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生的事,完全传不到风染耳中。 贺月根本不跟风染讲朝堂上的事,那些护卫内侍也接到贺月严令,全都不敢跟风染透露任何情况。菁华宫又被御前护卫们守得跟铁桶似的,远远的就被挡下了,没人进得来。风染自己是可以出去,可是他只要一踏出宫门,就代表着跟贺月一刀两断,风染知道贺月这话是极其认真的,不敢去碰触贺月的底线。
风染只得自己在宫里暗自着急,明明知道贺月就是要逼得他着急,然后逼得他答允练功,可是风染想到练功的后果,怎么也舍不得贺月去承受那样的苦楚,也舍不得贺月为他折寿。对风染来说,每一个看似舒适温馨的日子,都是难以两全的无尽煎熬。凤梦大6的局势,他的身体,都经不起拖延,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他必须尽快取舍!
这日,贺月下朝回来,远远便看见有人在菁华宫外等候着自己,心头便有些不悦:他早已经传过旨了,不许他的后宫和母后来菁华宫打扰风染,不想令风染难堪。
走近了一看,带头的却是太子贺响,在他身后跟着奶娘嬷嬷内侍女侍一大群人,刚才隔得远,就只看见大人。
贺响老远就举起小手,要父皇抱抱。换了以前,贺月极少抱贺响,觉得皇帝要有皇帝的矜持,太子要有太子的矜持。因此贺月极少抱抱,贺响也不敢举着小手要抱抱。还是去年贺月刚回朝堂时,风染受了伤,呆在都统帅府里养伤,贺响几乎天天跑都统帅府去缠着风染玩耍。风染便常常抱着贺响逗弄,又常常直接把贺响塞进贺月怀里,贺月便渐渐学会了怎么逗小孩玩,也慢慢喜欢抱着贺响逗他玩。贺月渐渐觉得父子关系亲近了,感受到一种质朴的天伦之乐。
贺月弯腰把贺响抱起来问:“响儿,来干什么呢?父皇不是跟你说了,你风叔这几天有要紧事,不让你来么?”
贺响圈着父皇的头颈,颇正经地回道:“响儿知道,响儿不敢打扰父皇风叔办大事。”太子自小便受教养,显然不是白教的,比一般小孩懂事得多。然后贺响从衣兜里扯出一方男子的暗花素色手巾道:“这是前几天,风叔拿给响儿隔背的。皇奶奶说,借的东西要还人家,还要当面谢谢人家。”抱着贺月的头颈不住摇晃撒娇道:“父皇,让响儿进去看看风叔吧。响儿道了谢就走,不会打扰父皇和风叔做大事的。父皇呃——”
贺月笑盈盈逗弄太子:“响儿就是来还巾子的?没想你风叔?”
贺响直点头:“想啊!想啊!”然后又赶紧申明:“响儿不打扰父皇风叔做事。响儿跟风叔拉了勾勾的,等风叔做完了事,就会来跟响儿玩,响儿会耐心等着。”
后宫全都知道,这段时间,贺月天天散了朝就回菁华宫,连给太后请安都免了。而菁华宫内外岗哨遍布,防得密不透风,就算那宫里困着个当朝权势滔天的将军,也显得极不正常,全都睁大了眼,看着将会生的事。
就连贺响也知道菁华宫被防守了起来,因此被御前护卫挡在宫外,贺响也不恼不闹,为了能看一眼风叔,跟风叔撒个娇,小孩儿拿出十足十的耐性,在外面等着贺月,知道只有求父皇带自己进去。
贺响孩童无心,有实说实,一句“是皇奶奶叫他来跟风染还巾子的”,让贺月敏锐地知道,太后许是觉查了什么,才叫贺响借口送还巾子,借此打探菁华宫的动静。不然一方普通的巾子,随便派个人就送还回来了,哪能叫太子亲自来送还?再说风染洁癖,给别人用过的巾子还回来也是烧掉,基本都不用还的。
贺月并不怕太后知道什么,他心头有自己的盘算,没有隐瞒的打算,笑道:“嗯,父皇带你进去。”
一进了菁华宫宫门,风染已经迎了上来,笑道:“早听见你们在外面说话呢,快进来。宝宝,宝宝……”
都不用等到风染拍拍手,摊开来做出个来抱抱的动作,贺响本来被贺月抱在怀里,一看见风染,就把小身子直往风染怀里倾了过去,两只小手更是老早就朝风染伸了过去,叫道:“风叔风叔。”
风染从贺月怀里接过贺响,抱在自己怀里,几日不见,竟觉得想念,不由得撅起嘴唇,去亲贺响肉嘟嘟的脸颊,贺响也嘟着小嘴儿去亲风染脸颊,一大一小亲啄得咂咂有声。
等亲热够了,贺响拿出那方巾子,一脸正经地说道:“风叔,这个,还你。皇奶奶说,谢谢你。”风染随手接过来揣进怀里,然后抱着贺响,一下一下抛起又接住,大小两个便在庭院里嘻笑得格格格的,一边玩闹着,一边走回主殿去。
贺月吩咐跟随服侍太子的奶娘嬷嬷们便在宫门处等候,自己跟在这一大一小后面,也往主殿去。看着风染跟贺响在自己眼前笑闹,贺月忽然有些醋意,这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可是贺响却同风染更亲近随意一些,话都随口而出,贺响对自己总有些拘谨,说话仿佛都是经了腹稿的,感觉有点像在背书。贺响在风染身边,放松而又开心。不能怪孩子心心念念的缠着风染,也不能怪风染宠溺孩子,贺月记得自己问过,风染喜欢孩子。
只可惜,风染这辈子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贺月看着风染跟贺响玩闹,笑声洒落在冷清的宫殿里,好像令得整个菁华宫都变得温暖了,竟觉得,风染跟贺响更像对父子。贺月想:风染被风氏家族所逐,也不是郑家子侄,自己又没有孩子,在这人世间,始终是孤零零的,孑然一身,没有一个亲人可以牵挂,也不怪风染这般淡漠寡情。
看着风染把贺响一扔一接的抛扔着玩耍,贺月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大胆之极的主意。趁风染跟贺响玩耍嘻闹的空当,贺月凑上去,问贺响:“宝宝,喜不喜欢风叔?”
贺响毫不犹豫地答道:“喜欢。”
“那,父皇问你,宝宝想不想管风叔叫父亲……”
贺月还没说完,风染叫道:“陛下!”在孩子和外人面前,风染还是要守着君臣的礼,得管贺月叫“陛下。”
贺月却不理会,接着说道:“……风叔做了宝宝的父亲,宝宝就可以天天跟风叔玩儿了哦。”
风染道:“别乱问,小孩儿,什么都不懂。”
贺月低声笑道:“我就问着玩玩,不当真。”风染想着小孩子有种玩法叫做“过家家”,他跟安哥儿玩过的。
安哥儿最喜欢假扮“娘亲”了,手里抱着个布偶娃娃,模仿着大人照顾她的样子,无微不至地
照顾自己的“娃娃”吃喝拉撒睡,“娃娃”有时不听话,哭了,她还会轻轻地拍它哄它。安哥儿有时会拉着风染一起玩,就让风染给“娃娃”当“爹爹”,“娘亲”会派给“爹爹”干一些体力活,比如搬凳子,劈柴,烧水,然后“爹爹”和“娘亲”合力给“娃娃”洗澡。间或“娘亲”还要指责“爹爹”笨手笨脚,把洗澡水弄到“娃娃”眼睛里去了……虽然这些都是假装的,安哥儿却玩得很认真投入。
纪紫烟陪安哥儿玩,就只能当“姥姥”,郑修年是绝计不陪安哥儿玩这幼稚把戏的,安哥儿便只有让风染当“爹爹”。风染陪小孩子玩,倒是格外有耐心,轻言细语都舍不得火,被“娘亲”训了,也只管笑。看得郑修年直叹息,说风染太宠孩子了,迟早要被安哥儿蹬鼻子上脸。
风染猜贺月大约是想跟贺响玩“过家家”吧,便没再吱声。
贺响才不管大人们之间的低语,已经兴高彩烈地回道:“好哇!好哇!”然后便冲风染叫道:“父亲!父亲!抱抱!”举起小手便要风染抱抱。贺月生死不明的那会儿,贺响曾错管风染叫过一段时间的“父皇”,贺响叫错了,风染也没纠正,现在改口叫父亲,贺响竟是没有半点阻隔,开口就叫了。
风染应着,正要弯腰去抱,贺响便被贺月先一步拉开,道:“你坐下。”又向贺响道:“光叫父亲不行的,宝宝,你得跟父亲磕头见礼。”把贺响拉到风染面前,教他道:“宝宝,你跟父亲磕头,跟他说‘父亲在上,孩儿有礼’。”
贺响正被太后和教习嬷嬷教导着学习各种宫廷礼仪,觉得他见父皇时都是要行礼的,现下见父亲自然也是该行礼的。于是便端端正正跪在风染跟前,中规中矩地磕了个头,稚声稚声地说道:“父亲在上,孩儿有礼了。”
贺月在一边道:“一个头不够,要磕三个。”
风染看了贺月一眼,心道:这过家家是不是玩得太认真了?
贺响便跪着重新磕了头,又道:“父亲在上,孩儿有礼了。”这一下,不等风染来扶,便抱着风染的腿往上爬,叫着“父亲”扑进风染怀里,显然开心之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