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苏止:“这场战争是姬矢为了青絮打起,虽然他是个痴情的人,但他背叛了自己的子民,背叛了大义,这该怎么说?”
苏止当时正在逗着小奇,闻言他看着我道:“每个人心中的定义不一样,在姬矢心中青絮比他手中的江山还重要,他这做法虽然愚蠢,但是他心中至少有个执念。”说完他顿了顿问:“你是不是想知道姬矢为何要打响这场战争?”
我看着苏止,连连点头,那模样我至今回想起来可能比小奇卧在他腿边时还要狗腿。
苏止拍了拍小奇的脑袋让它自己去玩,看着小奇兴高采烈的走出房间才道:“明日姬矢会告诉你的,急不得。”说完他视线落在我头上问:“你头上的那朵紫色小花是哪来的?”
嗯?
我摸摸头发高兴的看着苏止问:“好看不?是小奇刚才从外面叼回来的。”
苏止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落了一句:“不适合你,太俗气。”
“……”
我长了一万五千多岁,成年之前只和苏止打过两次交道,一次是他把我从广林山间带走的时候,让我知道了自己不是一根狗尾巴草。还有一次便是在小花园听墙角的时候,着着实实的被他吓了一跳。
在此之外便是在学堂念书的时候从史书上学来的,史书记载苏止帝君为人严谨、谦虚、内向、善良。
我觉得这些记载偏离事实,我拿给苏止听,就连他自己也颇为惊讶道:“哦,原来你们对我有如此大的误会。”
听宫人说皇宫的御花园是一个不错的景色,我邀请苏止和我一起去看,当时苏止正在灯下看一本佛经,微转过头来看着我的目光茫然,随即恍然大悟道:“你是想跟我约会啊?”
我当时斜眼看着苏止,提醒他:“皇叔,我是你的侄女。”
苏止像摸小奇一样的摸摸我的脑袋,挪揄的笑着:“谁说皇叔和自己的侄女没法去约会赏景,你跟我说说你想哪里去了?”
我想踹苏止一脚,但想想还是忍住了。
阿爹说在这世上没有他家闺女不敢做的事,其实阿爹说错了,阿爹眼中的世上,眼光只是看到了广林山间那块小地盘,不包括面前这个九天之上的远古大神苏止。
我找出一条链子拴在小奇身上,起初它不愿,撒腿满屋子跑,我看了看它再看了看苏止,它委屈的呜咽一声,趴在我面前任由我绑着它。
我摸了摸它的头得意着,小样。
夜色当空,御花园的白琉花开得正艳,成片成片的白琉花在月亮的渡光下格外流转,就连这死气沉沉的皇宫也带了点生机,我跑到花坛上摘了一朵戴在头上,看了看小奇一身红红的,颜色着实单调,又摘了朵别在它耳朵上。
小奇哀怨的目光看了看苏止,随即低头默默承受着。我不知道小奇心里怎样想,不过它大概是想早日回到天庭,好摆脱我。
顺着青石路,我和小奇撒欢的在路上追赶着,我在前面对它做了个鬼脸,这似乎打击了它身为上古神兽的傲娇和自尊,它撒起腿风风火火的从我身边擦过,这个劲风不愧是上古神兽直接将我扫在了地上,打了几个滚。
我看了看破皮的手掌和脏兮兮的衣裙,赖在地上不起来,转过头来凄凄惨惨的看着苏止,指控着小奇:“皇叔,它欺负我。”
苏止快步过来,腰间的流苏拽地,白色的丝袍滑过长着青苔的石路,天上的月光在他周身沉默,隐隐的清俊之美,他扶起我坐在黑石花坛上,用自己的衣袖擦拭着我手上的血污,语气责怪道:“怎么那么不小心?”
小奇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低着头趴在我脚边。
我心下疑惑说:“皇叔,以你的本事刚刚明明能预防这事故发生,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摔下去。”
苏止从容的撕下自己的衣袍为我包扎,半晌道:“我怎么知道你这么笨。”
苏止的话虽如此,可是在这月光清明,白琉花盛开的地方,他正低着头细心的为我处理手上的伤口,一头青丝也随着他的动作落在我的手心,痒痒的。
托着我的那只手骨骼修长,棱角分明,异常清美,我想这高高在上的皇叔可能是第一次为别人做这样的事,我呆呆的看着苏止俊朗的脸,每个角度都那么精致,多么完美无瑕。
我心里有些麻麻的,我现在知道为何我在他面前总感觉到别捏,想表现的文雅一些,我想我可能是种了二哥话本里所有人都会种的毒。
只是面前这个是九天之上的神,他是我的皇叔。
我看了看包扎好的手,连忙从他手心缩回来,目光躲闪着,我打量了一下周围问:“皇叔,这是哪里?”
这里妖气甚重,比皇宫的任何地方还要阴冷,四周搭建了无数个根高大的殷红柱子,柱子上是层层飘渺的红纱,中间是一个高高的台子,这个地方就像是祭祀贯用的场景,竟不想我和小奇追赶到这个地方。
我心下疑惑,这姬矢在为谁祭奠?
难道……
苏止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笑了笑,站起身问我:“想不想去里面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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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我点头,既然苏止都这样问,里面肯定有秘密,他过来拉着我仅仅一瞬间的时间周围都发生了变幻。
这是一个冰窖,可是这冰却是血红色的,唯独中间凸出的冰床是白色的,我看到上面睡了一个红衣的女子,面目安详,毫无生气,竟是一副死了的模样。
红衣难道她是青絮?
我疑惑的看向苏止,苏止看了眼女子头顶的齿轮,眼色暗沉,看我眼神疑惑随即对我点点头,证明我的猜测。
他拉着我走到青絮身边问我:“你可知这是哪里?”
我摇摇头看着苏止,他笑了笑说:“这里便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个地方。”
难道这里便是祭台下面?可是为什么要将冰窖修在这里?
姬矢给我留了很多疑问,正如他讲的那个故事。
苏止说:“你看青絮的头顶。”
我抬头,入眼之处是个巨大的齿轮,是个在运转的齿轮,铁链上股股殷血流过缠绕,更让我惊讶的是,血液绕过的中央是一块晶莹的白玉块碎片,棱角参差不齐,像是经历过强大的压迫力,至而破碎。
而白玉块所在的这个位置刚好在青絮的上方,我感到惊讶,问苏止:“这是在做什么?”
冰窖里的阴气甚重又极为寒冷,苏止伸出一只手,白色的广袖将好把我纳入怀中,他目光冷淡,视线落在青絮的上方有一丝浮动,他说:“这里的血是从九州的战场上运来的,皇宫外面的青石砖缝里也有干枯了的血迹,九州的战场定当聚集了天下所有人的怨气、煞气、亡灵,姬矢将战场上大量的血运到这里来有十年之久,无外乎只有一个目的。”
我问苏止:“是什么目的?跟青絮有关吗?”
苏止揽着我离开这里到了外面,看了眼根根殷红的柱子,红纱缠绕的祭台,收回视线半晌道:“姬矢是在用招魂之术,他想救活青絮。”
我低头沉默了半晌,招魂之术我曾听师傅说过,这是禁术,定当需要多人的身躯血肉养之。世人都说君王姬矢痴情至深,违背君王原则,背弃天下,可是终究对得起自己想要的心,我随后抬头问苏止:“姬矢这做法虽然违背天道,自私自利,难以成为一个明君。我虽不知青絮是不是为他而死,但他如今的做法确实是一个痴情的人,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即使背弃天下那又如何,皇叔可能会认为这不是一个帝姬该有的思想。”我顿了顿,将苏止拉着我的手紧了紧道:“那么皇叔以后会不会为了一个女子做到这个地步?为了喜欢的人像姬矢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回想那一日觉得苏止回答我的时候,他看着我的眼光非常认真、真诚。就像是雪山上的千年雪莲,干净,让人不得不信,他说:“我不会让九州陷入动荡和杀虐,也不会让世间因我而破败,我不是姬矢,我有千千万万种方法让她活过来,即使用我的生命来换取。但你要相信在这来临之前我会用我最大的能力去保护她。在这世间只要不违背自然法则的,谁也伤不了她。”
苏止说得对,他是神君也是帝君,是这世上超越现实的存在,他有信心也有实力能够将自己喜欢的女子保护在自己羽翼下,也许在千千万万年后他都不会有喜欢的女子,但在他与天同齐的生命里难免不会保证有一个。
而那个人我知道她永远都将不会是我,他的侄女十七。
苏止对我一直都有影响,初见时我是广林山间一个普通的小孩,唯一不普通的是,我是广林山间唯一一根成人形的狗尾巴草,以强势的姿态在广林山间生活了几百年,但是就连阿爹也不知道的是,我的心底因自己是根狗尾巴草而感到自卑。
我永远记得第一次见苏止的情景,白衣白袍,仙姿飘渺,遗世而**。
他带我离开广林山间,给了我新的身份,让我不再是狗尾巴草。就像是雏鸟睁开第一眼看世界的时候,苏止就是在那个时候让我第一眼睁开的时候,看见了他。
然后我知道了带我离开那里的是我的皇叔,万物的神君,天界的帝君。
那时我还不明白心中的这份感情是什么,在二哥的渲染下,再加上今夜的事,我大概知道了,对于苏止我一直是存着喜欢的那份心思。
我喜欢苏止,这该是一件多么恐怖而又喜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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