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缥缈雾散天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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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弘亦有所感,低声道:“入云宗的人来了,不知却是哪位道友?”

    但见云海深处,有物如城府宫阙遮天蔽日而来。上有扪星高阁,下有巍峨宫殿,又有亭台楼阁、长廊小榭分布其中。宫门正前还有一泮池,其中绿柳红莲,迎风送香。

    “竟是紫虚老道的云霄飞宫,莫不是他亲自到此?”段弘脸色一凝,低头自语道。按说六派云集,除了他这个分阁阁主亲到,倒也从无人以掌门之尊亲自来此处,莫非另有蹊跷?

    卓承轩则冷笑道:“好大的排场!”近百年来,入云宗与东华帝君往来亲密,声势隐隐压住其余五派。卓承轩平生最看不起这等借势小人,是以此时亦是脸色暗沉。

    只见那行宫愈飞愈低,众人已能渐渐看清其内部情况。但见一人紫袍玉带,立于宫门,身旁有异兽疾走如飞,状若赤豹,五尾一角,音若击石。身后亦有四十余人,皆是锦衣之辈,华贵盛人。

    四派之中有认识的,惊道:“莫不是上古神兽狰冥?”那异兽闻得,张开巨口,露出擎天獠牙。那紫袍玉带之人拍了拍那异兽之头,笑骂道:“莫闹,莫闹。难不成你还不许别人叫你名字吗?”那狰冥竟俯身趴在地上,神色慵懒地点了点头。

    方才出声的是天一阁门下,段弘走出亦笑骂道:“你这惫懒,还跟后生晚辈计较,当真也不知羞!”那狰冥闭上双眼,大有风雨不动之势。段弘见状不由笑道:“算是服了你了。喏,天元果只此三枚,再多我可就没有了!”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三枚青色香果,盈盈诱人。那狰冥神色颇是不屑,在那紫袍人催促下才长舌一卷,将天元果吞下去,又摇摇晃晃走到一旁躺下去了。

    那紫袍人语带歉意,道:“又让段兄破费了,实在是过意不去。”段弘叹道:“过意的去,过意的去。如若不然,此刻便是换成段某进它腹中了!”言语之间,竟有惊悚之意。一旁众弟子听了无不骇然,方知此兽不可小觑。

    段弘似有所感,轻声问道:“紫虚,它在你们入云宗有多少岁月了?应该快至约定之期了吧?”紫袍人紫虚脸色一变,冷声道:“你这是何意?”段弘随即笑笑:“没事,关心一下。想必它与你门中前辈的约定也快到了,看来又是一番动荡啊!我就是来提醒提醒,这狰冥神兽莫要让别派争了去。若如不然,可有你入云宗好受的!”紫虚反而淡淡一笑,道:“不敢劳烦段兄费心,本门自有处置。”

    段弘不置可否,道:“但愿吧。”说完,转身回到自家门下。紫虚也不与旁人施礼,只是带领门下弟子站在一旁,与其余四派互成鼎立之势。其余三派之人见他沉默不语,想是方才段弘的一席话让之心神散乱。倒是那异兽狰冥似有觉察,打了个哈欠,又昏昏沉沉倒了下去。

    一时间,山巅竟静谧起来。五派领头之人皆是闭目养神,静候时辰。

    日行中天,渐至午时。

    紫虚微睁双眼,转身向对面段弘问道:“段兄可曾见了小徒季彦?几日之前,他奉贫道之命前去拜见段兄,不是可否与你添了麻烦?”段弘故作遗忘,顿了顿才道:“啊,道友是说赵府大公子赵季彦?不错,几日之前,他的确曾来我天一阁相谈此次缥缈试炼之事。不得不说啊,紫虚道友可是捡到宝贝了。”

    紫虚道人心头一动:难不成叫他看出甚么端倪?当即淡然道:“劣徒顽愚,不知哪点入了段阁主的法眼?”段弘眉毛一挑,大笑道:“道友莫谦,令徒我可是一见之下便觉投缘。只可惜,让道友争了先。若是不然,只怕段某也得同道友争一争这师傅之名了。”

    众人对此事俱有耳闻,只是不知是何等少年英才,竟让东华五大掌门之中两位起爱才之心。本以为紫虚道人闭关多年,本该专心以求大道,不曾竟自毁承诺,又在三百年之后再收一徒。此事一出,东华修仙界一片哗然。须知修道中人最重诺言,若是毁诺,必承受天道反噬,与大道更是遥遥无望。紫虚此举,倒让不少人费解,譬如段弘这等与他相交多年之人亦是不明其中原由。

    紫虚听了段弘那番话,心中实则波涛惊起,面上却不起波澜。正欲转过话头,却听段弘继续道:“令徒于书画之道造诣匪浅,只怕不在段某人之下。他日若是因令徒有求道友,还望道友相允。”说完,便躬身施礼。

    紫虚心里顿时随之释然,修仙界哪个不知道段弘痴迷书画之道,又有哪个不曾听闻九洲五老之名?当即向段弘拱手还礼道:“那是自然。”

    段弘全身一松,随意问道:“不知令徒此次可会参加试炼?”紫虚道人颔首道:“自然。不历磨难,不成大器。年轻人本该多闯荡闯荡。”

    “说的也是,只是方才入云门下众弟子中,不曾见得令徒。不知”

    紫虚轻笑道:“倒是怪贫道了。本该同门下一起,他非要回家探望双亲再折身过来。人伦即天道。况且他有这般孝心,实属难得,贫道也就允了他。”段弘似有所悟,道:“原来是这般。只是莫要误了时辰。”

    紫虚抬头望天,默默算了时辰,转身笑道:“那也不打紧,下次去也就是了。”段弘点点头,却把紫虚道人方才动作尽收眼底。

    头顶那轮白日渐渐西移,段弘作为本地之主,当即挺身朗声道:“众位都是从自个门派中千淘万漉方才脱颖而出,换言之,未来东华修仙界之栋梁支柱,便是今日在场诸位。”这番话,即便弟子中性格老成之人,听了亦不免心神激荡。

    “想必此次历练各种好处,早有门中长辈对尔等说过了。遥想段某当年,也是从缥缈试炼中得了好处,方才有现在这般风光。”说完,一脸不胜唏嘘。众弟子听了,不由议论开来。“原来天一阁段阁主也是从缥缈峰中遇到了机缘,若是我”这种念头一旦升起,却如冬雪消融,怎么都禁止不住。卓承轩等人则面含微笑,心

    底想的却是段弘此刻是何等厚颜无耻。

    “段某想送给诸位的,只有一句话:‘万事小心,性命为上。’”说完便退下了。众位弟子心中各有所感,心中自然念着段弘的宽己待人。倒是紫虚道人补充说道:“段阁主该说的都说了,现在就由我说说此次试炼规定:一戒恃强欺弱,二戒放浪好色,三戒聚众斗法,四戒滥杀人命。这是四条戒律,五派弟子,一体遵行。若有违反,五派共戮之!尔等需谨记在心,不得违背!”这番话说的杀气凛然,倒让众弟子心中齐齐作警。

    那紫虚道人还待叙说,却瞟见斜刺里闪过一道人影,当即断了话头退了下去。段弘只道他话已言尽,当即对其余四人使了个眼色。五人齐齐运起灵力,在空中结阵成型,本该由灵宝宗施法的空位也由紫虚道人自荐一力承担下来。霎时间,空中被红、青、黄、紫、蓝五色布满,蔚为壮观。

    再看五人,卓承轩依旧潇洒不脱,折扇轻摇;流烟仙子则衣袂飘飞,暗香盈透;左思谦一如先前,面上无色;至于段弘则写意不羁,逍遥自在;紫虚道人更是飘逸,灵力丝毫不见凝滞,自顾自与一旁的段弘轻声细语。其余四人虽不言语,也暗暗佩服其灵力深厚,倒当真有傲视东华的实力。

    但见那五色法力在空中交织结阵,形成了一道五彩光晕。那光晕愈来愈大,渐渐升起。待其升到连莽山脉之上,却听得五人道了一声“疾”,只见有通天光柱拔地而起,冲散些许云层。那光晕色泽一变,漫天雾气随之一散,不知消散何处,下面的山脉也变了个模样。

    众弟子再环顾四周,哪里有甚么山巅白云?四下只剩茫茫荒漠与眼前一座直入云霄的高峰。众人对这等改天换地之大神通无不惊叹,倒忘了此行目的。

    段弘环视了众多弟子,沉声道:“众弟子准备入内,每派限四十人,修为不得超过蜕凡境,骨龄不得超过三十。若是有匿而不报者,段某只能说一声‘自求多福’。此外,三十日之后,结界入口自行关闭。若是没赶回来,或是滞留其中,只能等下个三十年缥缈试炼再行开启了。嘿嘿,只是那缥缈峰上,听闻是连朝元、聚顶之境的妖兽都有的,只怕是我等也不见得能全身而去。”

    原先各门派在挑选弟子之时,已然不知将上述之言反复叮咛了几次,此时一再重复倒有啰嗦之嫌。众弟子倒是无人在意这些,当即由天一阁弟子带头,穿过山脚下唯一可以入内的结界光针,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行过天一阁、古剑宗,入云宗、碧水宗紧随其后,最后才是青丹门众弟子。待到碧水宗时,紫虚招了招手,从其身后闪出一道人影。

    “咦?莫不是赵贤侄?”段弘眼中精光一闪,转过身来问道。

    那身影略一沉思,低头拜道:“季彦见过段阁主。”言语声音正是那日见过的赵季彦。段弘目光如刀,立马注意到虽然赵季彦低着头,但其面色苍白,好似大病初愈。然而像他这等修道之人,寻常疾病已是奈何不得,非得是元气大伤才会有此病态。段弘当即问道:“贤侄没事吧?若是不嫌弃,段某这尚有天一神水数滴,应是有几分功效。贤侄不妨一试,”赵季彦显是听过天一神水大名的,也不推辞,从段弘手中接了过来。

    “好冷!”饶是段弘这等修道有成之人,碰了一下赵季彦的指端,仍然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段弘周身灵力一运,这种寒意随即被驱散至体外,脸上仍是定若无状道:“贤侄莫忘了与我那画友孤竹公之约。”赵季彦应道:“定不敢忘。”随即便在碧水宗之后入了结界入口。

    段弘目送那人身影入了结界,心中不住思量:“灵宝宗的惊人之举同赵季彦身上发生的异变是否有关联?没有自然是万幸,若自己所虑当真,只怕又免不得一场浩劫。”

    紫虚道人亦是心中暗暗自语:“数百年筹划,成败在此一举。希望不要出甚么岔子。”

    二人齐齐抬头望向结界入口,似有所感,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朔朔漠风中,五个人,各般心思,一齐连上了那缥缈模糊的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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