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家中是最高大最威猛的哥哥在一堆不断滴滴答答的仪器围绕中躺在那里,显得那样的瘦小和脆弱。
血浓于水,我顿时理解了这个字的含义,因为那一刻,我宁愿躺在这张惨白惨白的病床上随时面临死亡的人是我。
忘记了外面亲戚朋友的千千叮咛,悲伤不由自主涌上了眼眶,我失声痛哭。
“花儿,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哭,别哭哈!”哥哥喉管被切开插着肺管,他每个字都说的那么艰难,却给了我一个安心的微笑。
今年的经济形式特别不好,哥哥所在的工厂订单量很少,哥哥赚的钱自然也就不多了,过年的时候哥哥就在抱怨,我劝过他,今年的行情什么行业都不会景气的,再说他所在的那个厂还算是正规,规模也大,哥哥在那工作了3年了,今年可以申请成为正式工人并且缴纳五险一金了,忍耐过了行情不好的时候,日子会越过越红火的。
哥哥听了我的劝告,拿着低微的计件工资混了小半年的时间,最终还是耗尽了耐心,打工的农民工,时间都是钱,还是辞掉了这份工作。
他跟着嫂子娘家的哥哥去建造油井,就在十多天前,他高兴的和翠花絮叨,每天一百块的工资,当月结钱,他拿了3000块钱时,翠花才知道这件事,但木已成舟,翠花又能说什么呢?只能一再的叮嘱,干不了就别干,找个轻松点的工作,工地上干活太危险,一定要小心。
但翠花不明白,哥哥是为了一个家庭辛苦却满足的劳动者,为什么厄运要降临到只有如此低微诉求的人的身上呢?
胸部肋骨断了3根,锁骨粉碎性骨折,右臂粉碎性骨折,右肾挫伤,脊椎腰椎第五和第六根横断,这意味着,哥哥以后再也不能站起来了。而更主要的是弥漫肺部的淤血和每天都有可能的炎症,极小的细菌感人就会要了哥哥的命。
在高架台上作业的哥哥被突然爆裂的吸取底下泥浆的泵站重重的打在了胸口并甩出去了20多米。
工友们手忙脚乱的送到附近的医院,车都没下就被要求转院到县中心医院,因为太过严重的伤势,在中心医院简单处理后就又被要求转院来到了这家全省最好的骨科医院。
面对高烧不退,经常性处在昏迷当中的哥哥,面对一天要接几次的病危通知单时的绝望,面对茫然不懂只是哭泣的爸爸和几天没闭眼紧紧盯着病房里哥哥的妈妈,面对抱着天生智力不足哄着侄子不要哭泣影响其他病人的嫂子,面对只能睡在医院走廊里的嫂子家的两个哥哥,翠花第一次知道原来畅快淋漓的哭也是一种幸福,因为此刻,她没有资本可以哭。总需要有个人擦干眼泪去努力争取让哥哥活着,这个人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这个每天发生在汲汲营营,追名逐利的现实社会中的事情,在将就公平正义的象牙塔中翠花眼里看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可它确确实实普遍存在着。
油田不像煤矿这种资源一样,很多煤老板们找几个人就能挖煤了,石油作为战略资源,开采权都在国家的三桶油手里。
可翠花理解不了,上升到国家层面的三桶油,为什么还存在这么草菅人命的不健全的漏洞呢?
哥哥所建设的油井,理所当然是三桶油名下的,不过层层转包,一个售卖二手钻井设备的销售公司负责建设。这是不是很可笑,搞销售的竟然也有资格建设油田,这不是像叫我们种地的去发射火箭一样吗?
都是瞎搞!!!可就是在毫无社会经验的翠花都能看出来瞎搞的前提下,不知道有怎样肮脏的名利交易下,这个事情就是做成了。钱在这些人麻木的眼睛里,从来都比一个鲜活的生命要重要的多,至于一个家庭的悲哀和绝望,哪又关乎谁的事呢?
更可笑的是,这个吃人鲜血的销售公司应该经历过无数生命残缺破碎和死亡了吧,居然为了规避法律制裁,与嫂子哥哥家那边一个包工头叫叶逢春的人签了劳务外包协议,也就是说,哥哥与这个油田,甚至与油田的承包商没有一点关系。
而现在,哥哥住院的钱是这个销售公司“处于人道的关爱”不情不愿的打过来的,伴随着每天雪花般飞来的病危通知单而来的还有每天的欠费缴费通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