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舞会(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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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笑,自来都有一种从容。

    出身、地位、才学,哪一样都是人中翘楚。

    他的笑在墨翎眼里,和佟见章有几分的相似。

    都是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笑reads;。

    一个是北平第一少,一个是津沽太子爷,从他们一出生开始,这两座城就踩在他们的脚下。

    二者的笑,最大的区别之处就在于,佟见章待她如兄长一般,而常玉,对着她笑,总是带了一种男人欣赏女人的目光。

    她微微垂首的安静模样,让他想起了他房间窗口摆着的那盆铃兰。

    耷着洁白娇弱的花骨朵,而茎杆却是笔直如挺。

    谦卑、低调、温婉,实际骨子里却透露着一股不肯就范的倔强。

    他拔了一根烟出来,从她脚边蹲站了起来,点燃烟头,“你大哥给你找鞋去了。”

    他低笑了一声,以他对佟见章十来年的了解,佟见章一定是去舞会场地里转悠去了。

    看上哪个女人的鞋,强取豪夺也要人姑娘把鞋脱下来,转头就邀功似的送来他妹子的面前。

    佟家的男人,对待其他女人就只有这一个强硬摁头的本事,而对待自家的女孩儿,却是温柔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们对女人的定位很清晰,女人分两类:一种是别人家的女人,和他们没有半个子儿的关系,是纯粹拿来用的;而自己家的女人,则是圈养在温室里精心呵护的花朵,护犊之情,哪怕是东海底下一颗不起眼的珍珠,只要女孩儿开口,佟家的男人纵是开山劈海,也会掏心挖肺的把那颗珠子弄到女孩儿面前来。

    佟家人怪吗?不怪!

    正是因为这是自己家的人,佟家人只认自家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只要稍微沾亲带故一点儿,上北平来投奔佟玉行,佟玉行都能把人的衣食住行给安排的妥妥当当,或替他们谋一份省力的工,或为他们张罗起一桩小本买卖。

    从一个毫无名头的绺子做起,到能有今天这样的地位,佟玉行凭的是身上的情义二字。

    佟家人认亲,做佟家的人实在好处太多了。

    阿猫阿狗,只要你姓佟,都能鸡犬升天。

    但凡摸清了佟家这个脾性的人,都很难想象将来这个女孩儿能被佟家宠到什么地步。

    佟家什么都不缺,就连佟玉行自己都亲自发过话,“我们佟家啥也不缺,就他妈缺女人,老子要是命里留的住媳妇儿,再有个齐整大闺女,这辈子老子命都能给这娘俩舍出去。”

    他把话说的这么直截了当,众人就都明白了,在佟家,最不值钱的就是男人。

    能在佟大帅身边混的开的,自然也不是什么蠢人,光是一晚上,上赶着来巴结这位大帅继女的人就大有户限为穿之势。

    只不过佟府这位新走马上任的大小姐,似乎对人们前呼后拥的热情不太买账。

    安安静静的挑了这么个偏僻的地方,高高的自助餐桌上摆着硕大的九层蛋糕,而她就搬了张椅子坐在蛋糕的后头,用蛋糕做自己的挡箭牌。

    捕捉到常玉眼里似乎对佟见章了若指掌的笑意,墨翎眼里的光晕骤然缩了缩。

    该不会……

    她的眼睛在嘈乱的舞池里转了一圈,果然发现了佟见章正微微低头寻找舞池里合样女鞋的模样。

    姓常的果然了解她佟大哥啊……不过她也不赖,短短一天,她就摸到了佟家男人的脾气。

    原来是给她抢鞋子去了呀reads;。

    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她就那么璨若星辰的笑了起来。

    落在他的眼里,真的就像从她的弯弯如新月的眼睛里看见了漫天的星子一般。

    一声如洪钟的枪响爆破在酒池舞林的佟府上空,在场所有的人都懵了一懵,顷刻俱静,而后便是人群慌忙逃窜如鼠兔。

    墨翎看见不知从哪儿一下全冒出来的一列列护兵,瞬间将舞池里急窜如流的人群前护后拥围堵得水泄不通。

    舞池已然被圈禁成了一个蚊蝇不通的铁桶。

    犹自发愣间,她被一只铁掌搂住了肩膀,拧头一看,是一只男人的宽厚大掌贴在她光裸无遮的肩头。

    他勾了勾唇角,在她耳边低沉道:“天罗地网开始了,跟我来。”

    他像卷捆一床被褥那样,将她一把带向怀中。

    风吹乱她的鬓角,撩起一绺的碎发遮在眼前,她想探手去拨开粘在眼睫上的那一绺细发,却发现他早已将她的双臂禁锢得如若带上镣铐。

    其实真的不必的,她一点也不怕这场面。

    甚至她根本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但他在枪响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张开怀抱将她护进怀里,却让她的心底骤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灼烫情绪。

    脸上*,她咬了咬发烫的舌头。

    原来……有人护着也是挺好的……

    像一颗小苗,在狂风暴雨之下,纵然雨过天晴能长得更加茁壮,但在风雨交更之时,有一把大伞遮在顶上,不用考虑成长的烦恼,不必担惊受怕,把所有的忧虑和苦恼全都丢给大伞,就这样舒舒坦坦,滋养一生,挺好。

    他几乎是一路携卷着她逃离了不断冒发着枪响的草坪。

    好不容易双脚能在地面上落稳了,墨翎才发现脚上的鞋子在慌忙之下不知丢在了什么地方。

    他熟门熟路地带她躲进佟府西侧的一处夹墙内,夹墙之窄,仅容两人贴身站立。

    她个子不高,只到他的下巴过,身体隔着衬衫触碰到她柔软的前胸,他的四肢百骸都像被注入了滚沸的炼钢水一般。

    空气显得闷燥。

    她不由自主的从他怀里却步后退。

    “别动。”他一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后面是防盗铁网,铁网上有刺,会割伤。”

    女孩的皮肉幼嫩,怕她还会不老实,一不小心叫铁网上的刺划出口子,他憋住胸口的一口气,夹缝中艰难的褪下自己身上的西装,然后一点一点的从背后蹭了出来,披到她的露肩上。

    他脱西装的时候,腰间亮出一个精致的牛皮套,里头装着一把短小精悍的□□。

    冰冷的枪口顶在她的腰腹上,墨翎略微皱了眉。

    他有枪?

    有枪难道不应该留在枪击混战的场地上

    上?

    现场那么多的人都没枪,到处逃命,就怕埋伏在人群里的敌军把枪眼对准他们的胸口。

    发现她似乎是在低头盯着他身上的什么东西,他略微抿着唇线,敛眉道:“带着你不方便开枪reads;。”

    一开枪,就会招来敌人的注意,他常年在军营滚打训练,枪子儿对他来说,只要事先有了防备,就很难伤到他身上的任何一处。

    他无奈的挑了挑眉毛,平生第一次为了个女人而不轻易拔枪。

    既憋屈,却也心甘情愿。

    “哦。”她歪着脑袋,淡淡点头,“你们商量好的?”

    商量好用婚礼来个瓮中捉鳖?

    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对付的是什么人,但看常玉脸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知今晚舞会上的这场动乱是在他和佟府的人运筹帷幄之下发生的。

    “嗯。”他轻微点了头,“佟军底下出了叛匪,今天的婚礼佟军重要的军将齐聚首,佟伯伯大婚,最重要的心腹不会不来庆贺,正是那人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所以将计就计,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知道事实的墨翎有些失望,本来今天是多么幸福圆满的一天,美丽的新娘、帅气的新郎、盛大的婚礼,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样子。

    到底这里是多少人眼热的北平,是枪林弹雨里仍然屹立不倒的佟府,从来也没有哪一件事情不沾染血腥和利益阴谋。

    她沉默着,微风穿过夹墙,带起了她发间的一缕冷冽幽香。

    他低头嗅着,觉得那股幽冽气息虽香,却略冷。

    就像她一样,明明刚刚还是一副娇羞灼热的模样,眼下却已经冷淡了下来。

    不高兴吗?

    他抬掌揉了揉她的头,如缎的乌发握在手心,丝滑、柔软。

    “没事的,佟伯伯对你娘是真心的。”他轻叹了一声,如是道。

    居然看得出她在感伤在乎着什么,墨翎的身子微微半僵住。

    她的一丝悸动被他尽收眼底,手指缠上她额前服帖的齐头帘。

    她的发,像温婉如丝的柳枝。

    “有时候短暂的利用,是为了日后的高枕无忧,明白吗?”

    她仰起头来,盯着他,眼里带着一丝不屈服的倔强,却还是僵硬的点了点头。

    不然呢?

    她娘都被拐跑了,难道她要从后爹手里把亲娘抢回来?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拦不住,留不住。

    她才不要成为那个女人在通往幸福路上的一颗绊脚石,她要做的,是无条件的支持女人任何一个鼓起勇气去拥抱幸福的决定。

    没有穿鞋,寒气从脚底冒窜到头顶。

    凉凉的夜风里,她打了个冷颤。

    他微低下头,眉骨的轮廓低垂成一道坚毅的曲线,那张秀气漂亮得不像话的脸,容色开始变得棱角分明。

    “地上凉。”他说,“把脚踩到我的皮鞋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