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奶奶说,和你一起陪风吟去游船河了···”苏玉璟挽着她,用蚊子哼般大小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你坏啊···会拿姑姑做幌子了”苏清雪一脸坏笑着揪了她的鼻子一下,苏玉璟也不解释,只是羞涩地白了她一眼,笑着偏过了头去。
晚饭时,钟念慈也没有念叨她什么,这倒让苏清雪有些意外,她硬着头皮说了明天要回上海的事,钟念慈也没反对,只是交代了她一些要照顾好苏玉璟和自己的身体之类的话,还没等饭吃完,就回房歇着了。
苏清雪后来去看她,她也没见,只是遣丫头送了几件新打的首饰去她房里,一副白玉贝母梅花对簪,一个金镶玉的蝴蝶胸针和一块翡翠莲花玉佩,钟念慈知道她喜欢素净的衣饰,平日里见着了好的,总会为她留着。
苏清雪见着了这些物件,心中莫名一阵难受,她去厨房里打了一小碗米,生火熬起粥来,心想过会给它放在捂子里温着,若是钟念慈夜里饿了也可以随时吃点。
丫头来说要帮她看火她也给打发了,闲来无事,她让丫头取来了纸笔,坐在炉灶旁边的桌子给梅伯翰写信。
偎在温暖的厨房里,听着松枞在炉灶里时而“噼里啪啦”得作响,不一会儿米汤开了,锅中的热气扑面而来,苏清雪的脸上沾了水汽,一瞬间宛若剥了壳的荔枝一般晶莹通透,整个厨房都弥漫在浓浓的米香中,从屋外看,屋里氤氲阵阵,还有一个美人儿在灶前卷着衣袖轻轻拭汗,不知怎地忽有几分田螺姑娘的味道。
第二天,苏清雪特地差人买的是傍晚最后一班去上海的车票,她一大早就起来挑了件钟念慈喜欢的花色的旗袍穿着,让丫头给她整整齐齐地扎了个高高的马尾辫,看着清清爽爽的样子,然后跟苏玉璟一起,陪着苏太常和钟念慈一起去喝早茶。
一家人难得的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就晌午了,四人一起去如意坊的铺子里转了一圈,钟念慈替苏清雪和苏玉璟一人挑了一块刚从南京织坊送来的云锦,一块是黄地织金杜鹃玉兰妆花锦,一块是黑地缠枝牡丹,说是一起送到凤锦斋给她们俩做旗袍,后来又给她们挑了些手帕荷包香囊之类的小东西带走,苏清雪正想说自己总也记不得带手帕,一摸提包,却翻到一条男士手帕,正纳闷,后来一想估计是昨天在酒坊时梅伯翰给自己的,也不敢声张,老老实实地跟在了钟念慈身后。
别了苏太常和钟念慈,姑侄俩一行回到上海小公馆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苏清雪正说有些饿,常妈就从厨房拿了些刚刚热好的鲜肉月饼和白粥出来。
“哎,要是再配上点陆稿荐的酱肉就更妙了···”苏清雪一边用手接着月饼的酥皮一边略感遗憾的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轻叹道,“这不像你奶奶的风格呀?”苏清雪忽然扭过头来看了正在喝粥的苏玉璟一眼,“她这次什么吃的都没让我们带回来···”
“知道您怕带东西,太太一早就把您爱吃的酱肉酱鸭,还有孙小姐爱吃的采芝斋的糖果蜜饯打包寄过来了···”刘管家一边指挥下人把她们的行李搬上楼,一边笑着对苏清雪说道,顺便还向常妈做了一个“还不端上来”的手势,“还有各季的点心,太太知道您老赶不上时令,还特地去店里订做的···”
常妈忍俊不禁地点了点头,她回厨房切了一小块酱肉,因为怕苏清雪夜里贪吃不消化,所以啊用刀背将肉拍散,再撕得碎碎的,然后淋上小磨麻油,撒上些芝麻,隔着老远的苏清雪就嗅到了香味。
吃完饭,苏清雪简单的收拾了下行李,打开手提包又看到了梅伯翰的手帕,忍不住细细瞧了起来,男士手帕不免比女士的大得多,苏清雪估摸着差不多有一个周岁大的小孩穿的肚兜那么大,简简单单的棉布料子却用丝线绣着白色的梅枝暗花,边角绞得倒是很干净,苏清雪仔细一闻还有一股股淡淡地腊梅香味,估计是用香薰过,她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首饰匣子里翻出了钟念慈给她的那对白玉贝母梅花对簪,她取了一支出来用锦盒装着然后连着那封给梅伯翰的信一起交给了下人,让他明天一早给寄出去。
次日,苏清雪睡到日晒三竿才醒来,她一向不贪睡,但若没事却不爱起来,老喜欢像个病号似的披着衣服靠在床上看看书,听听音乐,累了就再继续睡个回笼觉,今日倒是睡得久,等她梳洗好出屋时,苏玉璟已经和刘管家出门了。
“常妈?”她披散着头发,懒洋洋地在楼梯上唤了一声,却看常妈匆匆从客厅的方向跑了过来,冲她做了个“赶紧上去”的手势。
“啊?”苏清雪不解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往下走着。
“哦,是苏作家起来了么?”客厅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苏清雪一愣,是梅伯翰。
她惊恐地冲常妈使了个眼色,赶紧跑了回房。心想着,“他怎么忽然跑来了!”赶忙匆匆扒开了衣柜,挑了件藕荷色的乔其纱荷叶领衬衫配了一条浅灰色的阔腿裤,头发也来不及仔细弄干脆一把扎起了来,便赶下楼去。
一出楼梯就看见梅伯翰、云雅和顾文森在楼下等她。苏清雪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尴尬地笑了笑,偷偷瞪了常妈一下,暗自责怪她怎么不早点喊醒她。“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几位要来,让大家久候了···”
“哦,是我让常妈不要去喊你的。”梅伯翰强忍住笑故意一板一眼地说道,但知道为什么,苏清雪怎么看,都觉得他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苏作家一定是连夜帮我们改剧本累到了深夜,怎么能让你觉也睡不好呢?”云雅温柔地笑着上前拉着她向客厅走去,她今天一袭象牙白的荷叶边长裙配上同色的麻纱礼帽逆光站在客厅落地窗透进的阳光中,仿佛童话中头顶着光环的仙女教母一般圣洁而优雅,“反正我们今天最大的事就是见你,稍候一会又算什么呢!”
“你要这么说,我就该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苏清雪不好意思地笑着低下了头,“今天阳光这么好,要不然大家一起去花园里坐一会吧,顺便在寒舍吃个便饭···”
“已经来得很唐突了,怎么还敢叨扰主人家,”顾文森笑着在云雅身后抬起头来,“我跟云雅已经在华懋饭店设了宴,还请您赏光呢,下午呢,正好约了制片人和导演一起,和您一起聊聊剧本的事···”
“顾先生太客气了,既然您都安排好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苏清雪莞尔一笑道,却被云雅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
“又不是不认识,干嘛又主人家又顾先生的那么生分···”云雅夹在两人之间,分别搂着他们的胳膊笑着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看看右边,“梅叔叔也不是外人,咱们又都差不多大,叫名字多好···对吧,清雪?”
“是是是,大明星都发话了,我们还不照办么···”苏清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我们走吧?”顾文森微笑着看了云雅和梅伯翰一眼,笑着抬起了头。
苏清雪赶紧上楼拿了稿子,换了一条和衬衫同色的缎面高腰长裙。
他们到和华懋饭店时,梅风吟和苏玉璟已经到了。
华懋饭店属于芝加哥学派哥特式建筑,共有十二层,是由富甲一方的英籍犹太人爱利斯.维克多.沙逊建造的。他十分喜爱中国的苏绣,和苏太常交情甚好,每次苏太常来上海时他都要在龙凤厅设宴款待他,苏清雪和苏玉璟在英国也全靠他的英国朋友的照顾,苏家每年也要送上百匹绸缎和绣品给他太太,他太太和苏清雪、苏玉璟的关系也极好,在苏家小公馆建成之前,每次姑侄俩回来,沙逊的太太都会招待她们住在套房里。苏清雪最喜欢还要属镶嵌着在餐厅和会客室里的若干块尺半见方的拉利克艺术玻璃饰品,花鸟满屏,飞鸽展翅,鱼翔浅底,千姿百态,栩栩如生,置身其中,恍然如水晶宫一般。外墙采用花岗岩石块砌成,金字塔式绿色铜瓦楞皮的尖塔楼由旋转厅门而入,大堂地面用**白色意大利大理石铺成,顶端古铜镂花吊灯,豪华典雅,不愧是“远东第一楼”。
四人一行在礼宾员的指引下上了电梯,在咖啡厅远远地看见梅风吟和苏玉璟两人相谈甚欢,说是情侣也丝毫不过分。
云雅好奇地看了苏清雪一眼,苏清雪则心领神会地向她做个了噤声的手势,两人都看着对方都忍不住偷偷笑了起。
“咦!今天可是好日子啊!”云雅看他们竟还未察觉到他们三人已到,故意咳嗽了一声,笑着上前轻坐在了苏玉璟身旁的扶手上,“趁着你们双方家长都在,要不然就让我给做个媒···”
“姑姑!”苏玉璟红着脸赶忙起身躲到了苏清雪身后,使劲儿拽了拽她的袖子。
“哦,是云雅误会了···”苏清雪强忍住笑,大方的抬起来了头一本正经地说道,“Tony可是我们家玉璟的叔叔呢!对吧,UncleMei?”她说着,笑着偷偷瞪了梅伯翰一眼。
梅伯翰赶忙偏过头去,握着拳头心虚地咳了起来。
“额,华懋阁那边准备好了,我们过去吧!”顾文森一看气氛好像有点尴尬,赶紧上前笑着打了个圆场。
这次掌勺的大厨是和平饭店专门从法国巴黎请来的,从开胃头盘到甜品一共13道菜,无一不是精品,最让苏清雪记忆深刻的就是其中的鹅肝酱煎鲜贝和洋葱汤,饭后厨师过来拜访他们时,她还特意用不太流利的法文赞扬了他,并且跟他约了一个专访。
“诶,你们有法文比较好的朋友吗?”午餐过后,他们在之前看见梅风吟和苏玉璟的咖啡厅小坐了一会儿。苏清雪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着自己的稿子,一边看向了身边的云雅和顾文森。“我说的不好,怕到时候采访时沟通不了,我看他英文也一般的样子···”
“嗯,我爸认识吧?”梅风吟端起咖啡小啜了一口,看了一眼梅伯翰道,“咱们万象的那个买办,专门跟法国人打交道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回头我让崔经理安排吧,晚一点给你信···”梅伯翰从报纸上抬起头来看了苏清雪一眼。
“谢谢UncleMei!”苏清雪冲着他甜甜的笑了笑,惊得苏玉璟一下子呛住了,连咳了好几声。
“干嘛!”苏清雪不悦地白了她一眼,众人都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诶,你们下个星期五有空吗?”云雅忽然放下杯子看了姑侄俩一眼道,“我正在拍《杨贵妃》,要不要去片场玩儿?”
“好啊,你去吗?”苏玉璟想都没想就看向了梅风吟,梅风吟一愣,结果闹了个大脸红。
“额···”梅风吟有些尴尬地点下头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啊,我那天上班···在圣约翰红十字医院。”他注意到苏清雪好奇地看向了他,匆匆补充道。
“没事,”苏清雪搂着苏玉璟的肩笑着偷偷和云雅对视了一眼,“姑姑陪你去!”
“梅叔叔也来吧,那天我爸也去呢!”云雅笑着起身为大家分着盘中的蛋糕,苏玉璟也赶紧起身帮忙。
不一会儿,制片人和导演也来了,苏玉璟说要去柜上转一圈要先走,梅风吟也跟着一起去了。
苏清雪和导演交流过想法之后,把其他几个主角的人选也敲定了下来,万象百货会赞助电影所需的资金以及一切服装道具,苏清雪和梅伯翰一起签订了顾文森带来的电影合约,本来说还要举办一个正式签约仪式,后来苏清雪嫌麻烦,便决定电影开机时再隆重其事。
公事谈完后,制片人和导演便先离去了,苏清雪看看时间也约莫四点来钟了,刚准备说若没有其他事便散了好了,就远远的看见沙逊太太朝他们走来。她赶紧迎上去和她打招呼,本想为她介绍一下,可转念一想,都是沪上名人哪里还有不认识的道理,后来果然见她与云雅热情相拥,和梅伯翰、顾文森之间的吻手礼也十分自然。
沙逊太太向苏清雪致歉,苏太常七十大寿时,沙逊先生正巧回英国了没赶上,她也不知道送去的贺礼是否合苏太常心意,说后来沙逊先生回来还埋怨她怎么没有亲自去一趟,当时她身体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适不适合去参加寿宴。
“你知道的,中国的规矩很多,我还不是很了解···”她不好意思地握着苏清雪的手用还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
“您身体不适,不要奔波才对。”苏清雪客气地笑着摇了摇头,拉着她在一旁坐下。
后来沙逊太太还叫经理取了相机来,给大家拍了合照,说是要挂在酒店里,苏清雪瞬间就有些后悔,起得太晚也没有时间画个淡妆,那么素气的脸站在云雅旁边一定是吃大亏了,她有些气馁的轻轻叹了一口气,见梅伯翰回过头来看着她又赶紧笑着摇了摇头。
沙逊太太本还想请他们吃饭,后来大家都各有事情纷纷推却了,临走前,苏清雪万分抱歉地握着她的手向她保证过两天一定和苏玉璟一起前来拜访,她的脸上才恢复原来的笑意。
“沙逊太太比她先生小十几岁,三十刚出头一点儿就来到了中国,也没什么朋友,难得跟我和玉璟特别投缘···”苏清雪一边下楼一边和云雅闲聊着,“虽然她看起来娇滴滴的有些公主病,但却出奇的善良纯真,想来是小时候被父亲保护得很好,结了婚沙逊先生也很疼爱她的缘故吧,我虽然羡慕她,但却做不来她这么可爱的一个人儿···”
“每个女人都有各自的可爱,这就看男人懂不懂了,”云雅挽着苏清雪的胳膊调皮地冲她眨了眨眼,“我要是男人的话,肯定会追求像清雪你这样的女人,”她说着,不自觉地看了顾文森一眼,“你看你,家境好,样子好,又有气质,大方**,关键是有智慧又有文化···”
“那感情好,”苏清雪暗自笑着和顾文森对视了一眼道,“我要是男人我也娶你!”
“那你可就成了整个大上海的公敌了!”梅伯翰忍俊不禁地抬起了头。
“也是···”苏清雪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她说着很自然地就走向了梅伯翰的车子旁,却被云雅拽了回来。
“让我哥送你吧,我还有事不和他一起!”云雅笑着在身后轻轻推了顾文森一下,顾文森一愣,不知所措地向苏清雪投去了一个“求救”的目光。
“额···不用!”苏清雪赶忙偷偷瞪了梅伯翰一眼,“UncleMei送我就好了,他···顺路!”
“啊?顺···路吗?”云雅向上看着路口的灯柱艰难的思索着,“麦阳路离梅公馆好像不太近吧?”
“哦,我正好要去那边拜访一个英国朋友,正好前两天跟苏作家提过···”梅伯翰大方地笑了笑,顺手打开车门,向苏清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见梅伯翰开口了,云雅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由得苏清雪走了。
车子开到一半,苏清雪都没有说过话,她像只乏了的小猫一样静静地窝在座位的一角,脸半眛半醒着对着窗外,时而听到窗外的动静才会轻轻抬头看一眼,看来是真的有些累了。
梅伯翰悄悄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确定她是否睡着了,又怕她着凉了,于是轻手轻脚地脱下西装外套,小心翼翼地替她盖上。
可能是睡得姿势不太舒服,苏清雪微微蹙起眉翻了一个身,可能是她感觉到身旁有一个更舒服的依靠便放心地靠了上去。
梅伯翰没想到苏清雪会忽然靠在他的肩上,他僵坐在了几分钟,也不敢乱动,生怕惊醒了苏清雪似的侧过脸来轻轻看了她一眼,她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还挂着微微的笑意,素净的脸上安详的表情纯真的像个小孩子似的,长长的睫毛安静地曲卷成一个很自然的弧度,还有她那薄薄的娇嫩的唇,好似落在羊脂白玉上的一朵桃花一般惹人怜爱。
迷乱中,梅伯翰一瞬间竟有了想吻下去的冲动。
“不行!”他脑子里忽然有一个声音大声叫到,梅伯翰猛地醒过神来,他突然一下坐直身子,惊醒了身旁的苏清雪。
“嗯?”苏清雪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不知所措地眨了眨双眼,“我睡着了么?”她看到自己身上梅伯翰的外套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难为情地偏过了头去,“不好意思啊···”说着,赶忙把西装递给了他。
“没事。”梅伯翰轻轻笑了笑,把外套搭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不要在意,Uncle照顾侄女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苏清雪转过头来,看着他,忍不住笑微微笑了起来。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么?”梅伯翰不解地掏出手帕来擦了擦脸。
“那边···”苏清雪指了指他的右脸道。
梅伯翰赶紧在右边使劲擦了擦,却没想到苏清雪忽然俯身上来,她小小的唇轻轻柔柔地落在了他的左脸上,一瞬间,梅伯翰的脑子一片空白,他惊讶地看着苏清雪,却看她反而一脸“恶作剧得逞”的模样。
“现在你可以擦擦左边了。”苏清雪得意地笑着晃了晃脑袋,透过倒车镜,她看见前座的司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梅伯翰黑着一张脸清了清嗓子,把手帕收了起来。他警告似的看了苏清雪一眼,却瞬间被苏清雪做的鬼脸击退了。
“不要误会,这是侄女送给Uncle的感谢之吻,”苏清雪一脸“天真”的眨了眨眼睛。
此时,前方正巧出现了苏家小公馆的屋顶,她示意司机赶紧停车,在梅伯翰反应过来之前便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梅伯翰的车从后面赶上她,车窗缓缓摇下来,梅伯翰说了一句“当心着凉!”就把西服抛了给她,苏清雪笑着上前接过,用嘴型说了一句“Thankyou”。
车子向前开去,梅伯翰探出头来,只见苏清雪在晚霞的倒影中身披着他的外套,温柔的笑着冲他挥着手,顿感心头一热。
他吃完晚饭上书房时,见书桌上摆着一个包裹,正准备问下人,后来想起早上自己跟管家交代过,若是有苏家小公馆给他的信件不管收信人的名字就直接送去书房,坐下一看果然是苏家的地址,只不过收信人写的是陆晚秋,而寄信人则写的是周育棠。
拆开包裹一看,里面除了有信之外还有一个装着发簪的锦盒,他倒是没想到苏清雪还预备了礼物送他,心中暗觉好笑,原本自己也就是随随便便地应了她,但却未曾想到她倒如此认真。
展信一看,苏清雪竟是用毛笔写的。
信中这样写道:
晚秋:
亲亲见信如唔。
那日闻你远嫁之讯,痛心不已,大醉在我俩儿时嬉戏畅游之兰溪,酒醒时天色已晚,竟未赶上送你上轿,不禁懊恼万分,后闻舅母言,禾弟背你上轿时,你屡屡回首望我常来时之路,眼泪宛若断了线的珠帘一般簌簌落下。她只道是我薄凉,兄妹一场,竟连你大婚都不来相送,却不知我实是不敢见你,我怕我会做些自己都不敢想象的疯狂之事来。
现如今,每每想起当日我都恨自己恨到不能自已,若是我当初但凡再疯狂一些,你也不会陷入如此困境,我都不敢想象你一人在那深宅大院里要如何自处,你是那样单纯可爱,那侯门的尔虞我诈人心似海,你要如何挺过?
舅母说前两日去看你,你又清减了许多,吃穿用度虽是好于家中许多,但新寡在家整日里如履薄冰,翁姑见了你也不免伤心,不用想来也可猜到几分。后听说府上的小姑和二叔都是留过洋的,思想上很新派,对你也十分照顾,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也不便去探望你,只好借此薄薄的一纸书信聊表寸心。随信附上你出嫁前本打算送你的簪子,这本是一对的,现兄自留一支,好睹物思人,也不至想你想得太难受,你亦要珍重再珍重,凡此刻过不去的事都看淡些,将来总有笑着告人的一日。
舅父舅母我会代为照料,你也勿需担忧。
我亦无他,祗颂玉安。
兄育棠上
民.国21年10月19日
梅伯翰打开笔盖正预备给苏清雪回信,忽觉有些不妥,后打开柜子取出了一方好久也没用过的砚台,添了水细细地研了起来,他提笔试写了两个字自觉还过得去,斟酌了片刻提笔写了几行,细细读来,又觉得哪里不对,但却说不大上来,只得将信纸揉了,又重来,反复折腾了几次,快到半夜下人前来添茶时才差不多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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