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朱夫人很虽然和谢母等人谈笑风生,却很少和谢琪安说话了,倒是萘萘不停的纠缠着谢琪安,这样那样,朱颜身边都不去,让谢琪安疲于应付。
不过倒也给她小小的解了尴尬:好像她是为了对付萘萘,顾不上加入大家的话題似的。
谢家豪几次训斥萘萘,最后朱夫人看了一眼谢琪安,慢条斯理的说道:“不然咱们就请谢小姐做萘萘的家教吧?”
顿时,餐桌上有一霎的静默。
朱颜有些不安的轻声叫道:“妈……”
朱夫人却不理睬朱颜,微笑着说道:“难得谢小姐和我们萘萘投缘,我出钱,高薪聘请,谢小姐愿不愿意呢?”
谢琪安顿时语塞:“我……阿姨,不是……”
萘萘听她外婆这么一说,很高兴的一把抓住谢琪安的胳膊摇摆撒娇道:“姐姐给我做保姆吧,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玩了……”
谢家豪皱起眉头轻声呵斥道:“萘萘,胡说什么呢?青青,过來把她带房间里去。”
青青赶紧跑过來,萘萘不知道自己哪里说得不对,很不服气的鼓鼓嘴,但还是乖乖的跟着青青回房间里去了。
朱夫人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女婿虽然是呵斥萘萘,明摆着也是说给她听的。
她不禁有些小心眼的想到,这个外地丫头不过就是生的像颜颜,女婿竟然这样护着她,给她这个丈母娘下不來台,难道他还真想拿她替换了颜颜不成?
谢母慌了,赶紧赔笑对朱夫人说道:“我们家已经有好几个跟着萘萘的人了,再说琪安她……”
朱夫人很不客气的打断谢母的话道:“我是好心好意,想叫谢小姐陪着萘萘去上海呆一段时间。”
朱颜一下子推开面前的瓷碟生气的叫道:“妈,你够了,琪安是我们在云都业务经理,你乱七八糟的扯些什么呢?”
朱夫人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对着自己发飙了,顿时有些醒悟了。
自己是有些过分了。
她嘴里说的是请谢琪安给萘萘做家教,说白了就是要她给萘萘做保姆,这是一种红果果的羞辱,即使处在谢琪安的角度不一定可以强烈的感觉到,但是,谢家人,包括朱颜都很明白朱夫人的意念里的刻薄。
不管怎么说,这个谢琪安好歹已经认了谢母做干妈,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自己有些瞧不起她,也不能捎带着连女儿婆家人都作践了。
这种感觉是非常叫人不舒服的,毕竟,谢家人都不是弱茬,朱颜是要日日去面对的。
朱颜生气是有理由的。
朱夫人这样高高在上的说话让她在婆家人面前很难做人,特别是她好不容易才和谢家豪融洽。
理亏的朱夫人不禁有些讪讪的:“哎呦,妈也就是随便开个玩笑,哪能就当真呢,你这孩子脾气越发的渐长了。”
谢家豪倒是笑了,温言对朱颜说道:“颜颜,你怎么和妈说话呢,妈不是不知道琪安是有工作的嘛,妈,别和你自己女儿一般见识,來來來,尝尝这云都特产的大虾,味道特别鲜美……”
朱颜愤愤的把脸扭向一边,不知道到底在生谁的气?
谢琪安心里满满的全是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留在餐桌边觉得别扭,离开吧又显得唐突小气,突然在心里升起一股子悲哀:梁园虽好,却真不是她这种身份之人的久恋之乡啊。
可是,天下之大,她又能去哪里呢?
她就像是一叶被命运抛弃的小舟,暂时只能随波逐流的飘荡着。
而且,谢家一家都这样亲密的毫不见外待她,自己也不能不知道好歹啊。
除了默默地承受,她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
站着谢家别墅的阳台上,谢琪安看着远处美不胜收的蓝天碧海,阳光下,漂亮的海鸟伴着半空的白云翩翩翱翔,近处,各种热带雨林类绿树婆娑妩媚。
宽阔的环形白色沙滩甬道边,碧草如茵,精美鹅卵石造型的花圃里,美丽的龙吐珠开着颜色抢眼奇异的花朵。
她心里的郁闷逐渐有些消减。
平心而论,云都真是一个漂亮非凡气象万千的海滨城市,确实叫人留恋。
特别是看着那些造型奇异的龙吐珠,心里竟然全是那种莫名的伤感和温馨。
还有一种不能言说的牵挂和思念。
唯独沒有仇恨和怨尤。
忽然之间,有一种似有似无的思绪飘向另外一个人。
莫名其妙的,她也想起來童成俞。
这个她一直在刻意遗忘的男人。
但是,他的影像在自己心头却是更淡,这让她觉得惊恐,一个相恋了六年的人竟然不及相识了十几天的男人在她心头萦绕的厉害……
怪不得人都说不再相信爱情了。
“嗨,琪安!”
不觉正在走神的谢琪安不觉怔了一下,转过脸看见谢家豪拽着一贯的绅士模样,端着一只高脚酒杯,酒杯里半杯晕红色的液体。
谢琪安不禁有些想笑了,就他那酒量,还搞一副手不离杯杯不离手的模样。
估计又是半杯果酒。
但是,她又很奇怪,谢母萘萘朱颜都陪着朱夫人去海边玩赏去,谢家豪为什么沒有去?
“大哥,你沒有陪大嫂和阿姨她们去海边玩儿啊?”
谢琪安用尽量欢快的语气对谢家豪说道,她不想让他听出她内心丝毫的伤感。
话说,她内心深处那些隐秘的情绪又关其他人什么事情呢?
谢家豪走到谢琪安身边,举举酒杯自顾在那张沙滩椅上很舒服的坐下,然后轻描淡写的笑道:“我和你大嫂告了假,琪安,我们得好好的研究一下芳儿同学那个破公司的事情。”
谢琪安不禁苦笑了一下:“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大哥,你不会真拿那件事当真吧?”
谢家豪立刻对着谢琪安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当真,而且我也和你大嫂沟通过了,她也同意由你出面收买。”
谢琪安惊讶的抬眼看着谢家豪,瞬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里,她都不得不承认,就是从这个时候起,对于谢家豪,她终于彻底的打消了内心深处某些小猥琐的念头。
她承认,在此之前,她都是有些意识形态的自作多情了。
真是她想多了。
让她自己见笑了。
“琪安,我告诉你,我绝对不是在和你开玩笑,这样吧,我明天肯定得陪着颜颜她们飞一趟s市的,你抽空先跑一趟,好好的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然后写个报告给我,嗯,还有,他们公司里的员工,让那个谁?芳儿的同学;推荐一下,优秀的咱们高薪聘请……”
谢家豪是不会去想谢琪安在想些什么的?自顾滔滔不绝,谢琪安有些嗫嚅:“大哥,我怎么觉得你和大嫂有些赶鸭子上架啊?”
谢家豪把端着酒杯的一只手腕搁在沙滩椅圈边,仰面躺在沙滩椅上哈哈大笑起來:“琪安,难道你真想给我们萘萘做家庭教师啊?”
谢琪安故作可爱的撅起嘴:“大哥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这样笑啊,笑的人心里直发毛……我真是一点底也沒有……”
谢家豪一下子坐直身子看着谢琪安一字一句的说道:“琪安,你要相信自己,我们也相信你……振作起來,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你一定行的。”
谢琪安有些怀疑的看着谢家豪:“你的感觉?不会吧,我给人的感觉像是很会做生意的吗?”
谢家豪又笑了,有些恶作剧的看着她点点头:“对,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天生一脸的歼商模样呢。”
谢琪安有些哭笑不得:“我我我……”
谢家豪站起來用一种兄长的语气玩笑道:“琪安,别我我我的了,该干啥你就赶紧干啥去吧,别一会我丈母娘大人回來又惦记着你给萘萘做保姆。”
谢琪安又给郑涵打了一个电话,她想去一生爱看看。
郑涵告诉谢琪安不要去一生爱了,去了那里也沒有人。
材料他已经和陈鹏弄好了,马上就给送过來。
谢琪安告诉郑涵,她想见见陈鹏。
谢琪安现在逐渐在想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谢家豪为什么非要花这么大的代价去收购一生爱这个空架子公司?
就如他自己所调侃的:破公司。
她想弄明白,到底一生爱哪里就值得谢家豪这样大手笔的砸钱?并且连朱颜都同意。
当谢家豪告诉她朱颜也同意她出面收购一生爱的时候,谢琪安立刻就从她之前的天真幼稚里清醒了过來:谢家豪根本就不会是因为她的缘故善心大发,情愿去拿着几百万打水漂。
他是经过仔细思考的,并不是一时大脑冲动心血來潮,愿意仗义疏财,真想去做什么济人危难的侠客。
看來在这个一生爱里,绝对潜藏着某种巨大的商机。
不过以她谢琪安现在的修为,暂时确实是无法看透的。
她知道谢家豪现在是在利用她去做事,别看他和她嘻嘻哈哈的,他也不会去和她说多余的废话,她更应该自己去看自己去想,自己去琢磨其中的玄妙。
不得不说,谢琪安性格之中最大的优点就是很容易从自我迷幻中清醒过來,然后迅速的去面对现实,并且去想一想为什么?然后多少也会想出一些应策。
她觉得,自己至少应该去请教请教陈鹏。
谢琪安沒有让郑涵到谢家别墅接她,而是步行了一会儿,在一个公交站牌他会合。
现在就把材料交给谢家豪还为时过早。
首先,她得拿出叫谢家豪信服的理由替陈鹏收拾了这个烂摊子,虽然,谢家豪是心甘情愿的。然后,最起码她要弄明白谢家豪到底想从一生爱这家破公司得到什么。
她也要做到胸有成竹。
这是最起码的。
像陈鹏那样做一个被动的负责人绝对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也是非常愚蠢的。
这种智力性的硬伤,谢琪安觉得还是尽量避免的比较好。
在等待郑涵的时候,谢琪安一直在想,按说,谢家豪和南氏传媒是沒什么商业纠葛的,而且谢家豪还加盟了南氏西安的生意,他们应该还算得上是商业合作伙伴,所以谢家豪出资收购一生爱算不上是某种倾轧迫挤行为。
虽然,是叫她这么一个之前和南氏有过一些莫名其妙关系的人出面的。
但是,说到底,谢琪安并不认为她和南氏真正的有什么关系,徐晓曼对她的威胁她从來都只是当做笑话听听,根本就不会当真的。
至于其他的,自己更是不应该当做一回事,免得自寻烦恼。
谢琪安免不了有些怨念委屈的想,就算是她愿意当一回事,别人当吗?
对于她这种女人,除了被嗤之以鼻,可能再也找不到另外的形容词了。
谢琪安更愿意相信,也许谢家豪觉得南氏不做的生意,他这个谢家大少完全可以拿过來做做。
有钱人的想法和盘算是谁也沒办法猜透的。
就像他们情绪的喜怒无常,语言的晦涩隐秘,苦逼*丝们只能察言观色仰其鼻息。
和郑涵搭乘了几站公交车,兜兜转转的,竟然來到这个城市背后的一个小渔村。
顺着一条青灰色的碎石小路一直走,向左拐,过石桥,青石小路两边全部是用竹篱围起的菜地,有的菜地耕作良好长势喜人,棚架搭得整整齐齐;有的垄地上要死不活的长着稀稀落落沒人打理的辣椒,还有一些沒精打采的青葱和韭菜。
想不到繁华如云都背后还有这么一个安详僻静的去处。
谢琪安想,也许这里就是云都原來的面貌吧?
像所有新兴城市的底蕴,始终会停留在某一个地方,总会在哪个猝不及防的时候和你弄个面对面。
突然,几只渔村的矮腿土狗吠叫着,从一些矮灌木里窜出來,气势汹汹的对着他们冲过來。
谢琪安吓得又笑又叫,郑涵赶紧挡在谢琪安前面,对着那几只土狗厉声呵斥了几声,那些土狗居然气势顿减,虽然还不肯表示友好,却也只敢离了人一截,尾随着乱吠。
小路尽头一个小小的院落,一棵高大的月桂树郁郁葱葱突兀的探出围墙半截那么高,门板上还贴着颜色已经斑驳的门神年画纸的两扇木头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身体狭长体魄矫健,浑身毛皮光亮的黑狗一头窜了出來。
谢琪安这下真被吓得不轻,尖叫一声,只差沒有跳起,箍住郑涵的身体來个夸张的秋千荡。
郑涵顿时哈哈大笑起來,只听见一个细致娇嫩的声音不高不低清甜的呵斥道:“黑子,回來!”
谢琪安生气的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郑涵,自己差点被吓死了,他还笑的这么沒心沒肺的,是不是一生爱的问題有着落了,心情好了?
真是好了疮疤忘了痛的货。
青石小路的尽头,敞开的院门处,一个素衫细挑的女孩,扎着细细的马尾,单薄的小脸沐浴在明晃晃的日光里。
“哈哈哈,看把你吓得,这条狗是经过训练的导盲犬,不会伤人的,真有意思。”
郑涵还是笑得止不住。
谢琪安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很生气的对郑涵嚷嚷道:“我吓得要死,你还说有意思,你什么人呐?”
郑涵赶紧憋着笑,连连摆手道:“不是……琪安,我以为你应该认得导盲犬的。”
谢琪安对着郑涵鼓嘴,眼睛却不觉定睛向那个女孩细看,女孩仰着脸,向着他们站立的方向,长长睫毛覆盖下的一双眼睛目光却是不着边际。
那条被那个女孩叫做黑子的狗果然只是和围着他们团团打转,看來只是想郑涵亲热的意思。
原來。这么年轻的女孩子竟然是个盲女。
谢琪安的心里顿时充满了悲悯,转眼又看见郑涵正搂着大黑狗亲热,不禁有些恶意的对黑子腹诽道:“妹滴,你要迎接你亲戚也不用这么夸张,跳起的这么可怕吧?吓死人了有沒有啊?”
“爱哥哥,快请客人进屋吧,我哥哥说你们要过來,刚才出去买菜去了,一会就回來。”女孩子细声细气显得有些娇嗲的对郑涵说道。
谢琪安不觉看着郑涵也笑起來,郑涵已经放开黑子直起身,看见谢琪安满脸古怪的笑很奇怪的问道:“不让我笑,你又笑什么呢?满脸的古怪!”
谢琪安依旧可笑的看着他,指指小女孩:“她叫你什么?”
“二哥哥啊,她是陈鹏的妹妹戚玉,我的小表妹。”郑涵不以为然的说道,他是想不出戚玉叫他二哥哥有什么值得发笑的?
谢琪安更加的笑起來,却沒有去解释。
既然郑涵不知道,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只能是她笑点太低好吧。
她不过是想起《红楼梦》里,美女领袖薛宝钗说那个傻妞史湘云老是追着万人迷的大帅哥贾宝玉叫“爱哥哥,爱哥哥。”
想不到云都这地方,方言里的二发音就是爱,并不是咬舌头的问題。
由此可见,如果云都的人骂谁是二货谁是不是就更加的可以笑了?因为他只会听见别人叫他爱货爱货……
黑子已经跑到戚玉身边,身体靠在戚钰腿边磨蹭着,戚玉把脸对着谢琪安发出声音的地方微笑道:“姐姐好,我叫陈戚玉,快请进屋里坐啊。”
谢琪安赶紧答道:“你好,我叫谢琪安……不客气,戚玉,你的黑子真帅气。”
戚玉甜甜的笑了,很高兴的说道:“谢谢姐姐,爱哥哥,姐姐一定很漂亮吧?”
郑涵不禁也笑起來,装模作样的对着谢琪安脸上看了看,点头道:“嗯,还过得去,怎么,你准备介绍谢小姐给黑子做女朋友?”
谢琪安哭笑不得的扬起手里的材料袋就要去打郑涵,郑涵早就笑着跳开跑进陈鹏家的小院子里去了。
戚玉也笑了,鬼精灵的大声说道:“爱哥哥,不是你自己想姐姐做女朋友吧?”
郑涵很大声的笑道:“哈哈,这都被你知道了,不得了啊,小鬼丫头子。”
陈家小院并不是太大,那颗高大的月桂树围在一个鹅卵石砌起的方形花圃里,占去院子很大的一块地方。
月桂树根下花圃的泥土里栽植着水灵灵的青葱和一些嫩绿的小白菜,谢琪安最喜欢吃s市小餐馆里酥油爆小白菜,就着白米饭,胜过无数美味,能撑死人。
陈戚玉小院子里的这些青葱和小白菜虽然不是很多,但还是够用來做下面条或者是蛋炒饭的作料的,对于一个眼睛不方便的人來说,取用倒也很省事。
原來陈鹏的父亲很早就在一次出海的时候遇上大风浪遇难了,当时连尸体都沒有找到,直到十几天过后,海浪才把当时遇难的一些渔民尸体送回到沙滩。
陈鹏的母亲本來就体弱多病,沒有了可以出海的男人依靠,只能靠捡垃圾换些生活费用养育陈鹏,戚玉也是陈妈妈捡來的:一个被亲生父母狠心丢弃的盲婴。
可惜辛苦了一辈子的陈妈妈沒有等到自己的儿子成家立业,就像熬尽的油灯,奄奄熄灭了,陈鹏放弃了在h市干得得心应手的部门负责人工作,心心念念要回云都自创事业,想照顾老母弱妹占很大的成分。
可惜有的人天生就是个做好伙计的料,一旦叫他做了老板,他就一团糟了。
墙壁上挂着陈鹏父亲和母亲的遗像,老式黑白照片里的男的看起來很年轻,分明的鬓角和陈鹏有些相似,眉眼全是旧报纸上大跃进年代那种盲目傻呵的笑;女的已经是满脸沧桑的老妇人,两张照片放在一起,对比的叫人触目惊心。
如果不知道的,谁会敢想,这两个人却是一对曾经同床共枕至死不渝夫妻?
时光把一个人凝固在年轻的时候,却又无情的剥夺苍老了另外一个人的容颜,瞬间,谢琪安心里一阵冷汗直冒的触动,她甚至狗血的想到:若是这对夫妻在黄泉之下遇见,他们该如何去相认?
一个还是堪堪年轻的男子,一个已经是尘满面鬓如霜老妇人……
“姐姐,喝杯茶吧。”
戚玉打断了谢琪安的胡思乱想,看见她摸索着去倒茶,郑涵赶紧阻拦道:“我來,戚玉,你消停些儿,不要摔倒了。”
然后又有些调侃的学着戚玉的叫法,“谢小姐也不是外人。”
戚玉很懂事的微笑道:“不会,我可以的。”
谢琪安才注意到陈家每一个房间门口都沒有门槛儿。
怪不得刚才进來的时候只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原來这种木头门的农家小房间都应该有一道旧式的门槛,就像谢琪安外婆老家的老房子。
郑涵也许是经常來,看惯了,感觉不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那些吊起一些的木门看在谢琪安眼里,就像戚玉看人的眼神,同样显得空落落的。
想到那个耗费尽了陈鹏钱财又绝情弃陈鹏而去的趾高气扬莉莎,再看看陈鹏这个寒仓的家,看看戚玉身上朴素的衣衫,谢琪安觉得用谴责这个字眼去评价莉莎或者是陈鹏都不适合了。
她也似乎有些明白郑涵的捉急了。
谢琪安忽然想到用网络词语“捉急”形容郑涵想帮助陈鹏的心情一点也沒有调侃的意思,她居然觉得用这两个字很能恰如其分诠释郑涵心里的念头。
郑涵也是很不同情陈鹏的,很大程度上,他一直认为陈鹏是自作自受。
谢琪安还知道,郑涵甚至还有些看不上陈鹏对莉莎的那种盲目的卑微的爱,但是,陈鹏真要是去坐牢了,戚玉就可怜了,所以,与其说郑涵想帮助陈鹏,还不如说郑涵是在心疼自己的这个小表妹。
不过,这些也是在见到陈戚玉以后,谢琪安才触动体会到的。
见到陈鹏,谢琪安觉得这个男人更加的潦倒邋遢了,连他那张破车似乎都像一个垂头丧气的伤兵,浑身上下灰蓬蓬的。
看來这个男人是彻底的被击垮了。
确实,还有什么比事业失败爱情远离更伤人元气的?
陈鹏是去买菜去了。
郑涵大概告诉他谢琪安要过來,他是亟欲为了表达自己真挚的感激之情,想要留他们吃顿饭的。
现在,他能拿出的感谢也想、只有这些了。
这也是他出身渔民后代那种骨子里的质朴表现。
谢琪安有些同情的想到,莉莎所藐视玩弄的也许正是陈鹏这种骨子里的质朴。
对待谢琪安,陈鹏还保持着之前的恭敬和拘谨,虽然他也知道谢琪安已经离开南氏了,这次她是代表另外一个老板收买一生爱的。
他们都心照不宣的沒有去提南氏传媒,去提南言俊。
他坚决的拒绝了郑涵和谢琪安都要帮他做下手的要求,让戚玉陪着他们闲话,一个人进了厨房,砰砰啪啪,不到一个小时,就端出七八碟热气腾腾清白红绿有致的荤菜素菜來。
当陈鹏捧出一大盆香喷喷的叫人不由地食指大动的鲶鱼块汤时,谢琪安顿时敬佩的不行了,看不出,这个潦倒踢踏的男子居然还是个优秀的居家男人啊?
可惜,莉莎那个浅薄的女人,眼睛只盯住他的钱包,哎,沒福气啊!
谢琪安忍不住对莉莎用了一下“浅薄”这个词,她忽然觉得可笑起來:什么时候自己在评价人的这方面学会小心翼翼用词了?
不过,从一生爱接触的这几个人,确实真是叫人不怎么好去评价的。
陈鹏首先给戚玉盛了碗鱼汤,然后才开始给谢琪安和郑涵倒酒让菜,谢琪安心里有微微地感动:陈鹏确实是个好人。
但还是那句话,好人不一定会是成功的商人。
看得出,戚玉很是依恋自己的哥哥,也很享受他对她的照顾,可能正是陈鹏这种对女人的好,才叫莉莎为所欲为,造成如今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
也许陈鹏的可悲之处就在于,他不知道有的女人不是靠男人的爱來养活的。
几杯酒下肚,陈鹏似乎恢复了一些元气,话开始多起了。
他首先感谢谢琪安和郑涵,然后终于开始抱怨起南氏传媒來。
谢琪安想起云都机场他开着那辆破车去接南言俊和她时的情形,那时陈鹏多少还有些精神,还能侃侃而谈,对南言俊的一些提问应答自如。
当时他是满怀希望的,认为南言俊一定会帮助他,无论于私于公。
但是,南氏传媒终于连个借口都沒有的抛弃了他,让他万劫不复,陈鹏觉得南言俊对不起他。
在某种道义上对不起他。
谢琪安心里明白,平心而论,也许那时候,南言俊还是想帮助他的,如果他对陈鹏弃之不问,就不可能有云都之行了。
他也就不可能遭遇车祸。
谢琪安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为南言俊辩解。
而且,谢琪安始终沒有听明白,陈鹏到底知不知道南言俊就是接了他的电话,在赶去一生爱的路上出了车祸的。
如果他不知道,他对南氏的抱怨就情有可原了。
但是谢琪安觉得他沒有道理不知道,她不禁看了郑涵一眼,郑涵是亲自去医院探访过的。
郑涵应该会告诉他的。
但是陈鹏的絮絮叨叨叫人根本就沒办法插嘴,而且,有些事情谢琪安也实在是不想再提起。
不说也罢。
听了半天,陈鹏倒是连一句谴责莉莎的话都沒有,让人觉得这个痴情的男人说不定还在心里痛恨自己沒有本事留住心爱的女人。
一个爱到无论女人对他做了什么,无论女人置他于何地都不恨的男人,真是想不让人景仰都不行啊。
“陈经理,事已至此,也许每个公司都有自己的打算,说得再多也是无用,你就开诚布公的告诉我,一生爱现在到底还能值多少钱?”
谢琪安委婉打断陈鹏越说越伤心怨妇似的控诉,很干脆的问道。
陈鹏颓废的摆摆手:“别叫我陈经理,叫陈鹏……一生爱什么都不值钱,就是这个婚庆公司的商标注册也许还值几个钱,我们当初还租了一块地皮,准备自己建外景地的……”
谢琪安叫道:“打住,陈鹏,你还租的有地皮?”
陈鹏不以为然的说道:“是啊,一块郊区的烂荒地,鬼都不愿意去的地方,租了之后却沒钱搞,一直搁在哪儿,退又退不了,合同签的是七十年,当时莉莎贪便宜,一次性付清租金的。”
谢琪安想了想,对陈鹏说道:“郊区的烂荒地,比这里还不如吗?”
郑涵接口道:“那是肯定,关键是地理位置,这里好歹里离云都市区不是太远,又靠近大海,很易于被开发商看中,那块地是云都靠往内陆e省的交界处,地段又比较荒凉,老百姓都集中到市区來了,不过真要是有钱建个外景地什么的也还是可以的。”
谢琪安赶紧问道:“租赁的合同齐全吧,租金的收据还在吗?”
郑涵不禁看向陈鹏,陈鹏说道:“应该还在的吧,回头去档案柜找找。”
谢琪安点头道:“别喝了,我们赶紧吃饭吧,然后去那里看看。”
凭直觉,谢琪安觉得应该去研究研究那块荒地。
但是,陈鹏和郑涵却并不怎么起劲,既然谢琪安非要去看,沒办法,只好陪她去了,谁叫她的投资方代表呢。
几个人便很快就结束了用餐。
陈鹏的破车子驰出云都市区,一会儿就把蓝天碧海风景秀丽的海滨抛在了身后,下了高速拐上通往e省的国道,人烟果然逐渐稀落,就像所有省际的交界处,充斥着某种疏落的阴险的三不管气息。
行了大约十五公里左右,陈鹏停下车,对谢琪安说道:“谢小姐,到了。”
郑涵已经推开车门先下了车,他帮谢琪安拉开车门,扑面一股子春末夏初那种特有的馥郁清新野草气息,谢琪安禁不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笑道:“真好闻。”
陈鹏却沒有这样的好心情,指着路边那些矮灌木野草丛生的荒地说道:“现在的老百姓都不愿意种地,都往城里跑,不值钱的烂荒地,白白的租了这么一大片。”
谢琪安看看眼前的荒地,初夏的野草还不怎么特别的茂密,有的地方好像曾经是农田,有的是凸起的小丘陵,这里除了交通还算是便利,说句地地道道的良心话,确实看不出有什么商机。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里真是风景沒有风景,人脉沒有人脉,简直就是一个鬼不下蛋的地方。
还是那句话,除非你有钱。
不得不说,当初陈鹏的设想也是有些靠谱的,云都是给新兴的海滨城市,并不像其他城市有什么影视城啊外景基地啊,一生爱要想做的好,外景地是少不了的,但是,现在这块荒地却成了红果果的讥笑。
由于地理位置的劣势,估计猴年马月也开发不到这里來,所以想重新把这块地皮租出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这里到处都是像这样的烂荒地,谢琪安不禁想到,退一万步來说,就算是谢家豪知道一生爱还有这么一块租用的荒地皮,他完全可以拿钱就在这里想租赁多少的荒地就租赁多少荒地。
郑涵蹲着路边去拔那些毛茸茸的狗尾巴草,陈鹏把这块地大约的面积指给谢琪安看,但是现在的谢琪安也和陈鹏郑涵一样,看來看去不得要领。
她忽然对自己所谓的直觉觉得好笑起來。
还以为发现了什么天大的惊人秘密,她早就应该清楚,自己想到的,别人也一定早就想到了,但凡这里真有些什么价值,陈鹏不会这样一败涂地,南氏传媒不会放弃的这样干脆。
大失所望让谢琪安也沒了精气神,回來的路上,只得就谢家豪交代的关于一生爱有沒有可以留用员工的问題问了问陈鹏,陈鹏倒是沒有什么私心,极力的推荐了几个人,包括郑涵。
唯独他自己要求退出一生爱。
一來他多少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谢家豪是不可能再用他的了,二來,这段焦头烂额的打拼经历也让他伤透了,他也想在无债一身轻之后,重新考虑一下自己将來真正的出路。
兴味索然让谢琪安也忘记去一生爱查看那块荒地的租赁合同租金收据什么的,她也有些存心忽视,沒有价值的东西,不必要再去浪费时间和精力。
看來谢琪安带回來的材料,谢家豪也沒有说什么,恰好洗过澡的朱颜穿着睡衣走进來,谢琪安赶紧站起來有些拘谨的叫道“大嫂……”
说句实在话,谢琪安对朱颜一直是心存敬畏的。
谢家豪把文件袋递给朱颜说道:“颜颜,你看看,琪安带回來的那家公司的材料,你有什么看法?”
朱颜对谢琪安微笑了一下,柔声说道:“琪安,你辛苦了。”然后接过谢家豪递给她的文件袋,随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來,抽出那摞文件浏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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