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像座枯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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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醒来时,天已大亮,初夏清晨耀眼的阳光穿透薄纱窗帘晒在我身上,我一个激灵,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
  我睡过头了!
  我蹿到阳台上,匪白躺在阳台的吊床上,居然也在睡觉,我拍了拍他的脸,他睡眼惺忪看我。
  我故作凶神恶煞状:“你不是神吗?为什么也要睡觉?怎么都不叫醒我?我要迟到拉!!”
  匪白慵懒地起身,坐在吊床上愣了会儿神,对着房间里东蹿西跳的我喊了声:“你的活儿太费脑子了,我要休养休养才有力气继续帮你解决。”
  理所当然的,我人生中第一次迟到,他真真切切地发生了,我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教室门口喊了声报告。
  唰地一声,全班四十二个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扫向我的时候,我的腿还是颤了颤,匪白站在我后头,谈笑风生,一会儿说今儿个天气真好,一会儿又说,你们英语老师长得挺打眼的。
  是,第一节课是英语课,我们一班和七班的英语老师是一人,袁束袁老师,也就是晚晚她们班英语老师。
  我年少时不懂事,并不觉得袁老师相比其他老师有什么特别之处,如今看来,袁老师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一个帅哥,怪不得教育厅领导家的的女儿对他一见钟情呢。
  课上讲了什么我倒是没认真听,反正也快中考了,老师都是在复习学习过的知识,不听也不影响。
  我一会儿看看窗外走廊上百无聊赖来回踱步的匪白,一会儿看看讲台上谈笑风生的袁老师,郁闷的心情得到了一定的治愈,果然,美男是疗伤的良药啊。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天,熬到六点放学时间,我拽了拽拳头,浑身上下散发出大义凛然的大无畏气息,因为就在刚刚,我和匪白达成一致协议,放学之后跟踪林向晚,看看她放学后都干什么去了。
  我这辈子没做过这样不正面不阳光的事,难免有些紧张,匪白大约做惯了,他神情轻松,悠然自得地坐在我课桌一角上,伸手拍了拍我的头,让我放轻松,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
  呵呵,跟踪人的事,只此一回,下不为例,我是这么暗暗跟自己说的。
  晚晚的教室就在我们教室下面,我们顺着楼梯来到二楼,站在拐角处,远远瞥了一眼,七班教室里空荡荡只剩晚晚一人,她个子高,坐在第四排,靠窗的位子,她手里捧着一本书,她竟然在看书?
  我和匪白缩在拐角处的立柱后就这样偷偷地窥视着晚晚,我心中腹诽,晚晚放学不回家,竟然是留在学校里学习?
  这不科学,这一点儿都不科学。晚晚除了英语成绩拔尖,其他科目用惨不忍睹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她平时放学回家连习题都是抄我的,更甚,她有些作业都叫我帮她写的。
  她怎么可能扭脸就成了加班加点学习的好孩子了?我不信!我坚决不信!
  就这样,我和匪白鬼鬼祟祟地,确切来说就我一人鬼鬼祟祟地缩在拐角立柱后盯着晚晚一直盯到晚上七点,学校管理员要锁门了,晚晚才背着书包从教室里出来,我回头看了匪白一眼,竟有几分雀跃,压低声音道:“重头戏来了!”
  我跟晚晚保持着五十米的距离,一直跟在她身后,好在有朦胧夜色做掩护,晚晚并未发觉我的存在,可是,这么一路跟下去,竟然就跟到了家里。
  晚晚从教室出来,直接出了校门,上了公交车,一路平平顺顺地回了家。我不可置信地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
  匪白在我眼前打了个响指,胸有成足地看我:“怎么?想不明白了?”
  我摇头:“参不透……”
  匪白故作高深状:“其实不难理解。”
  我来了精神,坐起来,凝神听他分析。“你没见林向晚回来后神色恹恹吗?”
  我依然不解:“晚晚这些日子一直是情绪难以捉摸的。”
  匪白挑眉:“刚才我们坐出租车跟踪她时,我看见她在公交车里似乎跟人有口角之争,依我之见,肯定是跟她约好的人放了她鸽子,她不爽了。”
  “所以?”
  “所以,明晚继续跟踪。”
  隔天,是个雨天,外头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天,放学时,我照例躲在了晚晚教室外面拐角处的立柱后头,眼看着晚晚又看书看到七点,我有点按捺不住了,跟匪白说:“她学习这么认真,为什么成绩却那么差呢?”
  匪白满不在乎道:“身在曹营心在汉,我刚才走到她旁边看了看,她根本没有真的在看书,手边一张废纸快被她用笔戳出洞来了。”
  “所以呢?”
  “所以,明晚再继续跟踪。”
  我无语低头,自己立下的誓言言犹在耳,跟踪这种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呵呵,自己打脸,可真疼。
  命运是把强弩,有时候,你还真是不得不低头。
  第三天,我照例又守在了老地方。
  一连三天,毫无收获,我不免有些泄气。
  晚上吃饭都觉得食不知味,有一搭没一搭地夹着菜,跟餐桌正对面坐着的晚晚形成鲜明对比。
  晚晚如今的饭量比从前多了近一倍,从前吃不满一碗饭,如今还要再添一碗,我想,她这大约是化悲愤为食量吧,说来,爽她约的究竟是什么人啊,我快被自己的好奇心折磨死了,我幽怨地看了晚晚一看,她接收到我的目光,不为所动,吃完两碗饭,又盛了碗西红柿蛋汤。
  由于盯梢成果不显著,我对这本就卑劣的法子就更加抗拒了,我懒散地躺在阳台的吊床上,夜风拂面,我撩了撩头发,懒懒开口:“明天不想再跟踪她了。”
  匪白坐在阳台的边缘处,一副随你高兴的神情:“她怀孕也好,她名声臭了也好,哪怕是她死了,我都觉得无关痛痒,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会过多干涉你。”
  “你不喜欢晚晚?”
  “不喜欢。”
  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不喜欢晚晚?你根本就不认识她啊,也不了解她。”
  匪白的表情有些轻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并不需要什么理由。”
  我抗议:“你一个神灵对待众生竟然这样不公,你枉为神灵。”
  匪白神情凝重:“夏君安,我只是你一个人的神。”
  夏君安,我只是你一个人的神,他说这话的时候,身后是漫天星辰,飞机飞过,犹如徜徉在银河里的帆船。
  嗯,我有点醉……
  虽然匪白这样说,但我哪能真的对晚晚坐视不理,任由她怀孕,身败名裂然后惨死在我眼前?
  于是,第四天,我又准时猫在了柱子后头,我摸了摸那根石柱,感觉已经跟它有了革命情谊,我正要跟匪白说话,却不料晚晚她站起来了,嘴角带着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她脚步轻盈地出了教室,往楼下走去。
  我看了一下表,今儿个才守了二十分钟,皇天不负有心人,晚晚她终于要行动了。
  我不远不近地跟着她,她大约是得意忘形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我这一路跟着她来到了学校的西北角落,一座正在建造的新图书馆前。
  这座新的图书馆大半年前开始动工,如今墙体都已建好,墙外边都搭了脚手架,在搞外墙粉刷,算是学校里比较人烟罕至的地儿。
  我看着晚晚进了这图书馆,那图书馆里漆黑,一片死寂,就仿佛,她走进了一座枯坟。
  我的心没来由地一阵慌乱,匪白握住我的手:“跟上去吧。”
  我便被他拖着也进了那图书馆。
  约莫六点半,外面还微亮着,这图书馆内却是光线幽暗,到处都是堆着一些石灰黄沙及建筑工具,我们小心翼翼地跟着晚晚上了三楼,不能再靠近。
  他们所站的地方是处空旷的大厅,周围没有遮蔽物,我只能躲在三楼楼梯口处扒着墙角远远地看着他们。
  他们离我约有三四十米的距离,靠着窗子,晚晚面向我,她面前站着一个男生,远远一瞥,男生的身高跟何渊倒是匹配的,其余也实在看不出什么来了。
  我挽着袖子几乎就要上去揍人,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害死了晚晚,我怎能轻纵他?
  匪白拉着我,小声在我耳边道:“夏君安,你疯了,你这样会有危险。”
  我用气音说道:“有你在,我不怕。”
  匪白用力地握紧了我的手:“对于那些十恶不赦之徒,如果他起了杀念,我根本无能为力,所以,你不要冲动。”
  十恶不赦,杀念……我被匪白吓到手脚发凉,只能默默地放下衣袖,默默地摸着墙角,静观其变。
  晚晚的呜咽声传来,音量也大到我隐约能听清的地步:“你说你爱我的,你说过的,你还说有什么事,你来扛的,你不能言而无信。”
  那男生却依旧以窃窃私语的音量跟晚晚耳语,说了什么我纵然是耳朵贴在墙上,也听不到只言片语。
  晚晚被他安慰几句,似乎又平复了心情,音量渐小,一会儿又趴到那男生怀里,抽抽搭搭地小声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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