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猛几人欢呼一声,三下五除二,打得一班兵卒哀叫连连,不到片刻,就被扔到城门两侧,眼睁睁看着马车顺利过了城门,崔猛哈哈一笑,飞身上马,抛下了两只十两的银锞子,“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警告你们最好别找后账,否则有你们后悔的”
那些兵痞平日都作威作福习惯了,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胖揍过,各个心里恨的不行,哀叫了片刻,勉强有个伤势轻的喝骂着城门旁的店铺伙计,架了他去报信。
再说木艾一行人径直到了县衙门前,想要找个通报的衙役都没有,崔猛因为刚刚打了人,正在兴头上,几个箭步窜上台阶,四处看了一圈儿,回来禀报,“首领,夫人,倒座房里,有几个衙役在聚赌,别处没见人影儿,大堂也没人。”
木艾皱了眉头,县衙是一县的行政之地,居然没人守门,没人理事,可见这高谷县,已经散漫到什么样子了。
几个孩子理好了衣衫,纷纷下了车,木艾扶着大禹的手踩着凳子最后走下,四处望了一圈儿,说道,“也不必通报了,先去后衙吧。”
一家人穿过游廊,推开两扇半开的黑漆木门,刚要进去,就听得里面有尖锐的叫骂声传来,“你个小蹄子,别当我不知道你背后骂了我什么,今**如果不交账本,可别怪我心狠,你不是骂我从楼子里出来的吗,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楼子里的手段,保证不见血还能活活折磨死你”
一个清亮的女声恨恨的骂道,“你打,你打,有能耐你就杀了我你个ji女贱户,狐狸精,不知道用什么下作手段迷住了我们老爷,说破大天儿你也就做个通房,居然还想妄图管家,我们夫人如果不是怀着小少爷,早就把你打出去了,还容你在这里撒野”
“一个农家野丫头,还有脸称什么夫人老爷早嫌弃她没有才德,还没脸没皮的占着正室的位置,她啊,最好生产之时一尸两命,否则总有被休回娘家的时候。你最好识相一些,把账本和钥匙都交出来,我发发善心,到时就放了你自由身,否则别怪我把你卖到窑子,让你尝尝迎来送往的滋味”
“闭嘴”木艾再也听不下去了,抬步迈了进去,只见院子里两个婆子,正按着一个绿衣小丫鬟跪在地上,不时伸手在她的身上拧上两下,小丫鬟因为挣扎,鬓发散乱,满脸通红,他们对面站在一个年轻女子,瓜子脸,细柳眉,高鼻朱唇,略施薄粉,一头长发绾着堕马鬓,斜插两只赤金的步摇,额间点着朱红的梅花,配上一身水蓝色的飘渺裙衫裹着的诱人身姿,当真是娇媚与清雅共存,难得人间无双佳人。
木艾心里暗叹,这应该就是迷得魏秀才不知天高地厚的花魁了,果真有几分迷人的本钱,如果刚才不是听得她那些话,只这般看着,任谁也想不到这样清雅的美人会藏着一颗恶毒张狂的黑心。
那蓝衣美人正骂的欢喜,突然被人打断,还以为是被金主撞破,结果扭头看去,却见那里站了一男一女两人,男子脸色冷肃,玄色的棉布衣衫,银质发冠,俊朗不凡。女子相貌娇美,白皙的面庞,因为恼怒而带了微红,一身素色的棉布衣裙,裙角处绣了几朵浅黄色芙蓉花,素雅而清丽。两人身后隐隐还站了许多人,却不知为何没有进门。
她心里就有些犯了嘀咕,她就是选在老爷出门的清静时候才动手,怎么反倒被上门的客人撞见,晚上少不得又要费一番功夫遮掩了。
她上前两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可是来拜访我家老爷的?为何不使人先行通报?”
木艾嗤笑一声,半句未答,反问道,“你就是那花满楼的花魁吧?这副容貌倒是能唬住几个满脑肥油的蠢物”
那美人被木艾一句话揭了老底,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了,恼怒说道,“我家老爷不在,你们改日再来吧”
木艾张口刚要说话,那跪在地上的小丫鬟去突然发疯般的挣开两个婆子,跌跌撞撞跑过来抱住木艾的大腿,哭喊道,“夫人,奴婢是巧月啊,奴婢可把您盼来了,夫人小姐被这贱人欺负,你要给小姐做主啊。”
巧月当初被买进府里不过一年,就跟着栓栓出嫁了,今日猛然见到自家夫人,辨认了好久才终于相信,是夫人到了,想起这些时日小姐受的罪,就像受了委屈终于见到爹娘的孩子,再也忍不住,大声嚎哭了起来。
木艾扶起她仔细看了看,虽然眉眼变了一些,但是确实是栓栓的丫头,就问道,“巧月,你们小姐呢,谁怎么欺负她了?”
巧月两把抹了眼泪,一手指了那蓝衣美人和两婆子,狠狠说道,“就是他们,**楼里出来的贱人,把老爷迷得晕头转向,平日和老爷苟且行乐,气得小姐差点滑了胎,现在还要抢了账本管家。小姐已经两日没吃一口饭了,老爷都没来探望。”
说着说着,小丫头又哭了起来。
木艾盯着那明显有些心虚的美人,淡淡一笑,“刚才你问了吧,我忘记大队,我们不是来拜访你那老爷的,我们是你口中那乡下丫头的娘家人,所以,你倒霉了。”她把眼睛一瞪,素手一挥,“来人啊,把这美人儿绑起来,别让她跑了,一会儿还有事需要她做呢。”
“是,夫人。”崔猛几个大声应了,顺手在旁边木架子上捡了根绳子,就要上前绑人。
那美人这时也装不住什么清雅模样了,尖叫着躲闪,“你们大胆,我是老爷的人,你们敢动我,老爷一定会把你们下大狱…”
木艾眼皮都没撩一下,笑盈盈吩咐巧月,“走吧,先带我去见你们小姐。”
巧月连忙应了,带着主子一家穿过院子,开了正房旁边的两扇角门,三拐两绕,经过一块两亩大小的花园,这才到了一座小小的院落前,院里几棵桂树,一张石桌,三间正房,东西厢房各两间,很是冷清。
一个小丫鬟正端了茶水从旁边的耳房里出来,一见这么多人进了院子,脸上就是一惊,巧月上前小声说了两句,她立刻就放下茶盘,眼泪连连的过来磕头,木艾认出是巧云,就唤了一声起,然后回身对欧阳说,“我先进去看看栓栓,你带着孩子们先去歇歇吧。”
欧阳点头,叮嘱道,“想怎么做,都随你,别把自己身子气坏了。要是打人,就吩咐崔猛他们,仔细手疼。”
木艾心中再多气恨,听得她这般宠溺霸道,也忍不住扑哧一笑,“好。”
欧阳带了几个孩子随着巧云去偏厢小坐,木艾就迈步进了正厅,开了东侧的屋门,立刻就有一股药气扑面,她就皱了眉头,几步绕过三折的花鸟屏风,入眼处是一张半掩着床帐的雕花大床,床边有蝶戏牡丹的梳妆台,墙角高几上一只青花瓷瓶里插了两枝半蔫的百合,窗下一张罗汉榻上,织锦软枕上侧靠着一个细瘦的女子,半挽着黑亮的头发,更显脸色苍白,细眉微微皱着,眼帘垂着,嘴唇紧抿,右臂弯里紧紧护了个酣睡的孩童,白胖的小身子,朱红绸缎的小衣裤,很是可爱。
女子好似听见脚步声,轻轻问道,“巧云,巧月还没回来吗?”
“巧月被打死了。”木艾乍见分别几年的妹妹这般憔悴,心中疼痛难忍,又实在恨她性子软弱,连个婢女都护不住,语气里就带了些气恼。
栓栓猛然听得答话之人不是巧云,睁开眼睛看向门口,下一刻,那双大眼里,就如同夏日最急的雨,噼里啪啦落下无数眼泪来,也顾不得臂弯里的孩子,挣扎着爬起来,就扑向榻下。
木艾怎舍得她摔疼,上前两步扶了她,把她揽在怀里,怒骂道,“怎么病成这个样子,真是没用的丫头”
栓栓张口想说话,可是嗓子却好似被堵了一团棉花,嘴唇哆嗦着,就是发不出声来。
木艾掏出帕子给她擦着眼泪,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姐姐告诉过你什么,什么时候都不能让自己受委屈,你就是这么听话的啊,我再不来,你是不是就要让人家欺负死了,啊?”
栓栓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声音嘶哑而悲凉,有不甘,有绝望,有伤痛,直让随后跟进来的巧月和彩云追月也鼻子发酸,跟着湿了眼眶。
床上的孩子被吵醒,懵懂的转了转乌溜溜的大眼睛,翻身趴下,然后扭了小屁股爬了起来,抓着娘亲的袖子也咧了嘴,巧云立刻上前抱了他在怀里哄着。
木艾伸手抹去脸上的眼泪,轻拍栓栓瘦弱的肩膀,劝道,“好了,姐姐不骂你了,姐姐这不是来了吗,有天大的事,姐姐都给你担下了。”
栓栓抱着姐姐的胳膊,用力摇着头,也不管头发是否都散了下来,嘴里只知道喊着,“姐姐,姐姐,栓栓想你…”
木艾扶了她坐好,到底给她擦干净眼泪,呵斥道,“别哭了,都是做娘亲的人了,怎么性子还如此软?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不为别人,也要先为孩子想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