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她诉说那家公司的傲慢,自己有多么小心翼翼到低三下四,翠花只是诉说,只是发泄,可听到他的心里,他有多么的自责和难过,身为男人,想要保护自己的女人却无从下手,只能眼睁睁的看她被践踏尊严。
还好,她收的病危通知书慢慢的少了,在她孜孜不倦低三下四下医疗费虽是拖三拖四,但也总归是没有耽误哥哥的病情。横断的尾椎和身体其他各个部位的骨折也在两次大的手术和好几个小手术中复位了。哥哥从重症监护室搬到了普通病房,虽然一辈子需要在轮椅上度过了,但命终于是保住了,家人的心终于安了一些。
可接下去的困难重重的生活,也让家人重新沉浸在愁云惨淡中。赔偿问题被提上了日程。
谈到钱,那家公司炸毛了。
“白眼狼,忘记了谁给的钱把你哥哥的命救了回来。”
可是哥哥出来打工是卖的劳动力,没有卖命啊,出来时活蹦乱跳的人,回家只有残缺的身躯苟延残喘。
是谁差点要了他的命?
“一分钱没有,他又不是我员工,他是劳务派遣,你想告,你告去吧。我在的这个地方,还没有人能治得了我。”
看着年迈的父母,还有只知道哭泣的嫂子,这样的事情也只能由翠花去承担了。
告状,现代社会叫民事诉讼,古时候就有,民不告官,意识是说个人基本上告不过组织的。现代的社会,老实的老百姓们也会告诫,不要轻易的沾染上官司,吃不吃亏是小事,一旦粘上,几年的时间可能都会耗费在里面,不值当的。
而翠花家,这个后果更大一些,嫂子在拿出家里的存折时,很是犹豫,卡上的三万块钱,是哥哥嫂子结婚以来五六年的时间仅有的积蓄,要投资在不知道什么结果的官司上,很可能有去无回。
翠花的压力更大,因为一家人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她的身上。
她只能殚精竭虑,游走在家、哥哥工作的城市、那个销售公司所在的城市、哥哥住院的城市、还有伟大的首都北京。每一个点到点,都相距千里,翠花只能选择最省钱的出行方式,最艰辛的不是旅途的辛苦,是困难的取证之路,都是那个公司的员工,拿着老板的钱,不可能帮着外人做事,翠花低三下四,苦苦哀求,但总是失败总是接踵而至,背负一家人的希望,她不敢有轻言片刻想放弃的念头。
毛爷爷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毛爷爷简直就是神人,翠花做好了持久战的打算,没想到事情却解决的那么顺利。
翠花收集了仅有的证据,去北京申请民事诉讼,被告有两个,一个是那个不承认哥哥是它的员工的销售公司,一个是三桶油其中之一巨头不知名的一个小分公司,因为这个小分公司在北京,而翠花的家距离北京和距离遥远的那个销售公司比较的话,虽然同是相隔千里,但还是在北京比较近一些。
之后,翠花便是忐忑的等待开庭,说实话,咨询过律师之后,翠花都没有把握能赢了这场诉讼,人员关系复杂,人证物证不足,地理距离太远,就算是胜诉了,他们不乖乖配合,申请法院强制执行都很困难,毕竟从原告到被告到法院,都是在跨省。
没有办法,前进,是狂风暴雨,后退,却是万丈深渊,父母年老,侄子智障,哥哥丧失了劳动能力,翠花除了努力还能怎么办呢。
这个时候那个公司却态度来了一个180°的大转变,同意和解,并破天荒的不用翠花跨越千里去商谈,他们的员工亲自找上门来和谈。
原来,担心诉讼胜利了如果申请强制执行,那个销售公司会成了空壳公司,翠花连带着位于北京的这家巨头下面的分公司一起告了。而国有公司要脸面,不允许有败诉的案子,更不允许有农民工告它这样极具新闻丑闻性的话题发生,责令这个销售公司和翠花和谈撤诉,私下了结。
而就像翠花形容的要种地的去发射火箭一样,一个销售公司去建造油田,其背后隐藏的肯定是肮脏的交易。
隐藏在国有企业后面大的蛀虫肯定更害怕事情的曝光,而这个小的销售公司一度以为在自己的地盘上翠花翻不出什么花样。
所以,毛爷爷说的对,看似强势的罪恶最见不得光,因为见光就会死,所以,没什么可怕的。
但惩恶扬善这样的事情在脆弱的家人面前翠花做不来,她只能勇敢到保护一下家人,而舍己为人的英雄,翠花有机会往那条道理上走,但终究没有勇气。
所以抛头颅、洒热血为了更多人幸福牺牲的那些人,太伟大了,真的不是一般普通人能够做的,翠花深有感触。
她渴望和谈,渴望屈服,因为背负一家人的希望这样的重担太重了,容不得一点的闪失。
翠花拿到了一笔家里人能够认同的赔偿金,虽然这笔钱比国家法律上规定的金额要少的多,但也能维系一家人基本的生活,他们已经满足了。
而张浩,在所有这些事情上唯一能做的,只有真心的替翠花高兴,高兴事情终于得以解决。
不然呢,陪她四处游走哀求找寻证据?他都不值得多出来的那份车票钱。替她和被告你来我往的谈判?他在人多的时候话都说不利落。还是自己或者自己认识的人能够帮她讨回公道?自己什么都不能。
这种不能保护爱人的失败感没有人能够明白。
一切都结束了,翠花不用再坐着最慢的火车的硬座,甚至是站票,摇摇晃晃20多个小时跑到千里之外低三下四,她回到了熟悉的校园。回到了一直给他支持、给她依靠、给她绝望时力量的张浩面前。
而有些人,却永远活在了现实世界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