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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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章浴池

    阿禾,我见过你,你怎么全然忘记?五年后若让你呆画扇门,你是否愿意?

    苏青禾只当自己做了一场梦,高贵如仙人般的门主怎么会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定是她的错觉了,亦或者那一夜同车飞天的情景只是她梦游。

    她脑子里空空的,虽然想不明白,也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可仍是忍不住反复想起那天的情景。门主映着月光的眼波温柔,握住她的掌心温度绵长渗透到她的心里,令她心头一颤。

    她望着他,以为他还会有其他的话语之时车辇悠然降落,已到祈云广场内。御青上前禀报,门主松开了她的手下辇。他转身的一刹那,她似乎听到了极轻不可闻的叹息。

    他终是没有说什么,只命人送她回去休息。他步上了九凤高台,御青、临风等人跟随其后,阻隔了她与他的距离。祈云殿点着宫灯,琉璃宫灯在风中浮动,透着一片微弱昏黄的光,他的身影踩过光影,从黑暗穿越明亮之地,越走越远,似乎走上通天塔一般。

    她又觉得她与他的距离十分遥远了,曾经那样的亲近只是过往,也许真的只是一场梦……

    这几日画扇门里十分平静,只要有门主在,门中一般井然有序,不会有乱象。上至九司十二殿,下至凰卫天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公务,唯独她是个闲散人,她除了无所事事便是研究自己的香料。苏青禾想着不论五年后如何,她都应该先把姐姐救出来,而要怎么把姐姐救出来?九皇子并不好对付。

    眼前有许多困境都与苏家的奇香有关,这些日子苏青禾渐渐理出了一丝头绪,不论门主、太子、太子妃还是九皇子,冥冥中皆与苏家奇香有关呢?倘若她找到了苏家奇香是否可打开一条线索,从而救出姐姐,或者了解苏家灭门的来龙去脉?

    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她把经历留在了研香上,不出十日,小有所成,她觉得是时候与门主禀报了。

    祈云宫不是常人所能入,这些日子以来苏青禾没有见过门主,也以为想见门主一面十分困难,却不想她到了祈云门求见,守卫便让她进去了。

    前来引导的是简襄,简襄好些日子没见着她十分高兴,负手走路步态也轻盈:“这些日子怎么没见过你呢,阿禾?”他总是自作主张唤她的小名的。

    苏青禾双手捂着一只罐子低头快走:“我一直呆在宫里。”

    简襄注意到她手上的东西,好奇道:“咦,这是什么?”

    苏青禾把罐子打开让他嗅了嗅:“奇香,我想要与门主禀报呢。”

    简襄眨眨眼:“你会调香?我有一位族兄也对研香十分感兴趣呢!这里是否混了屠红香?”

    苏青禾讶然:“你怎么知道?”

    “嗳,屠红香,我在西域时时常见到,西域的女子似乎擅使这一种香。”

    “能使用屠红香者也不是常人。”苏青禾笑笑,走到飞凰殿丹墀下,也就是门主的书房下方,简襄不能再上去了,她与简襄拱手道别。然而转身步上丹墀之时她猛然想起什么。

    简襄姓简,莫非他所谓的族兄便是简臻?苏青禾大惊,又快速走下丹墀呼唤:“简襄,简襄!”

    简襄回头,他的姿势十分有趣,本是手往前摆的,听闻苏青禾的呼喊头迅速地扭回,手却还保持往前摆的动作,定神片刻才收回:“咦,阿禾还有事?”

    苏青禾见他少年心性单纯,便与他说了:“你的族兄便是御史大夫三公子简臻吗?”

    简襄笑笑:“不是呢,是另外一位,简云,小字白华,不过他与简臻堂兄倒是走得十分亲近。”

    “简云,小字白华?”苏青禾心头一紧,似被一把手猛然揪住了,拧得她生疼。她抓住简襄的衣袖问,“他是不是曾经有一个名字叫谢白华?”

    简襄想了想,又摇头:“咦,我的族兄与你认识不成?”

    苏青禾道:“简襄,能否让我见一见你的这位族兄呢,简云公子?”

    简襄搔搔头道:“我自入画扇门便极少回去了,一年中只回一次,若出门在外一年也未必能回一次,要帮你引见久未蒙面的族兄有些困难呢,然而你见他做什么呢?”

    苏青禾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忽然僵住了,怅然叹息,松开了简襄的袖子摇摇头道:“没……没什么了,以后再说吧。”她告辞黯然离去,步上丹墀不再回头。

    就算见着了谢白华又能怎么样呢,难道她就可以当着面质问么?在没有足够的线索之前她不应该打草惊蛇。不过简襄令她确定了一条线索,提供金玉丹给太子的可能不是简臻,而极有可能是简云。这位简云公子,她倒是可以旁敲侧击稍微试探。

    飞凰殿中无人,苏青禾原以为门主在此殿等候了,可是门主却不在。大殿开着门,天光透入雕花窗棱倒影于地,编织精美的花纹似一幅锦绣。门扉开阔,小黄门的身影斜斜延绵至脚下,守护乌砖地反射而出的那一片璀璨的天光。

    正殿上方有一面巨大的八宝屏风,屏风前便是门主的书案,上面堆积了一些公,笔架搁置在侧,还有砚台,镇纸。

    苏青禾四下打量着,见这里的摆设没变,门主似乎不习惯摆弄殿中的东西,不论祈云殿还是飞凰殿,皆十年一日地如此。最终苏青禾的目光落在书案前的一尊小小的金炉上。

    鎏金勾花的金炉雕刻得十分华美,上头飞鸟的图腾栩栩如生,炉中袅袅升腾着一味很淡很淡的香,若是常人也许并不能轻易察觉,可是她的鼻子很灵,一下子就能判断出这是门主身上的熏香了。

    这尊炉子猛然勾起苏青禾脑海深处的记忆,她隐约记得八岁之时,天人一般的少年乘着华美的马车前来苏家,她捡了皮球钻到他马车地下,出来时父亲把她拉在怀里,抓着她的肩膀面向少年道:“这是老夫小女苏青禾,她定不会让您失望。”

    少年撮着手绢轻咳,有人递上一只香炉,他只拿着掠过鼻尖,便稍微好转,而后举着香炉问她:“你喜欢它么?”

    她盯着璀璨的香炉片刻,便挣开父亲的手跑向雪地里继续玩皮球了。

    也许她记忆里便有这只香炉,以至于两年前,也就是她入画扇门后的两年,在后山的竹林里她发现一座宫殿,内中四面环有屏风,中间居然是巨大的池浴。池水温热氤氲,清澈见底,引用天然活温泉,泉地下铺满鹅卵石,八方有龙头喷/射水柱,正中央立着一只巨大的香炉,那图案便是眼前飞鸟图腾的模样。

    当时她只觉得香炉的图纹很熟悉,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如今见了门主桌上这只缩小版的香炉,便猛然醒悟了,原来八岁之时,十五岁之时,甚至如今的十七岁,她都见过这只炉子,只不过大大小小体型不一罢了。

    苏青禾又忽然惊起,十五岁之时她第一次发现后山的温泉,贪恋泉中的温水便解衣奔入水中欢腾了,当时是夜晚,她也不曾留意,待梳洗罢起来穿衣,才发现屏风上多了一件衣服,夜晚中她摸索袍子辨别出是柔软的亵衣,可她所有的衣服都穿上了,应当不会有留下的,苏青禾不想留下痕迹,便把亵衣拿走了。

    可是走到殿外她察觉不对劲,又奔回殿中四下搜寻,她几乎把整座大殿翻了遍了也寻不到人的踪迹,暗道自己想多了,此处偏僻又设有阵法,怎么会有人呢,心思才安定了。只奇怪池子中的香炉为何熏香,她走入的时候已经熏着了,难道此处无人也点香?

    后来隔了半月有余,天气越来越冷,苏青禾怀念那一方温泉,又大着胆子往后山试探,确认殿中无人她再度沐浴,往后她便把那儿当做自己沐浴的场所了。只是十分奇怪温泉中的炉子时而点香时而又冷却,难道这里也有专门的宫人管理么?

    这几年她也不曾发现温泉的异常,直至今日发现门主桌案上的炉子,那一味香真与后山的香味相似呢,莫非后山的温泉乃是门主享用,她去后山时门主也曾经在场?两年了她不曾察觉也无人提点么?

    苏青禾如晴天霹雳,整个脑袋发懵了,惶恐、羞耻,不知所措,忍不住拢了拢自己的衣襟,好像已经被人发现了秘密一般羞赧。若门主在场为何没人阻拦,若门主不在场,可回想起来她怎么觉得门主有在场的迹象?

    她正后知后觉之际,丹毓走来了,一出现在门口,方与苏青禾对上眼,苏青禾便吓得把书桌上的香炉打翻。

    那香炉日经月累地焚烧,早烫得似铁烙一般,苏青禾的手触上去,便痛得缩回,惊呼一声响。

    她很狼狈,看到门主的香炉被自己打翻了,生怕惹得门主生气,急忙蹲下来欲捡。

    丹毓的动作比她快一些,几步上前按住了她的手:“别动!既然被烫着了为何还碰它?”

    苏青禾不知所措,内心惶恐又慌乱。

    丹毓呼唤了宫人前来收拾,他拉着苏青禾的手走到一边,寻着长安留下的药膏给她敷上。

    苏青禾不敢与他有任何触碰,见到门主她已经赧得无地自容了,更何况还让他牵着自己的手,便欲收回。

    丹毓只想给她上药,见她挣扎便盯着她。苏青禾脸红自恼道:“门……门主,求您放开。”

    丹毓眉眼沉沉:“你怕我?为何怕我,难道本座面目狰狞,比之猛兽更可怖?”

    苏青禾解释:“不……不是,门主您先放开……”

    丹毓想起回宫那一夜的情景,她见到太子倒是不惧怕,还欣喜雀跃似鹊桥相会,如今稍与他相处便连连后退,避之如猛虎,当真差别对待,他就那么令她害怕?

    她越是缩他越是牵紧了她的手道:“你是本座座前之人,岂可害怕本座,若是如此往后怎么相处?”

    作者有话要说:门主调戏小姑娘,阿禾都赧得想找个地洞钻下去了,他还抓着人家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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