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五里地却是咫尺天涯,在河面的险狭处,十余艘大小船只堵塞了整个河道,而且每艘船上都燃起了熊熊火焰。
李通一改他此前慢悠悠的做派,把船队重新纠集,一直紧紧的追在我们身后,有好几次甚至都要冲到我们的船队中来。现在他的船队处在了上游,艨艟舰的冲撞能力我们也不敢忽视,只能让几艘弩船在船队最后,用弩箭压制他们的速度。
“弃船!”看左岸有一片滩涂,我果断的下了命令,这一次我冲在了最前面,敌军的战法一环套着一环似乎没有穷尽,这些火船显然是刚刚被点燃的,而且船只间有铁索相连,让我们冲都冲不过去,附近肯定有曹军的埋伏。
当我带着队伍登上河岸边的小山坡时,在我们身后,李通的船队也都在上游一点弃船登岸,在更远一些的北方,大队的曹军旌旗招展,不知是哪里来的。
“前面的高地就是盘龙故城。”向导董仲指着眼前的一片高高低低的坡地中比较隆起的那个:“故老相传,这里曾经是商王所建,可惜早已荒废,如今只剩了些残垣断壁。”
“真是一片好战场啊。”戚飞为我牵来一匹战马,然后把队伍收拢,在很短的时间内把这支水军重新调整为了陆军的队列,然后随我向盘龙山开了过去。
“听将军的意思,似乎曹军在那边有埋伏,可既然知道曹军会在那边设伏,我们怎么还要过去?”董仲疑惑道:“我知道这附近的很多条道路,其实我们可以绕开盘龙山的。”
“哈哈,小兄弟莫慌。”我大笑道:“第一,我们身后就我大队的曹军,从哪里绕都有他们跟着,第二,曹军有埋伏,难道我们就没有?其实我能掐会算,我知道待会厮杀起来的时候会有天兵天将来帮我们,你说我们还用绕路麽?”
“原来我们还有援军啊!”傅彤欢呼道:“有援军的感觉可好极了,我现在可盼望着曹军的伏兵快点出来,踏踏实实的跟他们打一场。”
“他们来了。”戚飞用手朝前方一指道:“如你所愿。”
建安十三年冬十二月初,正是联军在赤壁与曹操的乌林激战正酣的日子里,后世之人往往都把目光投注在了乌林赤壁间数十里水路那数十万精强劲旅之间的纠缠争夺中,却不知就在那段日子里,在江夏之北一片古老的土地上,同样曾发生过激烈的战争,虽然这只是为赤壁乌林间大战敲的一点点边鼓,其影响也不可与赤壁乌林间那种决定历史分野的规模同日而语,但就局中的人们而言,这依然是一场影响深远的战斗。
当我们在盘王故城前遭遇到蒯越和文聘、张喜等率领的**千人埋伏的时候,追在我们身后的还有李通的三千水军以及张南张凯等将领至少三千人,以一万五千人合围我部下不到两千人,蒯越所谋之深,下手之狠,真不亏是荆州第一谋划士,据说曹操在到襄阳受降的时候曾说,不喜得荆州,喜得蒯异度,虽然这话半真半假,但以一人比一州,怎么说也是一种极荣耀的褒奖。
他设计了繁复琐碎的策略,逼迫我沿着他所设想的路线把所有兵力聚集到了一起,至少他以为是那样,自从李通在野猪湖撞上我之后,一切都如他所愿,直到我和我的军队陷入他的重兵重围之中。
只可惜他也有没算到了,因为我和太史慈在渡江北进的时候已经预估到在江北的曹军会有所反应,这包括了我们所知道的曹军所处的方位,以及就我们的行动曹军调集所需的时间,总的说来,我们的突袭是经过了充分预谋的,出发之前诸葛亮整日整夜的苦思筹算,所以我们撒出去的兵马都打了我的旗号,所以我们会第一时间撞上曹军的埋伏。
在我们的计算中,正是在今天曹军就会有所行动,虽然我们猜不到他们具体的布置,但是我们设计了一些应对措施,比如戚飞的水军正等在界河上游,比如太史慈的军队会从西陵柏举河一带赶来,看看天色,现在也该到这附近了。
盘龙山在江岸一带地势高隆,以太史慈的眼光,必然会注意到这里的种种异常,所以我军虽少,却有可能以奇兵制奇兵,给曹兵以致命一击。
在距盘龙故城两三里里的一处山岗之上,酝酿已久的战斗终于展开,千万曹军从山谷中蜂拥而出,疯狂的冲向雷云他们布下的军阵。
这是真正铁血的战斗,没有任何花俏可言,我选择了一处小山岗,即便是一个小山岗,也有着足够的地利,曹军要沿着缓坡往上冲,冲击力就得大大的打些折扣,而且我相信部下这些年轻人,他们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战士之一,有胆气,善于搏杀,几种近战兵种的配合极其娴熟。
由于是突袭作战,随军的并没有携带巨盾,所以前排军阵都抛弃了固有的盾阵防御,只是密布了枪林,在短距离内与曹军反复突击,枪林之后的刀斧手本来是藏身在阵后用投斧伤敌的,可这时敌人汹汹而来,容不得他们从容掷斧伤敌,所以许多人其实都弃了短斧提上短刀从枪矛阵的缝隙往外冲,只是间或在冲突受阻的时候又退回到枪林之后。
戚飞的水军中有大量的弓弩手,此刻强弩被设置在山头之上,虽然所携带的弩箭不多,但最优秀的弩弓手操纵着那十几部弩机,在弓箭手的配合下努力压制着曹军冲杀得凶猛的地方。
到处都是呐喊,到处都是搏战,仅仅片刻功夫,这无名的山坡下几条道路之上,双方将士已经死伤数百人,但是战争一旦展开轻易就无法停止,更多的人在汹涌着扑向绞杀的战场,喊杀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前一刻也许还是龙精虎猛,后一刻就变成了惨不忍睹。
跌落尘埃的身体下涌出大片的血水,很快把黑黄的泥土浸染成了绛紫色,在厮杀最为惨烈的地方,血水甚至开始沿着斜坡往下流淌,弯弯曲曲的仿佛是一条小河流。
在第一波的冲突中,虽然豫州军的将士损伤比曹军要小很多,但是戚飞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轻松,反而更加的皱紧了眉头:“将军,曹军源源不绝,这样下去,我们坚持不了太久的。”
如今这里战斗的大半是他的部下,是他经过长年训练才初具规模的,这些人的战损让他很心痛,所以他会这样说。
部下在流血我的心里也不好过,但是我比他经历过更多的血战,我所处的地位也比他需要考虑更多问题,所以对于他的申诉我并不理睬,只是用手指着远处的盘龙山,那故城断垣之上,有一杆猎猎飘扬的大旗,我们都可以清楚的看到旗下的人影,蒯越应该就在那里。
“我在这里的战斗,是为了给太史子义创造一个机会,一个可以重创曹军的机会。”
戚飞明白了我的意思,但是他还有些疑惑道:“可是将军,万一太史将军不能够按时赶到,那我们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我抬手张弓,歘歘两箭射倒敌军两位骁勇的百夫长,在刚才的突击中,他们突破了我军好几道防线,然后嘿然道:“多年以前,你也是见过太史子义的人,你可以怀疑天下的人,但不必怀疑太史子义的信义,当年孙策能对他推心置腹,今日我也对他有着绝对的信心,等到盘龙山上敌旗倒,就是我们突围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