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出行,岂是小事?”李世民哪里敢让自家长子冒险,暗地反对自己的人多的是,如果出城遇到危险怎么办?
李承乾笑道:“阿耶南征北战上阵杀敌都不怕,儿子不过是在长安城外走一遭,有何可惧?”
李世民仍是坚决不允。自己得罪了不少人,隐太子建成余孽也蠢蠢欲动,还有皇室某些人也有不安生。他按了按太阳穴,想到这些就感到脑门儿疼。
见此,李承乾咬咬牙,坚定地直视着面前这位让自己又惊又怕的人,道:“阿耶,难道您想让儿子变成温室中的花朵?变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
李世民眉一皱,就要发怒。想到崔瑾教的话,李承乾涨红着脸继续道:“阿耶,在儿子心目中,阿耶文武双全、英明神武,是位难得的明君、圣君,儿子不敢与阿耶比,但也不能坠了阿耶的名声啊!阿耶,见您日夜劳累,儿子也心疼,就想着赶紧长大帮阿耶……”说着,扑通跪下伏在地上,深深地埋下头,哽咽着。
“高明!”李世民也不由动容。长子一向稳重,不料今日却说出这番话来。原来,在长子的心目中,自己是如此高大。李世民的眼睛也润湿了,伸手扶住长子的肩,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好,好,好!虎父无犬子!”
见阿耶终于同意,李承乾松了口气,退出御书房。紧紧地握了握拳头,表弟的办法果然好。
这日,天色还算好,虽然仍是很冷。穿戴得厚厚的,再套上裘皮外帔,整个人如一个圆球。崔瑾无奈地扯了扯外帔的系带,觉得自己已经迈不开步。
“小郎君,让仆来抱您!”贵祥蹲下身,道。
府外,马车已备好。崔芮见长子来了,掀开车帘,伸手将他抱进去。车内有炭炉,铺设了厚厚的狐狸毛毯子,极为暖和。崔瑾将外帔、外套等脱下来,长吁口气。
李靖推荐的那位李宝已在年后上任,此次也跟随一同出城。同行的,还有二十几名护卫和贵祥等随从。崔芮看了看天色,见李承乾还未来,便道:“时辰已过,太子或不会来了,我们先走吧。”
虽然李承乾派人回话说必定会到,但此时仍未来,或是发生了什么紧急事情。崔瑾也只得点头同意。出了宣阳坊,沿着亲仁、永宁、永泰、昭国、晋昌、通善、通济各坊,出启夏门,便可出长安城了。李承乾始终没有跟上来。
随着前面出城的车马,慢慢向城门行去。这时,从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守城门的兵士立即上前拦住。崔瑾探出头一看,是刘益,后面远远地跟着一辆马车和数十骑马的随从。“阿耶,是大表兄!”他很高兴李承乾没有食言。
李益将一块腰牌扔给城门校尉,校尉一看,忙挥手让手下归位,将腰牌恭敬地还回去。李益打马上前,对崔瑾拱手道:“请崔员外郎和小十三郎稍候片刻,某家大郎就在后面。”
崔芮皱了皱眉,淡淡地道:“既然来了,便跟着吧。”便将窗帘子放下。“如此冷,不要让寒风灌进来!”他对长子道。其实,从内心来说,他是不希望李承乾跟着的,因为一是担心出岔子,二是不愿其抢功。先前见他未来,还暗自高兴。
李益虽然也是世家出身,但哪里比得上五姓七宗?自然知道这些人清傲无比,对皇室也不过是表面功夫,故此也不以为意,只是站在一旁等候。李承乾一行终于赶到,车未停稳,一个小脑袋便伸出来,冲着崔瑾的马车大声嚷嚷:“表兄!我是稚奴!我是稚奴!”
崔瑾拍了拍额头,这小家伙真是阴魂不散啊!自从那次进宫后,李承乾每次出宫,李治都是死皮赖脸地跟着,若是不依,便躺在地上打滚撒娇,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己与表兄已经是多日不见了,大兄偏偏还拦着阻着。说着,还流着泪念叨才学的几句话:“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李承乾无奈地向阿耶阿娘求救,不料爹娘却一心偏向小儿子,说稚奴必定是在宫里烦闷了,就让他跟着出去玩玩也好,不过是多带几个护卫就是。其实,李承乾也是极为娇惯几个弟妹的,有啥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先想着他们,即便青雀不太讨喜,但每次从宫外带小玩意儿给弟妹,也都少不了他的。但是,稚奴真的太粘人了啊,一见到崔瑾就恨不得趴到他身上去,时时刻刻都离不得。这不,好不容易等到年后的第一次聚会,不料怎知被稚奴知道了,又哭着喊着要见表兄。尽管李承乾是十万个不愿意,但还是只有将这个磨人精带上了,不单单是这个。
一个穿着狐皮斗篷的半大孩子随李承乾翻身下马,在马车外道:“恪给姑父请安!”
崔瑾一愣,对老爹对视一眼,不知蜀王李恪怎也跟来了?崔芮皱紧了眉头,沉声道:“此事你怎看?”
崔瑾觉得自己头疼了。拍拍脸,扯出一个笑容,在老爹厌恶的目光中,无奈地掀开帘子。李承乾忐忑不安、眼巴巴地看着车窗,见到崔瑾,忙唤道:“表弟!为兄……”
崔瑾摆摆手,笑道:“护卫可带足了?虽是不远,但天冷,道也不太好走,还是小心些的好。”
李承乾凑近窗户,低声道:“明的有五十人,阿耶另外还派了些。”
加上自家的,护卫有七十余人,暗地里李世民不知有多少,想必也不会少,因为毕竟除了太子还有两位皇子。崔瑾暗自盘算着。其实,此刻他也后悔了,就是在现代,中央级人物出巡也不敢就这么几个护卫的。有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带入了前世的习惯。细想,如若当初他带有保镖,怎会发生枪击事件?
见崔瑾眼中意味不明,李承乾更是不安。表弟邀请自己与他出城,也是担了莫大的责任和风险,不料自己竟然还将另外两个弟弟带来了。
李恪的心逐渐沉落,他垂下头。他一向做事谨慎,就怕说错一句,行错一步,凡事不敢与兄弟们争,才识不敢显露,就担心成了别人的靶子。母妃是前朝无封号、不得宠的公主,即便如此,其身份也极让人敏感生疑。但是,不知怎的,自从见过这位传说中生而知之的崔氏嫡长子,那清澈淡然、平静无波的眼眸让他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再靠近,再靠近。他看得出崔瑾对长兄的真切关心,对四弟李泰的不以为然,对九弟稚奴的无可奈何,同时,他
也敏锐地发现,崔瑾在见到自己那一瞬间的惊讶、赞赏和惋惜。只是一眼,他已感觉到那位极得父亲赞赏的表弟看向自己的目光与其他兄弟不同。有时,他想,或许是自己太过敏感,其实表弟对自己与他人并无不同,一样的淡然,一样的有礼,连微笑都是一样的。可是,他仍然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向其靠近。因为,在其身上,他感受到了从未得到过的温暖,如冬日的阳光,洒在冰冷的心上。但是,终于不能啊,那是不属于自己的阳光!不过是一份奢望罢了。他轻轻一笑,仰起头。
“既然到了,大表兄、三表兄,那我们就赶紧出城赶路吧,还得行一个时辰的路呢!”崔瑾笑道。都来了,不可能叫人家打道回府吧,那就太打脸了,毕竟是皇子不是?
李恪一怔。李承乾听得此言,脸上立即展露灿烂的笑容,欢快地应了声“好”,,令刘益赶紧整队。这时,李治的马车也赶来,整个上身都探出车窗,双手使劲挥舞着,兴高采烈地道:“表兄,你想稚奴么?稚奴好想你!”
崔瑾微笑着点点头,对李承乾道:“城外风大,两位表兄还是乘马车的好,以免风寒了!”言罢,放下帘子。
“觉得头疼了?”崔芮扬扬眉。他压根儿就不想看到这些皇子,何况一来就是三个,还是圣人喜爱之三。
“静观其变。”崔瑾满不在意,拿过手炉放在冰冷的脸上。身子仍然弱了些,经受不得一点儿寒冷。上元节后,他除了到虞府学习,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到身体锻炼上。李宝知道他的情况,并未像其他师傅那样从蹲马步站木桩开始练习,只是要求他早晚慢走、上下蹲,时间不限,数量不限,量力而行。同时,让他练字时腕部绑上小沙袋,待以后适应后再逐渐增加重量。还制了两个小石锁让他举重。此外,每晚半个时辰的药浴,以疏通经络。泡澡后的按摩也必不可少,由李宝亲力亲为。李宝手劲儿大,常痛得崔瑾咬紧了牙。但几日下来,崔瑾感到一直有些阻碍的经络竟柔软下来,腿部有力了些,脚步不再那么艰难,连胃口也好了些。他知道,定是那药浴和按摩的效果了。但李宝并未告诉他用了何药,他也不多嘴,只是问清药费,禀告自家老爹后,让李宝到崔氏开的药铺去抓药。自家药铺,不过成本价,一副药也得近两贯钱,一个月便是六十贯,让他一阵心疼。李宝却道,这不过最初最温和的药,待他经络疏通,还得换药方,添加一些如人参之类较贵重的药材。若今后正式习武,更是得内服药物,以增强体质。所以,才有“穷不习武”的说法,因为没有充实的物质基础啊!崔府上下都很振奋,几十贯钱罢了,多卖几斤冰糖就赚回来了。
出了城,行了数里官道,转向西面,虽是山路,但也平整。长安城外的庄子田地,无不是世家豪门的,所以道路并不难走。崔芮所说的庄子,是成年后其母王氏将陪嫁中的一处给了他,作为日常应酬花销。占了小半个山头,山下有数十亩田,半坡种了些果树,养了些鸡鸭,建有一个小院儿。隽娘下嫁时,李家又将旁边的田土买了下来与之相连,如此,便占了大半个山头。旁边不远处,便是皇庄。最让人满意的便是,两处并为一处后,隽娘令人在半山处重建宅子时,竟挖到一洼温泉。
车上,听到老爹的介绍,崔瑾更是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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