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麟道:“你说的极是。上京戏馆多,我们停留的时间长,尽可以换着地方坐馆,不能再打这样儿的主意。”
岳麒也道:“我听你和管头儿的意思是怎么也要在上京呆到开春,这么长的时间,坐馆只是一小部分罢了,名声传出去以后,少不得会有豪富或者当官儿的家里会请新音社过去唱唱堂会,这块儿可不能小看了。”
岳麟抚掌笑道:“大岳说的太含蓄了,我直说了吧,堂会可比坐馆划算多了,唱得起堂会的赏下来的银子都不会少,不过我们俩个也会替你把把关、掌掌眼,有的人家风评不好,可去不得。”
商雪袖瞟了他一眼,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脸上也没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来,倒是岳麟喝了一口茶,对着岳麒道:“这女弟子越发喜怒不形于色了。”
商雪袖方“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道:“大早上的两个师父拿我打趣。既然如此,我们就等着管头儿回来再说吧。”
管头儿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商雪袖见了心中十分惊喜,快走了几步迎了上去,道:“刘馆主,您怎么来了上京?”
跟着管头儿回来的正是刘荣升,他笑眯眯的,转着圈儿施了礼,方道:“我们东家刚在上京又开了分馆,因缺一个熟手,临时把我差了来,等这边经营上了正道儿,我再回苏城。”
商雪袖道:“我还以为苏城的戏馆既然名为荣升,就是刘馆主开的呢。”
刘荣升摆摆手道:“我没有那个本事,只是凑巧了而已,当年东家也是说我这名字起的好。”
商雪袖抬眼看着两位岳师父和管头儿,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用挑地方了,在上京的第一出戏,一定要在刘馆主的地盘儿唱,以贺刘馆主开张大吉。”
刘荣升一愣,真真是大喜过望。
他随着管头儿过来,本来也是想问问,新音社能不能念在当初在苏城的情分,给他开开方便之门,没想到商雪袖却径直允了,他高兴的直搓手,道:“商班主,您这份气量叫我怎么谢谢您!”
商雪袖莞尔道:“您是新戏馆,我是新明剧,不是正好吗?”
“对,对对!”刘荣升如此快的达到了目的,反倒有些慌乱起来,道:“既然这样,我也不再耽搁了,我去戏馆得叮嘱叮嘱,该准备的得准备起来了……”说罢便拱拱手,告辞而去reads;。
岳麒看着商雪袖,有些不赞成道:“你这次回答的有些冲动了。”
商雪袖摇头微笑道:“我没有冲动。报答他在苏城的人情,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师父您想想,他说东家在上京‘又’开了分馆,说明原先人家在上京就有戏馆,而且这么多年经营不差,才能开第二家,别的地方我不知道,起码苏城就有一家,刘荣升又被抽调到上京,那么想必其他处还有分馆,这位东家,不可谓不阔绰豪富了!我估摸着,这家新建成的戏园子,一定规模极大,且华丽堂皇。”
正说着,又只见刘荣升急忙忙的进了来,擦着汗道:“我真是糊涂了,今晚我已经定了华筵楼给各位接风,晚上我差人来接各位。”
管头儿这才又道谢着送刘荣升出去,再回来的时候,听商雪袖对着两个岳先生侃侃而谈道:“……既然是新开业的,那必然也是希望一炮打响,让戏馆的名声一下子起来,跻身于楼上楼、庆祥那个层次里。所以呀,他们自己就会先把声势张扬出去,达官贵人那里更少不了先打交道,请他们来看开业的头一场戏。从这点上看,我们何尝不是借了人家的东风?”
商雪袖见管头儿进来了,道:“管头儿,可听见我刚才的话了?”
管头儿道:“两位岳先生想必也被你说通啦,我就更没有旁的话可说了,新荣升在三天后开业,开业的当晚开锣,班主既然应了,就要极早准备才是,我已经定下了房子,过会儿大家伙儿就可以搬过去了。”
三天的时间做准备,对于已经唱过几十出大戏小戏的商雪袖来说,却仍觉得丝毫不能放松。
这是上京,这是新荣升的第一场戏,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岔子,所以她和岳麒岳麟、管头儿商议过后,首先明确的一点是一定要选一出大戏。
但在选择什么戏上,却起了分歧。
两位岳师父提议演《龙凤呈祥》,这出戏就在萧园演过一次,又新鲜又喜庆。
管头儿则更喜欢《琵琶记》,因为演了好几次,新音社全体都太熟了,万万不会出什么差错,而且结局全家封诰,也是极好的。
商雪袖想了又想,方道:“我想要唱这个。”
她将手里的本子往外推了推,道:“这出戏一直有在练习,对于新音社的伶人们来说,也不是一出没唱过、没练过的戏。”
那本子上写着三个大字:长生殿。
除了《龙凤呈祥》是六爷给她的,这是商雪袖离开萧园的时候第一个勾了要带走的戏本子。
岳麒摇头道:“这……这是帝王戏啊。”
商雪袖抬头道:“您二位说的也一样是帝王戏啊。”
岳麟跟着摇摇头,眉心间的皱纹也深邃了许多,道:“不一样。《龙凤呈祥》是群戏,帝王戏分没那么多,而且细究起来,刘备那时候也不是帝王。《长生殿》就不同了……风险大啊。”
帝王戏要慎唱。
商雪袖深明此理,但对于现今独宠丽贵妃的当今圣上,或许没有哪出会比《长生殿》这出戏更合适。
天下间哪有什么十拿十稳的事呢?
若选了这出戏,且不说会被人攻讦戏班子迎合媚上,单就里面的两个主要角色,一旦演的不到位,或者太到位,都不妥。
岳麒道:“不然,就别演这出了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