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阳坊崔府倒是没有那么繁琐,内外清扫、祭灶、府里上下缝制新衣、奴仆的赏钱、亲戚之间的往来等等都是有章可循,给杜明等人和两位幕僚送去两身新衣、一壶好酒、十贯钱和一套笔墨纸砚,另外便是准备大小荷包,以便过年期间走亲访友。
因为除夕之日要到崇仁坊崔府,所以便决定前一日自家先置办几桌,一是府里还有杜明几人,二是也让府中下人先乐一乐。
既然是过年饭,自然是极为丰盛。因家中也无几个主子,便一同在外院厅堂内设宴,好在隽娘已出月,便领了崔瑜隔了屏风一同进食,请了两位幕僚的娘子相陪。
“这阵子府里事情多,有所怠慢之处,请诸位海涵!”崔芮向杜明等人举杯道。
“应是晚生等人先敬崔录事一杯!”杜明道,“这些日子,在贵府多有打搅,杜某等心中甚是不安!”
曾正也道:“正是,若非崔录事好心收留,晚生等哪能如此清闲地读书习字?”
“崔录事和十三郎高义,某铭刻在心!”吴俊仪感激地道。
“哎,当日还说每日指导十三郎读书,实则以十三郎之才情,却是吾等受益颇多!”曾文感叹道。
“是啊,当初见十三郎年幼,却与恪己兄平辈相交,某还有些不服气,但见了十三郎之才识,才知果真有生而知之!”吴俊仪道。
“各位兄长莫要再嘲笑小弟了,小弟尚年幼,这肩膀可担不起诸位的赞誉!”崔瑾抖抖肩,笑道。再吹捧,自己的脸都不知如何放了。
“是啊,瑾儿虽有小才,但仍是多有不足,还需诸位多多提点!”崔芮虽是骄傲,但嘴里仍是谦逊地道。
因为此间除了自家人便是食客幕僚,自然不会有人拆台,很快气氛便活跃起来。崔瑾被特许喝了一小盅葡萄酿,因脸薄肤嫩,不过几小口下肚,便腾起红晕。
待散宴,崔芮看着笑容可掬的崔瑾,蹙着眉道:“瑾儿,以后切不要在外饮酒。”
崔瑾不解,自己并未失礼啊。
见他一脸的懵懂,崔芮叹道:“你自个儿瞧一下镜子吧!”
崔瑜捂着嘴笑:“瑾弟今儿特别好看,连阿姊也嫉妒了!”
崔瑾顿时黑下脸,嘟噜道:“长成这样又不是我的错,都说儿肖母,不是阿娘长得太好看了么?还怨得我?”
隽娘哭笑不得,点点他的额头:“这孩子,越发贫嘴了!该打!”
“阿娘,大过年的您可不能打我!儿子知错了还不成?”崔瑾笑道。
“不许笑!”崔芮越看心里越发烦闷。这些日子,随着长子身子逐渐康健,脸也张开了,但那眉眼也更是精致,若是不留神,根本以为便是个漂亮的小娘子,如此让他越发担心。若说儿肖母,那么玦儿为何就没长成这般?他本就俊朗,隽娘娇媚,长子又吸取了他夫妻二人的优点,能不漂亮么?可男儿家长如此漂亮作甚?
崔瑾忙收敛笑容,正色道:“儿子知道阿耶担心什么,但儿子以为,外貌不过皮囊而已,何须为此自扰?最重要的还是内心,是才识,是品行。再美的花会凋谢,再美的容颜也会老去,只有智慧、才识才能伴你一生。”
崔芮扬扬眉,这孩子嘴巴越发伶俐了。“既然你有自知,为父也不多言。”他道。他决定了,晚上回崇仁坊时便与大兄商议,明年得请一位厉害的武艺师傅好好操练长子,以后即便脸长得再好看,但有那体型在,旁人也不会误以为是小娘子了。
除夕,崔芮带着妻儿回崇仁坊过年。此次,他也是发狠了,不让长子乘车,道:“男儿家自是当打马而行,哪能如此娇滴滴的小女儿态?”见隽娘露出不忍之色,忙将长子一把提起放在身前,马鞭一扬,便远离马车。
“阿耶,大表兄说明年教我学骑马。”很无奈老爹赌气似的行为,崔瑾道。
见老爹不答话,想到李承乾的事终究是要让他们知道的,便又道:“阿耶放心,儿子知道您担心什么。即便儿子有几分小聪明,但毕竟不到四岁不是?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交往,长辈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崔芮不料他竟然已清楚对方的身份,问:“既已知晓,为何还要来往?历朝历代,能安稳从储君坐上那个位置的有几个?何况,那位也不是嫡长!”
崔瑾沉吟片刻,抬眸,坚定地看着前方,道:“正因不是嫡长,所以,他更希望能摆脱那个阴影,更希望能让自己的嫡长子顺利接替自己的位置。现在,只要这个儿子是对长辈仁孝、对同辈谦逊、对弟妹友爱,若性子温吞一些,或许他更放心。”
崔芮却不赞同,道:“崔氏,不需从龙之功!”
“儿子知道啊,所以当日便让他选择,若他只愿当兄长,我便视其为‘大表兄’,若要当太子殿下,那么我是草民他为君。后来,他愿意只当我的兄长,我也不好再推却了吧?”崔瑾笑道。
“你们啊,真以为是孩子家的玩笑?若是那位要挑明,你又如何?”崔芮无奈地道。
“那位?一样的啊!他若是愿意当叔父,我便当他为叔父;他若愿坐在那位置上当君主,我便安生做自己的崔氏小十三郎。我还不到四岁嘛,难道大人还好意思与我计较?”崔瑾道。有时候,年纪小也是一种优势。
“你倒说得轻巧!若是旁人以为是你祖父或伯父或为父指使的呢?”崔芮冷哼道。
“还是那句话,我还不到四岁呢!能做什么?能说什么?”崔瑾毫不在意地道。
崔芮仔细一想,倒也有理。但是,怎么说来说去还是回到以前商议的那样,不多言不多管,旁观即可。哎,可怜天下父母心!
谈话之间,便进了崇仁坊。牵着崔芮慢慢地走,
虽然,步子略显蹒跚,但好歹终于能自己行走了。崔瑾一路兴致勃勃,额上隐隐出汗,仍是坚持着。
崔慕远远见了,暗暗点头,让长子崔理前去相迎。
崔理早就盼着了,忙应了声,刚迈开步要跑,随即收回脚,不急不慢地端端正正地迎上去。“给二叔父请安!”他拱手严肃地道。
“哟,原来是大郎啊!叔父还以为是哪家的老夫子呢!”崔芮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
崔理微微咧了咧嘴,忙正色道:“祖父和阿耶一直在等候二叔父,二叔父请!”
“一点都不好玩!”崔芮撇撇嘴。
崔理牵过崔瑾的手,道:“十三弟就交给侄儿,二叔父请自便!”
见兄长正在前面等候,崔芮再三交代后方离开。见左右无人,崔理便笑嘻嘻地道:“十三弟,你做的那个旋转木马还有没?再送给为兄一个好不好?”
崔瑾眨眨眼,道:“小弟都已经送给一次大兄过年的礼物了,可大兄还未还礼呢?”和老爹一样,他也很喜欢逗这个故作老成的孩子。
“这个……”崔理有些为难了,“原本,为兄是想送一套江南的套娃给你的,可是,你自个儿做的都比那娃娃精致。其余的,为兄那里便没有好玩的了。二妹那里倒是有许多小玩意儿,但都是小娘子玩的。要不,为兄有一块玉佩,是两岁时大舅父赏的……”
崔瑾笑道:“既是长者所赐,哪能轻易予人?”
崔理皱着眉头,道:“那怎么办?已答应了晴表妹,难道把自个儿那套给她?不成,我还没玩够呢!怎办?哎呀,都愿小六,瞎摆显,让晴表妹瞧见了吧!”他自顾自地嘀咕着,满脸纠结。那个晴表妹,崔瑾听说是崔理大舅父家的嫡长女,已与崔理订了亲,也居京城。小六,便是伯父的庶次子崔昕辉。
崔瑾作恍然大悟状:“哦,原来是大兄未来的媳妇儿啊!嗯,这可不成,她以后可是大嫂子,小弟得赶紧巴结巴结!”他故意严肃地道。
崔理倒有些扭捏,道:“还早呢,什么媳妇大嫂的?”
“不早,不早,不过再等几年便可进门儿了!”崔瑾眨巴着眼,道。
“十三弟!”崔理羞得耳根子都红透了。
崔瑾也适可而止,不再逗他,道:“大兄难得开口,小弟怎能不从?待会儿让小祥子回去拿一个便是!”
崔理欣喜万分:“多谢十三弟!多谢十三弟!”连连拱手。
哎,这么小就知道哄老婆开心了!崔瑾摇摇头。还有,表姑亲,好像对后代有影响吧!他有些担心。只是,古代都喜欢亲上加亲。希望以后自家爹娘千万不要让自己娶个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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