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采薇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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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一个飘泊异国,广见他国各种习俗,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来讲,走在回家的街道上,似乎这几年来一直都没什么变化,甚至在国外听闻了有关国内的轨事,大感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激动之情,可是这样的大清朝已是病入膏肓,日落西山了,只怕投笔从戎都无门吧,只怕家里也不许他出现这样的念头,可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穿过热闹的大街,拐入僻静的小巷,只见昔日里朱红色的顾宅牌匾如今都些许暗淡了,不知大哥这几年来生意如何?母亲身体还如从前健安?顾于博站在顾家大门口,驻脚沉思,门前的两尊石狮像历经风霜,依旧如从前,方樽的花坛依如从前种植着两株腊梅,枝权交错着。瞥眼墙角的几小搓的嫩草,细细微微地长出一小丁点,青得可爱,也许来年会被人发觉便清除掉,也许它会欣欣茁壮成长。

    顾于博正打算敲门的时候,小巷里传来一陈清脆的铃笑声,像是沉吟,像是她,于是转过身来,只见从巷头里走来三位姑娘,相互打闹着,其中的紫衣女子倒小跑起来,稍后的白衣女子也追上来。熟悉的人儿从前至今都未曾这般模样,这么真实可爱。

    林采薇距顾宅的几步之遥停下脚步,只因前面有位男子注视着她,采薇细瞧,原来是顾于博,尽管他将那身后的象征满清王朝意义的长辩剪了个平头,尽管此刻他穿着西洋服,戴着帽子与墨镜,尽管他们已经五年未曾谋面了,尽管大家都变成熟了,他不再少年痴狂,她也不再青涩懵懂,可是,林采薇啊林采薇,向来以大方得体,稳当持重的形象,如今在做些什么,此刻她恨不得扒个地洞装进去。

    沉吟小跑了过来,轻拍了发呆的采薇,见是小叔,便转到顾于博身边,左看右探,大叹:“小叔,不一样啊,你怎么整个洋鬼子就回家了,就不怕这年头,这大地盘上的老百姓当面见了比厉鬼还哆嗦,背后却恨得咬牙切齿。”沉吟比划着他的衣服,将左手抬得老高的去摘他头上的礼帽。右手试摘他的墨镜,可被他制止了。

    “丫头,别胡闹,什么鬼不鬼子的,大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帮叔将东西提进去。”

    “你都到家门口,倒舍不得进家门了?”沉吟捕捉到小叔迅速瞟了一眼低头的采薇,打趣着。

    “也罢,采薇,绿竹你们帮帮忙吧。”沉吟故意喊上采薇,而采薇被这一喊像抓住了救命草,她此刻没心情面对于博,尤其是现在这副模样,便答应:“好的,我来帮你。”径直往沉吟的身边走去,却被于博拉住,倒吓得采薇不自觉往后退。

    沉吟见状,于是笑着说:“这箱子里面说不定装着好东西,采薇,你呆会再进来吧,好宝贝我要先挑着。”说着与绿竹推门抬了进去。

    而门外的两人相对站立着。西边的日落后渐渐布上了灰暗,层层的云朵交聚了又分散,似乎与人无关。

    “你还好吗?”

    于博面对着这个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的女子,试图从她的神色里找出与从前的不一样。

    “很好,,听说你这这几年在外,没个定所,想是辛苦,但倒也拓了眼界,长了见识。”采薇注视着这个男子,他身上多了些什么似乎能让她另眼相待的,至少有稳重,想是这些年在外历练所增长的东西吧,难怪人家总说男儿志在四方。

    游船的时候被沉吟洒了一些水,手臂有些微凉,再加上寒风咋起,采薇忍不住一阵心寒,于博见她的嘴唇有些许的发紫,不忍她站久了,伤了身子,于是说:“咱们先进去吧,免得大家等久了。”

    采薇一进门,没有随他去大厅,便往闺阁急匆匆而去了,回到了屋里直奔镜子前,才知晓生平竟有如此尴尬的样子让人给瞧去了,只见头发些许凌乱地垂于肩头,早上梳得整齐的双流网辫子此时散开了,掉了几股,脸色因受了点寒气而微微粟黄,采薇大叹曾几何时有这副状态,偏偏又让他瞧去,大有羞耻之心,又希望天色已暗,况且他又戴着墨镜,尽管他后来将墨镜摘了,想必也看得不大清楚。采薇扒在床上,更希望这一天只是一个梦,一个乱七八糟的梦,什么豆腐花,什么游船,还遇见了他,晚上,见鬼去吧,明天晴好。

    于博今晚多喝了几杯,还好没有大张旗鼓地通知大家,恐怕今晚的盛宴怕是现在都未停,这些年在外漂流,早已习惯一个人独处的那份孤独,有时候因为这样才会明白内心最想要的是什么,什么灯红酒绿,什么大家庭表面上的其乐融融,能真正深到心坎里的又有多少感动?今晚她没有出现,是白天她觉得尴尬么?还是她依然那么客气地躲着他?他想站起来,可是腿不听使唤,待到站起来走到门槛时,想,现在这副模样怕是会吓到她的吧,一切,还是明儿再说罢了。

    沉吟舒服地伸了伸懒腰,从床上爬起来,绿竹端着盆子过来,放在三脚架上,说:“小姐,你昨夜晚睡,今早怎么这么早?”小姐是个怪人,昨晚的宴席上喝得酩叮大醉,居然一大清早奇迹地从被窝里爬起来了。

    “人逢喜事爽,这一个爽呢就将磕睡虫给治跑了,再说我堂堂顾家二小姐,什么宴席没见过,就会栽倒在几个酒杯上。绿竹,赶快收拾,我还要出去一趟。”沉吟坐在床沿上,边用递过来的绢子擦脸擦手,一边得意地说道。

    “你是不是有意撮合咱们的小老爷与表小姐?”从小跟着一起长大,虽然小了三岁,但是偶尔成了小姐肚子里的蛔虫也不为过的。

    “行啊,此事知我者绿竹也,不过我有表现这么明显么?他人是不是都看出来了?”

    “小姐……”,刚开始还乐滋滋她的夸奖,轻飘飘,听到后面却突然一下坠似的,就摔个四脚朝天。

    采薇一早醒来,大有为昨日之事看似梦亦非梦而仔细思量,整个脑瓜子热哄哄的,亦不知蝴蝶梦见谁,谁梦见蝴蝶。

    “采薇,你在不?”扣门的声响随后沉吟在屋外喊着,一下子采薇清醒了过来,不待她起身开门,沉吟已咋呼呼地跑进来,见她坐在床沿,一脸似醒非醒的样子,便打趣;“什么时候我们表姐居然还会睡懒床呐,赶紧收拾,咱们去后院钓鱼喝茶,今天本姑娘可有雅兴了。”

    “沉吟,你今早的精神大好得很,不是昨晚多喝了几杯么?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采薇懒散地站了起来,走到镜子前梳起了头发。

    “酒这东西什么时候能唬倒我呀,再说不早了,太阳可是打着伞敲门来了。”沉吟边说

    边看着窗外,只见灰云沉沉,却不见半点日光。

    待到她们来到后园的草坪上,石雕的桌子已摆设好精致的小茶具及糕点,只见微波粼粼的湖面有鱼儿冒出吐泡,湖边长条凳子上已摆放好了钓鱼工具,其实,后园不属于顾家,只是因为地理位置占了个优势,从顾家后院的一个小门打开,便能见着这片习惯称之后园的地方。这地方春夏游乐倒不错,只是这冬天的,枯枝败叶,草地秃了一大片,剩余的是是枯黄一搓一搓的。想来也只有这湖水依旧从前光景,靠湖边的是琉璃瓦砖的亭子,多年前顾家兴建的。

    采薇靠湖边而立,心里有些明白沉吟的些许目的,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丫头对他人的事就是这么上尽。沉吟倒是忙着将煤炉添火,对着壶子加了水,轻扇了起来,眼尖见着绿竹领着于博过来,便喊:“这边呐,小叔,绿竹。”

    采薇转过身来只见他笑盈盈地走过来。银灰色的中衫服,随意而而洒脱。想起昨日来,倒觉得窘然。绿竹接过沉吟的扇子,喜滋滋地扇起来,而沉吟跑过去挽过于博的手臂,径直走到采薇面前,说,“咱们比试钓鱼,看谁今天钓的鱼最少,说好了,少的要亲自烤鱼给其他人吃哦。”嘻嘻,沉吟心里乐滋滋,反正像她这样从小在湖边长大的,捉鱼溜手的很,怎么会在这鱼竿上输了呢?想来十分得意。

    “怎么不同意,我也是第一次拿鱼竿。”要是真想吃鱼的话,直接挽衣袖裤筒子,早来个水上掌了,这还不是为了你。

    于博见这两个丫头,轻笑道,“钓鱼可不全凭技巧,心性是很重要的,沉吟,我敢断定你要烤鱼给大伙吃了,可是你的厨艺真的不敢恭维啊。”

    采薇“噗嗤”一笑,大对沉吟的手艺大有所感触,可自己从未烤过鱼,既然他说心性很重要,不如赌一把,再糟糕也不过是到嘴的鱼吃不得,心会了然,对着于博一笑,便应允下来。

    沉吟见这两人还没开始,便连起战来了,心里打起了鼓,失了信心一点点。

    三人各自选好位置,安静地钓起鱼来。绿竹刚泡好茶散发出袅袅的清香,沉吟便招手让绿竹递一杯过来,喝完后满口大赞茶之香,便问起他俩,可他们视而不见,完全世外桃人了。

    沉吟将鱼竿固定在石凳上,来来回回似个大忙人,一边喝茶,吃糕点,一边察看是否有鱼儿上钩。有时见一大群鱼儿在鱼竿底下游来游去,还未上钩时,大有所急,恨不得自己亲自下湖将它们捉捞起。有时见叔叔将鱼儿一条条钓,更要急的是人家还将小点的鱼儿重新扔回湖里,虽说采薇是新手上路,可人家也钓了两条了,这对沉吟来讲,不着急么,沉吟跑去采薇那位置,看个究竟,可采薇伸手阻止她靠近,还将食指靠近唇边,警示沉吟小声点,沉吟折身往于博那边去,靠近,蹲下,注视着他手里的鱼竿有微动,刚要开口,于博含笑摆了摆手,可沉吟知道有鱼儿上钩了,藐视了他的要求,赶紧抓住他的鱼竿往上提,结果咬钩的鱼儿连带上水面,沉吟欢喜雀悦的时候,那鱼儿竟挣扎脱钩掉入水里,仓惶游走,于博溺爱地看这个从小古灵精怪的丫头此刻为逃走的鱼儿而撅嘴跺脚。

    “就你钓鱼的样子倒是鱼的恩赐,谢天谢地,丫头,你可认输了?”

    “时间还没到呢,谁输谁赢还未分晓。再说了,我总能钓到鱼的,你可别小瞧人家。”

    “不是吧丫头,你总得有时限吧,要不然你钓到天黑,难不成也要陪你要天黑么?”

    “那就一刻钟吧。”说完,沉吟赶紧回到位置,按捺住心浮气燥的样子,认认真真地钓起鱼来。

    乔家的客厅倒是一大清早热闹,乔夫人从一大早就喜颜逐开,那双眼因嘴角往上翘且带动面部肌肉而半眯起。昨晚上听闻那天早上在观音寺里见面的女孩子是顾家的二小姐,且是待在闺中,想到那女子好楚楚皎好,想到顾乔两家也算门当户对,更想到的是远儿他喜欢,难得他喜欢的一个人,这当妈的,哪不乐呢?说不定再这不久就可以抱孙子了。一想到现在将来的情景,乔夫人精神焕发,宛若年轻了几岁。乔思远正准备出门去,却见母亲竟坐在客厅里傻笑,大吓一跳,赶紧过去,“妈,你没事吧?”说着伸手去探母亲的额头。

    “去去去,能有啥事,你妈我精神可好着呢。”乔夫人轻拍掉伸过来的手,十分开心地说。

    “能有什么事能让妈一下子回到了十七八年少。哦,该不会是妈心中有属了?”父亲在他十岁的时候便离开人世,是母亲含辛茹苦地撑起家业及抚养年少的他。

    “瞎说,你妈我是心中有属,可中意的是你媳妇人选。”

    “妈,我还不想成婚,你老就饶过我吧。”每每遇上妈又要安排的亲事是十分头痛的事。

    “你妈在此宣言,不许三推四阻的,这次是包你满意,再说你妈年纪大了,换是他人早就当奶奶了。”

    实在不想忤逆母亲,可又不想应允,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妈,我生意有约,就不陪妈你了,中午好好吃饭哦。”

    “好的,路上小心,晚上早点回来。”别以为当娘的不清楚你那点底,为娘不说,是想让你到时惊喜惊喜,乔夫人见他走远了嘀咕着。

    人哪,总在自以为是的思维中长了优势?而在实际行动一败涂地。沉吟对着仅仅钓上来的一条鱼大有所叹,枉自从前的种种能耐到底是一竿长的距离,所有的耐性清消为零。回头看看他们,叔叔不用说,采薇都能钓上三条。愿赌服输,沉吟将所有鱼倒进同一个篮子里,靠着湖边清洗,只见鱼一蹦一跳,沉吟拿刀的手直哆嗦,不知往哪下手好?她记得绿竹杀鱼的时候总是习惯将鱼脑先敲了敲,可是手中拿的是一把小刀子,要敲晕鱼看样子有点难,沉吟向茶炉那边瞟了瞟,希望绿竹看见她的暗示过来帮忙,可是这丫头不但未从往这边看,还与采薇他们泡茶吃糕点话聊,不亦乐乎。唉,平时待这丫头多好,现在不也吃里扒外的。

    沉吟将鱼尾提起,本想用力将它摔晕,可手一滑,却掉在地面。几个蹦跃,竟让它幸运地蹦进水里,逃脱了,沉吟傻了眼,瞟了他们未发觉,于是再从篮子里抓了一条,稳住,用刀子刮鱼鳞,却不想它一下子蹦得老高,倒吓得沉吟往后退,结果踩了篮子,翻了,鱼儿散满了地,谁都逮住机遇似的,竟翻滚跳跃起来,沉吟大叫一声,引来了大伙七手八脚地捡鱼,有些鱼儿还是机灵地逃之夭夭了,最后捡到的

    鱼也就五六条罢了。

    于博见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丫头,叹了息:“真后悔不应该让你输,再这样下去,大伙都得饿肚子,这差事还是交给你叔我来做吧,看着点。”

    只见他提起鱼尾迅速地敲了一下湖边的石凳柱,手中刀子一划,熟练地清理鱼的内脏…,沉吟见他如此得心应手,大赞,“实在难以想象我们的叔叔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居然也练就了像市场刽子手一样能拿刀子的青葱玉手?常言道,君子远疱厨也。”

    “小瞧人了是不是,当一个人面对生活的时候,或在生存逼迫下的时候,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做的,不会做的。”

    采薇站在一旁听闻他的一席大有所感动,在她认为他与从前是不一样了,可是待她是否已经也大不如从前了,不,她要找个机会向他表明心,不管他对她是什么的情感,至少自己不会将来后悔遗憾,正如当年他向她表明心迹一样。采薇相信在他的内心深处应该有属于她的地方,等待接下来的日子里需要信念灌溉,才能开出来之不易的花朵。

    于博三两下就将鱼处理好且叉上铁叉子,那边的烧烤架也点上火,采薇与沉吟帮忙将叉好的鱼整整齐齐地架好,只见于博娴熟地摆弄着鱼叉子,不一会儿便发出一阵诱人的香味。沉吟本想参与烤鱼,可于博不让,担心这丫头将鱼儿烧个面目全,难以入口,最后由他决定与采薇两人来完成,沉吟本有意撮合他们,难得他们站在同一线上,倒省了她的心,一个人走远些,在树干底坐下,哼起了小曲,偶尔瞟了那边,只见他们有说有笑且翻烤着鱼,倒也会心了。

    当他们在开心吃鱼的时候却不知家里的另一番景。乔夫人带着菊汐造访了顾家。顾夫人对金典世家的坐阵人物虽有所闻,但今日一见,大有震撼之心,想想这女人从丈夫去世就挑起整个家族的命脉,这等能耐,能不生敬佩之心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