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生命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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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疏牵着马在州府庭院等着,那一同来的劲装近卫先去正堂报禀,回来时同褚疏说,“姑娘,三爷在同刺史、从事谈事,您进去等一会儿罢。”

    褚疏不说话,那近卫便躬身退开了。

    一盏茶后,褚疏的气歇了,用头蹭了蹭她的白马,不会儿听得身后的脚步声,脚步很轻又稳,便开口道,“直接同我讲那锦囊里写了什么。”

    男子停住脚步,“不如姑娘自己看?”

    褚疏最恨别人算计利用她,而她身后的这个男子却算计了她两次,她现在能站在这里同他讲话已经是让步了,他还那么多废话,褚疏轻吐出一口气。许汉那狡猾贼肯定是想她看锦囊的所以使了什么绊子,褚疏不愿意中他的招,想到这儿,褚疏咬了咬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姑娘?”褚疏声音虽男子虽未听清,却还是听着了,又瞥到褚疏的右手,上前一步,“姑娘的手?”

    “你讲不讲,”褚疏撇嘴,“不讲我便走了。”

    “进去讲罢。”男子招了招手,唤来仆役,“去唤大夫来。”

    褚疏此刻是一口气提不上来又咽不下去,喉咙烧得痛,拍了拍马头后转身进了正堂。男子笑意淡淡,给褚疏倒了杯茶,“姑娘久等了。”

    “你快些讲。”褚疏喝了口茶,长舒了口气。

    男子勾唇,于褚疏一旁坐下,“按说不该耽误姑娘的,那锦囊里已将赈灾之事说得很细致了,只是有一事,子宽不解。”

    褚疏不说话,男子便接着道,“其间提到分水救灾,是分水向低洼之地,子宽觉着此法难行,可却至关重要。”

    话至此时,大夫慌慌张张从外头进来,朝那三爷一躬,“三爷,您可是哪里”

    男子微微欠身,“请大夫瞧瞧这位的手。”

    大夫得令看了看褚疏的右手虎口处,从药箱中拿出金创药洒在伤口上后为其包扎。

    褚疏看着被一圈一圈缠上的手掌,合上了眼,“与我何干?”

    “锦囊里说,所托之人可解其惑。”男子这话有些试探之意,他想知道,究竟褚疏在恼什么。

    果然褚疏的脸色立马就变了,手也攥成了拳,刚包扎好的丝帛又溢出了血。大夫抬眼瞅了瞅两人,只好再包扎一次,包扎完后赶忙退了出去。

    “无凭之说,”褚疏睁眼睨着男子,“遣使也信?”

    “由不得子宽不信,”男子颔首,“况且,子宽信姑娘能解此惑。”

    “呸,老子信了你的邪,”褚疏低声骂道,气不打一处来,“一个个说得轻巧,分水分洪,你们当是干嘛,分糖吃吗,随便分一分大家都高兴是吧?”

    男子没料到褚疏会如此气恼,没反应过来。褚疏却是气结,“分水是说分就能分的吗?说什么低洼之地,荆地有多少百姓,那厮说了要被分水的洼地吗?那些洼地可有人住?是否会伤及无辜?你们管不管他们死活?”

    褚疏越说越气,“有意思了,荆地难道还有哪个城邑比阳州地势更低,那厮有没有说要把阳州给淹了?”

    褚疏的质问劈头盖脸而来,那三爷有些猝不及防,一时噤声。

    确实,这阳州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汉水与长江聚汇于此,古为云梦大泽所在之地,颎国立朝以来极重此地,又因此地为颎国与旻国边界处,是为颎国最近旻国的州郡,水路交通又便利,因此也是商易之地,富饶人众,人口近万户。

    他这几天也命人去看了锦囊所提低洼之地,皆是城邑边的小村庄,少的也有十几户人家,听褚疏这语气,她知道该怎么分水,她的顾虑确实是存在的,若是分水,这些人家难幸免于难。

    却还是低声道,“子宽自然倾尽所能转移洼地所有百姓。”

    “呵,”褚疏白了他一眼,“你现在已经将其他城邑的所有百姓都转移到高地了?”

    男子摇头。

    褚疏挑眉,“州府这边还有足够的可用于转移的船只?”

    男子又摇头。

    “那遣使这倾尽所能与要他们死有何差别。”褚疏轻敲着几案,同许汉一样,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若是不分水,这水灾只会害了更多百姓的性命。”男子望着褚疏。

    褚疏抬眼,手指仍敲着几案,“若是没有这锦囊,遣使会想到分水吗?”

    自然是不会的,褚疏心知肚明。这分水,压根就是行不通的,不过是当年她的随口一提。

    那年她与许汉在鸟鼠山禹王庙,有感大禹治水,便谈论起治水之法。褚疏提到除却许汉说的水利、堤防,城邑的排水沟渠也是重要,且低洼、丘陵之地,应划出分水区,以备水灾时分水。

    “子宽如今知道了,自然不能当不知道。”那三爷是倔驴脾气,“姑娘是深明大义的,明白这其中道理。”

    “你毋需同我讲那些大义,我一介草民,没那你么大觉悟,我只知人生而平等,生命决计不能因其他生命而被牺牲。

    “你若是有法子转移百姓便罢了,我还可以同你讲讲如何分洪,可你没办法。家没了可再建,人没了就真的没了。

    “你做决断,你不会知道那些百姓是怎么想的,更不会在意。在你眼里此为最好的解决方法,是,的确如此,确实需要一个恶人来做此决断,但我,却不会做那把刽子手手中的刀,更何况对方是无辜的生命。”

    男子不语,褚疏顿了顿,压下脾气,道,“遣使,你毋需将事情做得那般满,你为遣使自然是有你的本事。分不分水也无妨,不过是时间长了些罢了。不过,倘若遣使觉着自己的时间与仕途较之百姓性命更重要,那我这话也当没说过。”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褚疏觉得也够了,起身便准备走。却被那三爷一把握住了手,有些力道,却不重,有些凉意,褚疏发觉男子的手心已发汗。

    只听到那三爷道,“姑娘留在州府罢,出去,姑娘的马便会被充当官马。”

    褚疏莫名其妙,“你还要关着我作甚?”

    “子宽并未想关着姑娘,”男子抬眼,松开手望着褚疏,“只是子宽愚笨,怕还有其他疑惑,也只有姑娘能解了。”

    褚疏冷哼了一声,“遣使是想软禁我了?”

    男子是面不改色,“子宽不过是想有个能说话的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