轻笑,也让她立即恢复了满身的劲头,她在他怀里起身,抓过了布包跪坐了他的面前。徐良玉三下两下就打开了结,伸手一抓,人偶立即举了他的面前:“当当当,看看这是什么,忙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头绪,我要用这东西来挖第一桶金了!”

    他怔住,眼中掠过错愕以及赞赏。

    檀笙接过人偶,低头缠着人偶的发辫,当真是爱不释手:“我真的没有看错人,良玉,你没有让我失望,第一桶金?这个说法不错……”

    他唇角勾着,笑意暖暖。

    徐良玉脱鞋上床,此时已是初冬时节,在地上站得久了双脚冰凉,她坐在他身边,曲起双膝伸入被底就占了个边,生怕冰着他不敢靠太近:“虽然做工粗糙了点,但这是我亲手做的,我想把它送给檀溪,希望她能喜欢。”

    檀笙终于抬眼,将人偶放在了里侧,回手在被底摸着她的脚,挪了双腿过去压在了腿下:“不准。”

    她惊得要抽脚:“不行,我脚太凉了!”

    他只管伸手按住她脚踝不许她动,用双腿给她暖着脚:“别动,太冰了一会洗脚冷热一换容易生冻疮。”

    说着,又将人偶拽了他被上,笑道:“不准送小溪儿,这个是我的,想送另送一个。”

    徐良玉:“呃……”

    他的指尖,就在人偶的发辫上来回缠着,檀笙用眼描绘着她的脸:“我怎么觉得,它就是你呢!”

    正说着话,有人敲门。

    旺儿出去片刻,连忙进了里间来:“宋凛备了厚礼,托人送来了邀请帖子,请郎君明日颜回楼一见,人在前院候着等信,是见还不见呢?”

    檀笙未等回话,徐良玉已然抬了眼。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