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鹏哪怕只带三五百人援辽,每个月的军饷、马料、军服等诸类支出都是一个惊人数字,何况以现在柳鹏这支巡防队的规模,怎么可能只带三五百人援辽,至少也会出动近千人与数百匹军马。
而且这等于去了陶朗先的心腹之患,到时候辽东二虎相争,自己完全可以在登莱坐山观虎斗,柳鹏若是败北受挫,那自己这个登州道就是真道臣,到时候随手就能把柳鹏的势力连根拔起。
柳鹏若是大挫建奴,那更是一件大大的美事,自己升官发财不在话下,而且还能借机大捞特捞,这样的美事从天而降,陶朗先当然第一时间答应下来:“柳经历放心援辽便是,我作为登州海防道全力支援,要调什么人,要用多少钱粮米豆,只需要柳经历说一句就够了。”
只是柳鹏却是摇了摇头说道:“道台大人,事情如果有您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你没听说咱们山东驰援的那些兵马,一到了辽东就被上面拆散了,指挥使顶多只能管着三五十人而已,一般的军将那就更惨了,就是侥幸没被拆散了,上官也把你们当外人,什么地方最凶险就把你们派到哪里去……”
说到这,柳鹏唏嘘不已:“再说了,我虽然是威海卫经历,驰援辽东也是名不正名不顺,更不要说有机会自成一军,巡防队这支队伍是我一生心血所聚,怎么能这么任人糟蹋啊!”
而那边陶朗先已经明白过来了,柳鹏虽然准备援辽,但是并不准备毫无意义地带队援辽,甚至准备自成一军,保存自己的部队建制不被打散,更要南水北求名正言顺,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陶朗先对此表示理解。
为了能把柳鹏送到辽东去,陶朗先觉得自己可以暂时答应柳鹏一些条件:“柳经历说得好,名正才能言顺,柳经历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跟本道好好谈一谈,只要本府能解决,一定尽力帮你解决。”
说到这,他越来越觉得柳鹏援辽的计划并不是纸上谈兵,而是很有可行性,即使遇到建奴也有机会保全队伍。
且不说柳鹏有着好几千人的常备武力,随时能拉出上千兵力越海援辽,而且他在辽东早有准备,占据了广鹿岛,在岛上布置了数百名巡防队员并收容了至少上千名辽东逃民、逃军,把这里经营成了龙口的一块飞地。
为了广鹿岛的问题,辽东方面可是不知道跟他与登州府打了多少场官司,过去陶朗先觉得广鹿岛真是一个天大的麻烦,但是现在他却觉得广鹿岛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而且今年登莱供应了辽东八十五万石米豆,这些米豆运到盖州套以后就完全脱离了登州道的控制之外,只能任由辽东胡乱折腾浪费,可是登州如果以广鹿岛为基地派出一支援军进入辽南,主持山东海运的登州道自然对这批米豆的具体使用上有充分的发言权。
而且在这个问题上他与柳鹏有着一致的立场,他并不希望柳鹏这支援辽军被辽东的大人物直接吃掉或是不堪一击上阵即溃,即使失败也要在辽东多坚持一段时间,因此他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而柳鹏当即说道:“道台,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个卫经历而已,辽东不知有多少文武官员的流品远远高于我,我在他们面前都挺不起腰杆来,何况是下面的弟兄们!”
而陶朗先已经明白过来了:“柳经历,您是想一个名义?现在的卫经历似乎是低了些!”
柳鹏点点头说道:“虽然我是吏员出身,按照吏部成制不能逾七品,但就在先皇之朝,咱们山东就有这么一个先例!”
这是来要官的!
陶朗先知道山东在万历朝确实有这么一个金通判的先例,而且履历跟柳鹏几乎一致,先做了县丞,接着做了卫经历,最后做到了府通判,虽然是张居正秉国的特殊时期,但是山东但凡是吏员出身的官员,都把这位金通判视作人生的目标。
现在柳鹏就准备重复这位金通判走过的路子,而且现在辽东大仗频发,朝廷为了打一场胜仗,不知洒出去多少金银官位,一次就发了一百八十万两的边饷,只要柳鹏能打出一个局面,区区一个通判根本不在话下。
因此陶朗先当即答应下来:“咱们登州府额外多设一员通判绝对不成问题,只要柳经历在辽东旗开得胜,别说是一个通判,就是一个同知都有机会!”
柳鹏当即说道:“我只求一个通判!还望大人成全。”
他这个年龄的通判,即使他虚报了实际年龄,仍然是天下最年轻的通判,即使是那些进士出身的官员,在他这个年纪仍然在苦读功名,根本没机会出仕。
而那位陶朗先不由为这事琢磨开了:“这等于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有点难办,但是我可以向柳经历保证,只要旗开得胜,你的通判之职绝对跑不了!”
“吏部不答应,陶某就捅到内阁去闹到底,还有广鹿岛的事情你也放心便是,就许他们辽东乱折腾,还不许咱们登莱帮他们善后?”
“反正辽东战事告以一段之前,广鹿岛就是咱们登莱的地盘!”
陶朗先继续说道:“柳经历还有什么需要没有?”
柳鹏却是笑了起来:“陶道台,您以为什么时候发动为好?或者我想问一位,熊去袁代,你觉得这大事能不能成?”
陶朗先是浙江秀水县人,属于东林党的外围人物,跟袁应泰这个陕西人严格不算是一个派系,而且袁应泰上任尽易熊廷弼旧法,因此他对袁应泰并不看好:“熊去袁代,朝廷自然是有些失策,柳经历的意思是现在不是出兵援辽的时候?”
“对!”柳鹏很干脆地说道:“现在援辽,岂不全是袁经略的功劳,而且袁经略可是个好官。”
好官这个词语有着无数种解读的方式,但是陶朗先却是第一时间明白过来:“嗯,现在援辽即使成功,本道的万世功业、滔天富贵自然也飞了,再说谁知道袁经略会把咱们的援辽军扔到哪里去?先等一等,在广鹿岛站稳了脚,我们就可以立足不败之地了!”
他这是不虑败先虑胜,但是谁叫现在的辽东经略是袁应泰,陶朗先主持山东海运,对这方面了解最多,很清楚这位袁应泰未必会失败,但多半不能成事。
而援辽军若是能以广鹿岛为基地,自然就能进可攻退可守,随时可以退守广鹿岛,因此他立即问起了另一个问题:“广鹿岛能屯多少兵?”
“如果有足够的米豆,三五千人绝对不成问题!”柳鹏却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道台,我还是得说这个时机得挑个合适的,最好您要升一升动一动的时候再动手!”
“对对对!”陶朗先觉得柳鹏说得再对不过了:“一定要挑个好时候。”
虽然他在山东与登莱都是骂声一片,但是主持山东海运完成八十五万石的召买海运可以说是一件奇功,因此不管是内阁、户部还是兵部都是特别看重他这个登州海防道,根据京里同年的意思,他很有可能动一动的希望。
他如果动一动,肯定不是普通道员了,至不济也是一个按察使、布政使,而本朝道臣中的能员直升巡抚的例子也不是没事。
只是海右会拖欠解省解京钱粮的问题却让他的前途蒙上了一层阴影,不过到时候若是在辽东立个大功,他升官发财的事情自然就能顺水推舟地办了。
他告诉柳鹏:“现在先好好准备,广鹿岛不会有什么问题,我都会帮你顶回去,到时候咱们马到功成,弄一场滔天富贵回来。”
而得到了陶朗先的承诺,柳鹏就开始准备下一部的部署,只是他的部署对于盖州的赵经历来说简直是一场灾害。
他没想到这些山东人居然又变卦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改主意了,每个月只准备发米豆各万石,然后要求我们按五万石接收,这差距也太大了!”
登莱米豆额运六十万石,平均到每个月就是五万石,但是万历四十八年都已经运了八十五万石,按照赵经历的估计今年至少能运一百万石,哪料想这些登州人说翻脸就翻脸,说是过年以后每个月只能运来两万石,而且还要持续很多一段时间。
这不能让赵经历气急败坏,而他对面的雷初阳却是赔着笑脸说道:“这不是咱们柳经历突然周转不开,所以麻烦您担待一下,您放心,每个月该给的回扣一文钱都不会少,还是按五万石计算,而且我们不是替你分忧吗?您看看现在盖州囤积了多少米豆,根本没办法运到前线去。”
这确实是实情,别看山东使足了九牛二虎之力往盖州套运来了八十五万石米豆,但是现在有大量的米豆积压在米豆,根本及时前运到前线。
根据雷初阳的初步了解,积压在盖州的米豆至少有一二十万石,而且还在继续增加,所以柳鹏就让雷初阳过来帮盖州方面减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