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多了,当年在师傅和父母护翼下无忧无虑的阳光小男孩早已经在血与火的锤炼中成长起来。浮生虚名虽然不算啥,那毕竟也代表了曾经走过的一段旅途。
当初满怀着报国热情去参军的三个少年,夏侯兰加入了反公孙瓒的义军,在长城两边打得有声有,给公孙瓒增加了无尽的麻烦,田豫母亲去世,离开刘备回到了渔阳为母亲守灵,而我也终于离开了白马军,身后还跟了一大帮的兄弟,伍权、戚飞、慕容彦、公沙以下好几百人。没办法,连伍权都脱离了军籍跟了我,慕容彦跟随我已经很久,戚飞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公沙本来就和白马军没啥感情,自然都跟了我,连带他们的亲兵卫队一大堆人都跟了来。
直接的麻烦是当我们在右北平土垠港上岸辞别了田楷后后,一路上我们还得避开各地较大的城池和关隘,特别是进入冀州地界后,完全要走那些荒芜的偏僻小路,否则让各地军政以为遭遇了流寇,为我们这三百琅人调来千军万马,那乐子就大了。
以前的行军,都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这样千里潜行,沿途还得派人出去购买军粮,尽管伍权有丰富的筹集军粮的经验,几天下来也觉得棘手,有好几次我们都不得不袭了冀州的小兵站,这才不至于饿死在旅途上,当然,以我们折冲旅最精锐的骑兵的战斗力对付区区一些乡下兵站,即便事后有人想找出我们这只大老鼠,也找不到我们早已遁去的尾巴。
从泉州向西南进入袁绍控制下的冀州,一路经文安、莫县、高阳、安喜、魏昌等地,我还特地带着几个心腹潜入过安喜县城,这里是刘备初入仕途的地方,在县衙前的大桑树下,刘备还曾怒鞭督邮。
“刘使君真是情中人。”伍权叹道:“将军不说,我还真不敢想象像他那么沉稳内敛的人会有如此冲动的时候。”
“那有什么。”戚飞正道:“刘使君是英雄,英雄气是啥,英雄气就是不爆发则已,一爆发就要天地变的那种。”
“喂喂。”公沙低声的嚷嚷道:“我觉得真正的英雄还是咱们赵将军,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去。”我作势给了他一暴栗:“大家注意,我们现在已经脱离军籍了,再不要将军来将军去的,别人听了笑话。”
“你永远是我们的将军。”已经是我卫队什长的蒲勇小声的争辩着:“而且,我不认为将军你这次脱离军籍就会永远脱离军籍,用不了几年你又回出来的。”
“是啊,我们一直跟着你。”这下身边十多个声音同时想起,不容置疑。
我摇了摇头,没有返他们,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从毋极和九门之间的荒野山岭穿过,不多久就进入真定县境内。家已经近在咫尺,我却越来越觉得心里沉郁。
以前每次离家回家都是没心没肺那种,现在还能么?答案是否定的,那时候自己还小,所谓男子二十而冠,那才算刚刚成年,可现在自己已经二十有五,曾经的折冲旅长、校尉,指挥过千钧万马。
父亲是赵家庄的高层,几乎可以左右整个赵家庄的意志,可任何的风光都不可能消除他中年丧子的痛苦,我这次回家,是打定了主意要在家乡安安心心呆几年的,帮父母打点一下生意,在他们膝下侍奉他们。之所以没有很坚决的拒绝这许多兄弟的追随,是因为我多少觉得这乱世的生意并不那做,当然,生意虽然难做,总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危险要小一些,让他们唇场上抽身出来,学着做点生意管点产业,而且能依靠他们的强横武力保护产业,也算是双方蝶的好事。
驻马黑风崖口,已经可以清晰的看见山下蜿蜒如带的臌河,正是七八月间,翻滚的河水宣示着过去的那场暴雨的威力,只不过这种暴雨洪水和挥上那种滔天的巨浪相比又有所不如了。
“哇,好大一片庄园。”慕容彦从马背上溜下来,战战兢兢的站到悬崖边吹着罡风:“这里绝对是整个河北最大最和平的庄园了。世外桃源,绝对是世外桃源。”
“你小心掉下去。”戚飞笑骂道:“这片悬崖少说也有四五十丈高,摔不死你。”
“咒我死?小心我拉你垫背。”慕容彦也不示弱。
“行了,成什么话?”伍权低声骂道:“现在我们最要紧的是大家都要设想一下,待会见到老将军的时候应该怎么说话,我可反复交待你们了,一定要认人家高高兴兴,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一群人举枪大呼:“保证完成任务。”
“去去。”伍权一挥手:“弄得跟土匪似的。”
“走吧。”我带头打马下山,这条路虽然险峻,好在路面经过数百年不段的修缮,倒也宽阔,跑马不是问题。
山下的渡口处有几十户人家,这里也是赵家庄的范围,是赵家庄历代的船工子弟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古边和蒲勇在前头打着我的旗号一通传,那些人听说是家主一脉的人要过河,马上找来了十余条小船,还有个老年的人来跟我见礼,说了很多好话。
“谢谢你,老伯。”由于他们是外支,和内支并不按同一的辈分论,所以我也是按习惯称呼他为老伯,家主一脉,只有很谦恭的人才会对外支的老人这样尊称了。
一条船只能坐七八个人,十来条船也不能同时启航,几个军过河后,很快决定留下慕容和公沙在河边继续组织渡河,我带着伍权和戚飞以及几个亲兵先行回家。河对岸也有个小庄子,庄子里的管事早就在河岸边等候,先行通传的人已经派了出去。
“二公子,自从知道你要回,家主和二家主都盼着呢。”这边的管事比那边的年轻一些,不过也已经四十出头了,一脸的福气,一看就是八面玲珑的人:“家主和二家主在宁苑等你,请公子随我来。”
他很健谈,很巧合的是,他的名字就叫赵健,论起辈分,还是我外堂的一位兄长。
一行人在庄园中行走,近处有炊烟缭缭,远处有蛙鸣悠扬,不时的鸡鸣狗咴,加上一赂家孩童跟随着我们吵吵闹闹,将我们这群唇火中走来的大兵一个个感动得热泪盈眶。曾经富庶的河北大平原早已在一场连一场的兵灾中凋零,连大的城池尚且被破坏殆尽,何况毫无防护的平原乡村。上天眷顾,居然还有赵家庄这样超然于世态的地方,如何不让我们这些生死难料的大兵感动。
远处两行塔松,塔松间是青石铺成的道路。拴马桩前一个白发苍苍的佝偻老者抬起头来,虽然眼中的精光瞬间掩藏于耷拉的眼帘下,我还是第一时间从马背上跃下,拜倒下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