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柳鹏虽然真心诚意地帮助盖州这边减负,但是赵经历却是一百个不愿意,他直接就闹开了:“你们龙口又在胡闹什么?去年一个月只运一万石差点把我们搞死了,不对……连一万石都没有,只有七千石,当时老子都被逼疯了,现在你们又在搞什么?”“是不是又要把老子逼疯了?回去告诉柳经历,别的事情可以谈,这件事万万不能谈!”
雷初阳不由冷笑,解开外衣露出了腰间挂着的七八把利刀:“那我就直接回复我们柳少,万事俱备,只因赵经历您不肯答应,所以这事情谈不成了!请柳少换一个人来谈便是。”
赵经历起初没明白雷初阳为什么会说“换一个人来谈便是”,但是仔细想了想,又明白雷初阳的换人不是把他自己换掉,而是把自己干掉换一个经历来谈这件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雷初阳,你的胆子也太大了!本经历好歹是朝廷命官,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我们袁经略追究起来,别说你们柳经历,就是你们陶道台也没有好果子!”
雷初阳却是没脸没皮地说道:“赵经历,我知道你是朝廷命官,怎么会打您的主意,我提醒您一声,您若是想不开的时候自然有很多种办法自寻死路,不必硬栽到我们经历身上,我们要把人弄死也有一百种说法,不必用这么简单粗暴的办法!”
说到这,雷初阳立即冷笑一声:“反正这就是我们柳少定下来的章程,赵经历你想明白了自然会有两万石,想不明白也只有两万石,就看赵经历到底有没有想明白了?当然结果虽然是一样的,过程却是大有区别!去年我们能把每个月的米豆减到七千石,今年也照样可以!”
雷初阳这话可以说是软硬兼施,赵经历不得不考虑与龙口对抗的后果,如果说过去龙口那边的威胁还比较遥远,那边现在龙口的威胁就近在咫尺。
龙口占据了整个广鹿岛,岛上有龙口的几百名精锐官兵,还收容了上千名辽东逃军与逃民,随时可以杀到盖州来,暴起发难弄死他一个卫经历自然有一百种办法。
而雷初阳看到赵经历陷入沉思当即说道:“我们柳少只是手头有点紧,周转不开,你也知道现在过年就是春荒,这个时候把和丰仓的粮食借出去会有几成利!等到五月夏收,柳少把粮食收上来,会全部还给你们盖州,柳少的信誉如何,赵经历你心里有数!”
柳鹏在东三府向来是言出如山的大人物,都说柳经历一诺万金万金一诺,而且还有活生生的许多例子,因此赵经历当即考虑起细节问题:“这两万石到底是运到两万石?或者是名义上运到两万石。”
雷初阳当即说道:“运到两万石实数,你放心便是,现在盖州积压的米豆至少有二十几万石,哪怕我们龙口不输出一粒米一粒豆,仍然能坚持到夏收之前,而且我们每个月还会运到米豆各万石。”
接着雷初阳又把龙口这边的条件重复了一遍:“何况我们每个月给的回扣是按五万石来计算,且不说您过手了多少,那两个半点您就能攒下多少金山银山。”
账面数字与运到实数之间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差距,这百分二十五的差距向来是与盖州与龙口共同分配,只是赵经历跟手下只说龙口提供百分之十的回扣,却把两个半点占为己有。
千万别小看这两个半点的数字,万历四十八年登莱运过米豆八十万五石,两个半点就是两万一千石米豆,可以说是一笔惊人的收入,今年登莱运过米豆应当超过一百万石,赵经历的收益自然就更惊人了。
听雷初阳说起这件事,赵经历当然不愿意把这笔见不得光的收入拿出来,更不要说让这笔收入搞得众人皆知:“成成成,就按你们龙口的章程来办,反正你们说了算,但是结算的时候能不能快一点,说是一季一结,现在几乎是过了四五个月才开始结算,结算过了两三个月才能拿到钱啊!”
“就是因为柳少手头紧才会这样,你这次照顾我们龙口一回,以后结算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了。”
只是赵经历会相信雷初阳才怪了,他也知道柳鹏扣着钱不放就是准备在这样的关键逼得他们就范,但是谁叫他收了龙口的好处。
这位柳经历的心可黑得很,去年朝廷一说兼收杂粮,结果他第一时间就把大量番薯夹杂在杂粮之中送过来,狠狠赚了一大笔,不过正是因为如此,这样的人物还是少得罪为好。
只是赵经历并不清楚,这笔总量可以用惊人来形容的大宗米豆并没有在这个春荒时节借给登莱平民,而是源源不断运到了广鹿岛,现在江浩天越来越有底了:“有这批米豆,哪怕天塌下来,我们也不怕了!”
虽然广鹿岛是一个大岛,驻在岛上的巡防队员与岛上的居民种植了不少作物,每天又有渔获,但是从整体来说,广鹿岛的粮食始终不能自给,必须依赖于登莱方面源源不断的输入。
而现在广鹿岛上的脱产人员越来越多,粮食始终是摆在江浩天面前的最大问题,毕竟现在逃入广鹿岛的辽东逃民、逃军越来越多,过去江浩天只需要解决千余人的伙食,而现在他必须要解决近三千人的伙食,光是岛上的军人与行政人员就有八百多人,而且战事一开,供给人员必然成倍增加。
可是现在龙口却运来了一船又一船的米豆,江浩天不得不组织岛上军民临时抢建好几座粮食仓库,而他身边的李修维十分兴奋地说道:“看来要打仗了!”
霍球摇了摇头说道:“打什么仗,建奴还在沈阳、辽阳与袁经略对峙,柳少这叫有备无患!”
江浩天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有备无患何必从盖州腾挪出这么多粮食,这可是好几万石米豆啊!修维说得没错,大家已经不远了。”
现在已经是天启元年的阳春三月,据说天启这个年号是阁臣与诸位尚书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想出的年号,可以说是妙笔生花神来之笔。
只是这个天启年号虽然高明至极,但是宫中却有一件令人扫兴的事情,天启年号刚刚启用几天,有一群宦官在整理内库宝库的时候,却无意翻捡出一大批天启年号的古钱来。
这批天启通钱不是新铸之物,显然是很有些年头的产物,但这批有着天启的产物又是怎么一回事,现在连天启皇帝都给搞糊涂,而阁臣们干脆装起了糊涂,直接说这批天启通宝是天降祥瑞。
还好有一个叫刘若愚的宦官会查书,确认天启这个年号前人不但用过,而且前朝梁之永嘉王萧庄、北魏元法僧并南诏国王劝丰佑,俱曾用此年号,直到当今万岁爷“共四矣”,刘若愚不得不发一叹:“此进拟年号之宰相不读书之明验也。”
实际上刘若愚查得还不全,元未红巾军首领徐寿辉也称“天启”,至此已然五见,大明宫中翻检出来的天启古钱就是徐寿辉所铸,更糟的是前面这四个天启年号居然无一善终。
只是大明朝的大人物们并不会把刘太监查书的结果放在心底,现在大明仍然是一片歌舞升平,大家都相信袁经略应当是有办法的,熊去袁代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只是柳鹏却是不这么看,他略带感伤地说道:“征期将至,美人恩重,真舍不得现在的安乐窝!”
江清月准备跟他一起出征辽东,因此没怎么感伤,但是对于谷梦雨她们来说,虽然不是生离死别,但是这样的场景却不亚于生离死别,那边张玉蝉已经第一个小声抽泣起来。
她不敢不让柳鹏走,又知道柳鹏不得不走,而那边姚玉兰倒是威风八面地说道:“放心去吧,有我盯着,咱们家里不会出什么大事,玉蝉儿就不用哭了,夫君要有好些天才会去广鹿岛!”
“是啊!不必这么感伤,等闲下来我与巧芷一起到广鹿岛来看你。”
只是魏瑜君很快就话锋一转:“你既然说美人恩重,舍不得我们,那是怎么一个美人恩重,又怎么舍不得我们!”
柳鹏大笑起来:“就瑜君你这大长腿,当然舍不得了!”
当事人还没反应,那边张玉蝉却是破涕为笑,嗔怒了一句:“夫君真是太下流了,你倒是说说玉蝉儿有什么让你舍不得的,说不出来不许走!”
柳鹏正想回答,那边史钦明却是十万火急地赶了过来:“柳少,女真兵已经开始强攻沈阳了!这一回绝不是佯攻。”
“不是佯攻?”
柳鹏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老奴这是自寻死路,我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家人和和美美说话的机会,他又跳出来坏我大事,我回头就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只是话说到这,柳鹏的脸色越发阴沉起来:“恐怕现在沈阳已经失守了,如果沈阳失守的话,不知道辽阳的情况如何?”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