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主子这样说,凤台脑子里灵光一闪,恍然道:“高阳一来为避嫌会去见宫里那位,二来会恼陈元膺。小陈候要再想与他这掌管几十万兵马的督军交好,怕是难。”
总还不算笨的无药可救。
九公子挑眉哼了一声。
熄罢外间灯烛,远山正撩了帘子进来,听见凤台后面几句,忍不住插话:“夫人这招高明,既断了小陈候笼络高阳峻,亦提醒宫里那位小陈候居心叵测还是夫人厉害。”
那个小东西行事向来爽快利落,既要拖陈元膺下马,必然不会只此一招。
方才看半截儿的书册便扔在被子上,九公子凝神细思间,不由自主拿起它在榻沿上轻拍。
凤台斜眼瞄了远山主子是想夫人还是想事儿?
远山向他抖抖眉梢公子必是揣摩夫人底下会怎么做。
两人在一旁垂手躬身,正眉来眼去使眼色,九公子手势一停,淡声问:“夫人现下身子如何?”
凤台忙肃容答话:“仆来前问过陈大医,据大医言,夫人肺脉受损严重,仍需调养些日子。”
九公子听了皱眉,外有自家掌控大局,内有萧仪一干神出鬼没手下相护,这小东西怎么不晓得歇息?
不过这招釜底抽薪倒是用的妙。
此刻不仅高阳峻有动作,怕是萧仪那厮也有了动作。
思忖半晌,九公子眉间一舒,转眸看了凤台:“回去与夫人言,大郎与小娘子都欢脱的紧,要她养好身子再回来,去罢。”
既然两个小主子欢脱的紧,怎么不带上山去?
亦或让夫人回老宅?
为甚要养好身子才能回来?
凤台一脑门子官司,只这种事主子既然发话,做奴仆的总不好问。
这汉子便唯唯躬身揖礼。
外间厅门“吱呀”两声,仿似开了又关,九公子这才眼睑微微一垂半间亭里除了那个癞子丫头,应当还有小陈候之眼线。
此人在,就如同身侧伏了条蛇,且这蛇还剧毒无比,稍有疏忽便会择人而噬。
需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揪出此人。
九公子垂睑思忖片刻,忽尔眸子一眯,招手叫过远山来,低声吩咐道:“着人将那妇人送去老宅,再令人通知夫人。”说了半句声音一小。
远山支梭着耳朵听了,边听边点头:“嗯,公子放心仆知道该怎么做。”
既然是安世昌陪同,待上了山,安世昌便将陈元膺领去安家别宛。
上午晌别宛管事便得了贵客临门的消息,早命众奴仆将别宛里里外外打扫的一尘不染。
待将陈元膺送去客舍,安世昌便拱手告辞:“吕候一路鞍马劳顿,且先歇息,晚间某于外院设宴。”
陈元膺勾了唇角抬手揖礼:“倒叫安大人费心了。”说罢,眼见安世昌转身,便也随后跟上去送。
待安世昌领随持出了院门,陈元膺神色一冷,低声问:“仍没有寻到饲虎么?”
他这样沉下脸一问,周围几个护侍刹时头皮发麻。
几人相互间使了眼色,当下两人出门去屋后,另几人齐齐守去大门外。
院子里一时只剩下郭北。
郭北压了嗓子道:“君候毋恼。卑职昨晚已派人上山,待到晚些许是会有消息。”
言外的意思很明显,若是找到了,此处人多口杂,又是人家的地盘儿,总要背着人才能禀报。
半间亭与安家别宛仅隔了片照水挴林,确实需的小心。
陈元膺眯了挑花眼,淡淡点了头。
只是这人点头点了半截儿,忽然眸光一闪,沉声又问:“那个王娇儿不是亦回了舞阳么?传讯下去让她宴请九夫人。”
郭北听了一哆嗦,掳人那个饲虎仍然渺无音讯,现下又要动用“暗棋”,眼前这位为了那个妖妇,倒真是不遗余力。
“君候,现下是在浮云山。”
郭北知道陈元膺向来说一不二,加之又自诩智计超群,最听不得别人逆言。因此不敢明里说透,只拐弯抹角提醒:“卑职总觉琅琊王氏这厢太过平静,怕是会有什么诡计。”
“什么诡计?”陈元膺冷冷一撇唇角,鄙夷道:“王九那厮远在河外,现下只她一个小妇人就算再有智计,想逃过本候掌心还差的远。”说罢,眸子焠冰般由郭北脸上一扫。
郭北不由心下一寒,躬身揖礼道:“是,卑职这就去传讯。卑职告退。”
陈元膺这才眸子一转,负手往正堂去。
这几天天气晴朗,常濞用过午食,便去后宛散步消食。
他到了水榭,仆妇将将揣上茶,便听见外头“大大人。”
管事边撩了袍摆飞奔,边喘吁吁禀报:“严守正严大人来来了。”
在郡守府做了十几年,管事按说也算是见过大场面。
像这样跑的一头汗珠子,更兼有点惊惶失措的模样,倒还是从来没有过。
再说有人来就有人来,又非是兵临城下,或是上头那位发难,用得着这样大呼小叫么?
常濞不由眉头一皱,沉声问:“可是中书舍人严大人?”
“是是是他!”管事跑到近前,顾不上喘口气,便又一叠连声道:“严大人他他好似得了失心疯大人还是去看看罢!”
“甚么失心疯,胡言乱语!”常濞皱眉训斥了,放下抔子便要起身,只屁股将将离开榻座,猛不防榭外影子一闪,有人扑通一声扑过来:“大人!”
常濞被撞的“咚!”一声又跌了回去。
榭外又七八位府兵追撵过来,见常濞神色凝重,揣坐着不动,众府兵便相互使了眼色,收了刀站去一旁。
严守正抱紧常濞两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嚎道:“常大人下官实在是受小陈候鼓惑,小陈候允诺若他攻城时下官拖一拖食盐粮草,介时便封下官为尚书令。下官也是为他所惑下官没有反叛之心哪!”
别的再模糊不清,只最先一个“攻城”,再最未一个“反叛
”,常濞倒是听的真真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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