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战便战,费什么口舌。”那少年比我想象的还嚣张,伸出一支手来远远的指着我:“对面的老兵,还不过来领死。”
连他身旁的曹洪都在倒抽凉气,我身后的飞龙卫们尽皆鼓噪起来,裴元绍拍马就要冲出去,却被我一把抓住了马辔倒提了回来。那少年如此一说,我自然也是气极,不过反而冷静了下来,这本来就是残酷的战场,生死胜负沧海桑田,谁也说不清楚,这少年气势凌人,也是因为他一身强横的实力,别的不说,只他那份气吞山河的气势,比我当年就要强了许多。
“你父亲会后悔没教会你敬老尊贤。”小小年纪也想讨我的口舌便宜,他确实还嫩了点,我轻骑战马信步而出,把枪反手扛在肩头,高声喝道:“还不滚过来。”
那少年毕竟年少,受不得刺激,听我这一声吼,拍马就冲了出来,那匹火红的仿佛赤兔的战马一声嘶鸣,几步之间竟然隐约有腾空之势,一片红光霎时间闪耀夺目,红光中又有一道迅如电闪的刀光朝我劈来,风雷之声不绝于耳,狂暴的气息吹起了宛如实质的罡风。
“叮!”一声脆响在那少年的呼喝声中分外悦耳,那惊雷一般的一刀还阑及完全施展,就被我突刺的枪尖在刀头上戳了一下,所有的攻势顿时瓦解,红光消散,少年媚拨马,那战马明明被他拨得往侧后退出,可他的身体却又从马身的另一侧探了出来,大刀飞速横削过来,速度之快捷,动作之出人意表,我一声轻“咦”,突然间缩手抡枪,“啪”的一声又打在大刀的刀头之上。
那少年的大刀怎么也有七八十斤,完全是青龙刀的级数,刚才这两刀极有讲究,第一刀霸气十足,第二刀诡谲难防,显见这少年所学甚是驳杂,而他也的确天赋惊人,能把这风格完全不同的刀意混合在一起。
挡过少年的第二刀之后,他的战马终于跳到了远处,他虽然有刀,却无法砍到我了,然后我突然就动了起来。
事后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我承认我的情绪还是有些波动,一方面是因为陈立重伤,另一方面是曹彰当时还太小,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就有那么强横的武艺,这让我有些许分心,即便如此,当时的我也不是乳臭未干的曹彰所能比拟的。
轻灵的飞羽,仿佛舞动着漫天的雪,在十一月的原野中,那一阵轻风连刺,让生勇悍的曹彰更加凶悍,一如我当初舍命去战吕布的癫狂,然而再怎么癫狂,实力的差距也不会缩小,当年的我能够与吕布死战数百合,那是因为别无选择,此刻的曹彰抵死不退,那是因为他倔强的格。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那少年叫曹彰,但是曹洪是知道的,刚打到三十回合左右,厉锋将军就再也炕下去了,挥舞着战刀要来帮忙,单挑很快变成了混战,曹军虽然有了生力军的补充,但飞龙卫强大的攻击力摆在那里,先天不足的曹军只能节节败退。
这时候才真正显示出曹彰的强悍来,有曹洪的协助,他偶尔总有腾出手的时候,镀金的大刀寒光闪烁,往往一刀下去,飞龙卫就不得不退避,也因此有不少的曹兵才能死里逃生。不过在我面前分心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曹洪虽然善于死拼恶斗,却也不能完全接住我对曹彰的攻击,飞羽几次寻找到曹彰防守的空当,在曹彰的衣甲下划出几道不浅的血槽。
这才能看出曹彰的潜力来,这几枪我都并无留手,但他的危机之中身体特别敏感,总能做出一些让我目瞪口呆的躯体扭动,避开要害,而且身体能向后滑开。身中四五次枪伤,也没有阻挡他救护部下的决心,那口刀依然寒光闪烁,一边和我纠缠,一边在对飞龙卫进行阻截,不过我看他也撑不了多久,到后面的河滩还有两里地,除非他抛弃这些士兵,否则曹洪总有力竭的时候,而他也会流干最后一滴血。
“子文速退!”曹洪也已经被我刺伤两处,吼声已经完全嘶哑而凄厉。
“不!”曹彰也在吼叫着:“这世上只有战死的曹彰,没有抛弃袍泽逃跑的曹彰。”那一刻,曹彰的神情是坚决的,目光也满是热烈的决然。
“咣咣咣!!!!”
后面突然响起了金钲声,鸣金必退,我也只得止住了小白的脚步,数百飞龙卫齐拽马缰,一阵战马的嘶鸣声中,曹军退潮一般往北而去。东方里许的地方,糜的步兵也停止了追击的脚步,百余名曹兵迅速脱离战场追向了曹洪的大队。
“子廉老弟,俺刘备失礼了。”刘备的声音远远传来:“曹公远行,请转告荀卿,若要大汉神鼎不覆,荀卿须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想火中取栗,必将为火所伤。”
“刘备?!”曹洪曹彰已经逃到了小商河边,那是一段没有芦苇的陡坎,刚才曹彰就是绕道那里过河来的,很显然曹洪的心中充满了怨怼:“你居然还敢出现在这里。”
“有何不敢?”刘备昂然道:“刘备这一生怕过谁来?你曹子廉,还有你家曹子孝、夏侯元让这几位,我刘备还没放在眼里。”
“你……”
老槐树下,陈立面惨白气若游丝,随行的军医折断了箭杆,但刺入胸膛的箭头然敢取出,这致命的伤害正一分分的吸走他的生命。
许多将士的眼睛都是红的,周宁的手指已经深深的插到了土地中,慕容彦双膝跪在地上,把脸死死的埋在了双手之间,亲卫营中骑兵部分大部划给了我,但是慕容彦还是留在了刘备身边,刚才我和糜都去战阵的时候,是慕容彦的最后一个骑兵百人队在保护刘备的安全。
“我会赡养你的儿子的,把他培养成像你一样的英雄。”陈立曾在幽州结婚生子,但易京之乱后早已失散,到荆州后又重新娶了子,并养有一个孩子,取名陈幽,我们都觉得幽这个字用在男孩子身上有点晦暗,但陈立念着家乡也是人之常情。
眼看这他越来越暗淡的眼神,我也只能这样说了,但愿他能走得安心一点。
“可惜啊,一直想回幽州看看,看来是回不去啦。”陈立突然间似乎又精神了一些:“都没为主公做点什么就去了,再也不能和兄弟们一起杀敌了,走了,走了。”声音越来越低,渐渐的只剩下一些喉响,陈立就这样死在了我的臂弯中,年仅三十八岁。
一阵唏嘘。
颖汝之间,如果不及细看,西边一带都是青群山,往东则越来越地平,渐渐的天地一线,只有大路两边起起伏伏都是低矮的山丘。
伏击曹洪之后,刘备和我又率领着军队缓缓南行,北上之时一日行走百里,南下之日却慢了许多,日行二三十里,只是加派了许多的刺侯四出打探消息,不放过曹军行动的蛛丝马迹。
关羽已经从新汲撤出,大概已经回到郾城,夏侯惇也已经从许昌出发,大军已到临颍。
“曹孟德当真不是正常人,不但用兵治政独步天下,教训儿子的本事也真的了得。当年曹昂就有英雄气概,现在的曹丕、曹植都号称聪明,又出了个如此勇媚曹彰,据说他现在的小儿子曹冲聪慧更在诸子之上,这方面我可就差远了,不服不行啊。”谈起曹彰,刘蓖感叹,他对曹操的了解远在我之上,当我和曹彰鏖战的时候,他在远处也注意到了这年轻的将领,并且猜到了曹彰的身份。
一方面是不至于过度刺激曹操,另一方面他亲自北上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挑逗夏侯惇,曹洪将是最理想的传声筒,所以他才鸣金收兵,并且主动现身有了那番话语。
“报主公,刚才斥候来报,西南方十五里处出现了一支有点奇怪的骑兵,似乎要伏击我们,但是又被我们的斥候发现了。”糜突然从前面折返回来:“据说旗帜显示为平北将军。”
刘备侧过头来看我,突然哈哈一笑:“褚飞燕,盲夏侯用兵还真是匪夷所思啊,怎么把咱们的老朋友给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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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按:
曹操共有二十五个儿子,其中曹昂在与张绣的战斗中战死,曹丕后来篡汉建立了魏国,曹彰勇于征战,曾经在代北与乌丸部落作战,也曾在斜谷道与汉军交战,在本书开篇的时候我曾写过一篇序,在赵老将军一生最后的辉煌战绩中,曹彰再一次的败在老将军枪下,那一次,他败得很惨。
曹操的儿子中间,除开一些庸庸碌碌默默无闻的之外,还有两位大大有名的人物,其中有人称神童的曹仓舒,才几岁就知道献策曹操,提出了一个称象的妙策,大象重不知几千斤,曹操及属下无数大才都想不出办法,但是年少的曹冲想到了,那不是秤与人的问题,而是等的问题,当大象压出的水线等于了石块的水线,石块的重量救于大象的重量。
曹植曹子建,号称当世文采第一,在与曹丕争夺继承权的时候失败,据说曹丕当上皇帝后,千方百计要除掉这个兄弟,又不愿落人口实,因此命他七步成诗,曹植完成了这看似不可完成的任务,总算保有了一条小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