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粗腿冲他眨了一下眼,然后“慷慨”地对城下说:“打仗归打仗,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尸首你拿去就是,我们琼海军不靠首级定军功。”
那名将领听了很高兴,兴冲冲地回去复命了。
马威忍不住了:“总兵大人、团长,你们怎么能答应这个要求呢?这可是鞑子啊!他们屠戮我大明将士和百姓的时候,可曾心慈手软过?”
林伟业也问道:“粗腿,尸首堆积在城下,如果腐烂了会引发瘟疫,让他们拉走也无妨,还省去了咱们打扫战场的力气,这个我能理解。可是那些没死的伤兵也交换给他们,咱们是不是太大方了一点?这些伤兵痊愈之后又会成为屠杀明军和百姓的凶手啊!”
苏粗腿狡黠地笑了笑:“我答应让他们把尸首拉回去,可是没提伤兵啊?”
林伟业和马威怔住了。
苏粗腿指着城下躺在尸首中间呻吟的鞑子伤兵说:“马兄弟,你们骑兵营的兵听说能射箭,不如来练练手,看看几箭才能射死一个伤兵?”在短铳列装部队之前,本着艺多不压身的原则,马威让这些骑兵也练习了几个月的箭术,至于效果如何就不敢保证了。
“骑兵营的兵倒是练过一点弓箭,但是有了短铳,这射箭的功夫也就马马虎虎,马背上是不用想了,根本没准头,不过站在原地射几箭倒还勉强过得去……”马威下意识地回答,随即醒悟过来,眼睛一亮,“你是说,把这些伤兵都变成死人?”
苏粗腿咧嘴笑道:“伤兵不变成尸首,怎么好意思让鞑子拉回去,我不能食言嘛!”
三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林伟业指着苏粗腿说:“嘿嘿,你这肚子里的坏水真是没谁了……不过我喜欢。”他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既让鞑子替自己打扫了战场,又没有把伤兵放回去。而且用弓箭比步枪方便,琼海式步枪本质上还是前装的滑膛枪,垂直往下开枪,没有膛线卡住,铅弹会掉出来。
骑兵营的士兵拿着轻弓上了城墙,瞄准城下还能动弹的伤兵比划起来。他们的箭术比马威说的还要粗糙,甚至配不上“马马虎虎”这个形容词,比划了半天,才有第一箭射出,离目标差了几个身位,钉在地面上,把被瞄准的伤兵吓了一大跳,赶紧往旁边挪了挪。
马威臊得面红耳赤,忍不住爆粗口:“操,你们好歹也练过大半年的,怎么这么近都射不中,还是不能动的。”
士兵们被骂的羞愧不已,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让自己钻进去。
苏粗腿却不介意,鼓励道:“不要紧,咱们以火枪为主,弓箭只是辅助,慢慢来,一箭不中就两箭,两箭不中就三箭,伤兵都不能动,多试几次总能射中。”
在他的鼓励下,士兵们重新举起弓箭,瞄准目标。
“嗖”的一声,刚才射出第一箭的士兵射出了自己的第二箭,瞄准的还是刚才的目标。这次有了长足进步,正中伤兵的大腿,准头一般,力道倒是不错,穿过肌肉牢牢钉入地面。伤兵本就受了枪伤,奄奄一息,又被一箭射穿大腿,疼得要命,忍不住嚎叫起来。
苏粗腿赞道:“这一箭颇具水准,是想先让他吃点苦头对吧?接下来是不是该射胸口了?”
士兵嗫嚅道:“报告团长,俺本来瞄的就是胸口……”
“咳咳咳……”苏粗腿咳嗽几声,转移了话题,“大家一起上,早点射完收工,等会鞑子还要来收尸呢!”
于是骑兵营士兵张弓搭箭,各自寻找目标,手里的箭“嗖嗖嗖”地飞了出去。
士兵们很努力,可是命中率依然非常感人,一个士兵三五箭都没射死一个伤兵是很正常的现象。倒是伤兵们吃尽了苦头,枪伤已经要了自己半条命,还要接受这些半吊子弓手的折磨——箭矢落在自己耳边、脚边,钉在手上、腿上,就是不中要害,这种随时可能会死,但就是不死的感觉简直就是煎熬。
有伤兵握住腿上的箭杆,哀求道:“求求你们,给个痛快……血都快流干了……”
这时几名牛录章京带着一群甲兵过来接收伤兵和尸首,后面跟着一队辅兵推着从当地抢来的独轮车准备装运。等靠近之后看到这一幕时,一名牛录章京勃然大怒,指着墙上破口大骂:“明狗,你们不守信用,明明说好让我们带走伤兵和尸首的!”
苏粗腿闻言大怒,拿起一把步枪瞄准他“呯”的一声开了一枪。
这个牛录章京参与了之前的战斗,知道这种火铳的厉害,在苏粗腿举枪时就缩头伏在马背上,所以这一枪没有打中他,打在了马脖子上,穿了个血洞。战马悲鸣一声,踉跄着轰然倒地。
“嘴巴放干净点,败军之将,没资格放肆。”苏粗腿呵斥道,“我答应你们收走尸首,可是答应过你们带走伤兵了吗?既然没有,凭什么说我们不讲信用。”
这名牛录章京顿时语塞。所有人都认为“带走尸首”就意味着也能带走伤兵,谁知道这些狡猾的汉人玩起了文字游戏?
虽然他们心里气愤不已,但形势比人强,他们吃了败仗,又有求于人,墙上还有密密麻麻的火铳指着自己,腰杆子硬不起来,只能忍气吞声,去搬运地上的尸首。
这还不是最让人气愤的。因为骑兵营箭术实在太烂,射了半天,还有几个伤兵没中箭。于是所有的士兵全部瞄准了这几个倒霉家伙,箭矢不要钱一样飞了过去。密密麻麻的箭落在伤兵的周围,准头不够数量来凑,终究还是有几支箭插在了伤兵身上,当场一命呜呼。而负责接运伤兵的那些甲兵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袍泽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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