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长叹了一口气,又像往常一样将头转向了窗外,原本清丽的声音多了一丝沙哑,
“海燕,他是要背负起家庭的责任。”
“你知道么很多人听到没落的消息都走了,昨天还随着我们一同搬到西流魂街的,只有金彦银彦和波尼。”
强盛时阿谀奉承,衰弱时避之不及,人的天性,在此表现得如此彻底。虽然一直呆在学校里,我却能想象得出原本的世家没落的无奈和哀伤。
平子真子和上个学期一样坐在窗外看天空。叶莺半睁着眼对着他的方向看了很久,起身说了一句“我出去走走”,就径直打开宿舍的门走了出去。
她应当是去找他的。
我是个普通人,虽然不齿其他同学的势利,但为了自己,我也必须在平常假装跟他们打成一片。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她只想找一个无论从哪方面都彻底理解她的人去依靠、去倾诉,那个人也不会是我。这么想想,似乎我自己也有些势利,我和平子不同,不可能为了她去孤立所有的人,也没有他那种天生就君临人上的领导才能。
心里带着些失落和伤感,那时的我就侧身看向了窗外,从这个角度,我可以轻易地看见她出宿舍后的情况。
虽然在行为上以自己为上,我终究是担心这个情绪下的她的。
她果然朝平子真子走去了。
应该也注意到了她,平子真子微微垂下了看着天空的头,站起身,视线对着她。
叶莺的脚步有些飘,我看见平子真子向前迈了一步,大约是想要去接她,但最终还是停在了原地。蓦地,她停下了步子,就这样直直倒了下去。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我刚想出声,看见平子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叶莺站着的位置。晚风依然静静地吹着,他的金发软软地搭在背上,明明很瘦,两手却轻易地托着叶莺仿佛没有了支撑的身体。他露出了稍微愣怔的表情,转了转手腕将她全身的力道都依靠在他身上,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
“平子”
没有时间磨蹭,我当即打开窗朝他大声道,
“叶莺的宿舍在这里,快带她进来”
他颔了颔首,下一秒就出现在了窗台上,继而从写字台上跳下,异常温柔地按着我的指示将叶莺放在她的床铺上。
一开始,我以为是我看错了。
但这样看来,他确实是早已学会死神四大技法之一的瞬步,而且速度已然达到毕业要求那本该是几个月后才会学习的内容。
平子真子转过头,烟灰色的眸将我省视了几秒,大约是认定我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就果断坐到床榻边,又将手掌搭在叶莺的头上感受了一下,简短道:
“看来是发烧了,去准备热水和毛巾。”
他的关西腔很有磁性。
仿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慑力,尽管不是个喜欢听人摆布的人,我却没有多想就按他说的做了。
他将毛巾拧干,叠起放到她头上,又朝我道:
“温水。”
我依嘱准备。
他托着她的头慢慢抬起她的上半身,喂了她一口水,然后叶莺轻轻咳嗽起来。
我问:
“要去请校医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将她放回床铺上,撤去自己的双手,刚朝我说了个“那”字,忽得就噤声了。
他低下头,金色长发落到床铺上。隔着那几绺头发,我看见他的手被叶莺握住了。她没有睁开眼,应当只是无意识的。
叶莺的双眼紧紧闭着,双眉狠狠地皱起,好像做了什么噩梦。她微微启唇,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深沉而嘶哑,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父亲大人你要好起来”
“海燕”
“我以后一定不给志波家丢脸”
我觉得我的鼻尖有点酸。
稍微恢复了一下情绪,我慢慢道:
“志波家家主似乎”快不行了吧。
家族在自己的手中遭受这样的事情,无论多么精神力顽强的人,恐怕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平子真子只是垂着眼睑,没有回答我。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深吸一口气,道:
“算了,不要叫校医了,如果被那帮人听到了,他们的谈资又多了。”
“那怎么办”
可是我并不知道该怎样照顾病人。若是不想被人发现的话,叶莺最好明天早晨之前就恢复才好。
平子真子说:
“我来吧。以前在流魂街上,可是经常发烧呢。”
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来照顾叶莺”
“嗯。”
我看见他缓缓地反握住了叶莺抓着他的手。
如今回想起来,他的那句话就好像一个承诺这个承诺,持续到现在,并且持续
到未来。
那时的我智商确实捉急,完全没有从中推测出什么八卦新闻,只是本着室友的本职,一切还围绕着叶莺生病这件事,嘱咐道:
“叶莺她说话很直,也很脆弱,万一待会儿”
“啊,我知道。”
他直接打断了我的话。
明明没怎么和她相处,凭什么这么笃定
心里不怎么高兴,我不满道: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你都知道”
他朝我侧了侧头。
“你说为什么”
如此哑声说了一句,他又伸手拿起她额上的那块毛巾,替她擦去了脸颊上的虚汗,声线沉稳,
“因为叶莺酱是我的初恋情人啊。”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平子说这句日后仿佛不要钱的话。
每天晚上,叶莺都隔着这扇窗看着外面的平子,或许,他也时时刻刻在观察她也说不定。
我不知道平子真子这句话是玩笑还是真心,但是那一刻,我莫名就扬起了嘴角,心情愉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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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子照看得很细致,被子的厚度,喝水的冷暖都严格把握着,叶莺渐渐地舒展开了眉,也舒展开了她的五指。
大约半夜三四点时,终于退烧了。
平子侧身坐在她床铺边眯着双眼盯着她看了许久,起身朝我道:
“让她多喝些水,我回去了。”
“你不照顾她了”
他点了点头,直接瞬步消失了踪影。
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只是退烧了,叶莺还没有醒来,我无法理解他就这样离开的意思。
叶莺睁开眼的时候离上课时间还有两小时,我那时候很困,她却睡饱了,似乎已经忘了发生的事,就抓着我问这问那。
从某种程度说,她真像个小孩子。
“昨晚你突然晕倒发烧了,平子真子等你退烧了才回去休息。”
被她吵得烦了,我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就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她的声音带着些不可置信:
“哈你说平子”
“对啊,有什么疑问么”
我也恶劣地回道。
她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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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课时,叶莺的精神很好。
我很困,老师讲的内容有些听不进去,就干脆也学着她之前的样子东张西望起来,实在不行晚上再让叶莺给我私人补课吧。
上午第二节课时,我看见前排的平子真子往后扫了一眼,没多久叶莺的目光也移向了他。视线交错时,他们两个都楞了一下,又迅速撇开了头。这真是很有趣的场景。
这天中午平子真子没有最后一个离开班级。
他们两个很默契地都一下课就移驾了食堂,然后买了饭肩并肩一言不发地一同朝那棵大树走去,只是没有一同坐下。叶莺坐下后,平子真子先走到她面前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停顿了几秒,才面无表情地蹭到树的另一边啃饭。
我明显看见叶莺稍稍有些恍惚。
神奇的是,不知是否是青涩年少害羞的缘故,他们依然没有说一句话。
当然不排除是我那个角度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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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呢留言,我要爬榜
、挑衅
又到了一天中午,经过了一上午鬼道吟唱课摧残的真央学员们正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聊天打闹。在靠近宿舍楼的小花园内的一棵大树边,少男少女隔着树干背靠背坐着,刚吃完的饭盒被随便地丢在一边,他们都低着头翻看着手中的课本。
将课本大致翻了个遍,志波叶莺将理论课本倒合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绕过身子探头看向了大树那边的少年。他曲着两腿懒洋洋地坐在那里,柔软的金色长发软塌塌地趴在地上,半睁着眼,一副将要睡着的样子。大约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稍稍斜过死鱼眼,也将目光对向了探过头来的少女。
“过几天就考鬼道的吟唱词了”
见自己的行为被发现了,志波叶莺干脆将书本往他身上一放,
“平子桑,帮我复习一下怎么样”
“叫我真子就可以了。”
平子真子顺势接过了她的书,翻开,看着上面工整的笔记,龇了龇牙道,
“真是的,你还真认真啊。”
“那是必须的吧”
志波叶莺直接蹭过去坐到了他身旁,指了指那本书,面色不善地理所当然道,
“万一我考不好的话,那帮人就又有嗤笑我们家族的资本了”
平子真子眯着眼用余光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好吧,那你现在背一下21号鬼道的吟唱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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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哟,有大进展啊,你终于跟平子说话了。”
下午,叶莺一进宿舍的门,我就斜趴在桌角上朝她扔出了这句话。我想我那时候脸上的笑容大约带着点奸邪。
“什什么大进展”
她似乎被吓了一跳,立刻站直了身体、瞪大双眼,正色道,
“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涙”
别装了,我都看见你脸颊泛红了。
我仔细地看了看她一脸窘迫的表情,就笑着看向别处。然后就听到她更加大声地喊道:
“喂都说了不是你别转过头啊混蛋”
“这么紧张干嘛我只是单纯地看别处啊。”
过了一会儿我又回头看向她,喝了口茶,淡淡道。
“喂”
她露出了一副不爽的神情,就扔下装着课本的背包跨上两步坐到了我对面,指了指我面前摊着的书,一副老师教导坏学生的嘴脸:
“你还是给我好好复习吧过几天就考试了,要是考不上我也会觉得丢脸的”
“喂喂,我可是认真学习的好么再说我考不上你为什么要丢脸”
她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就摆出了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反正我觉得会丢脸就是会的啦”
说到这里,话音一停,高扬的声线低了下来,
“话说,我听说海燕都已经考过了二年级的课了。”
我“嗯”了一声。
这是志波家没落二十几天后。志波海燕的事迹人尽皆知仅凭十几天就完成了别人两年的学业,他的“天才”之名早已传遍了整个真央灵术院。
叶莺说完那句话就没有再说下去,我也就搞不明白她的意思,只能继续翻看手中的课本。说什么“丢脸”云云我是不以为然,不过面前这位上学期不学无术的大小姐都认真起来了,我倒也确实不能落下。
“啊,对了。”
过了很久,她又抬起头看着我,深烟青的眸稍稍有些飘忽。
“干嘛”
看她那样子,总觉得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也没什么。”
她转了转眼珠,撇开了在我身上的视线,
“中午跟真子约好了待会儿一起去复习。”
我:“”
“哟,这就开始叫真子了,今天的新闻还真是多。”
“喂”
她脸颊的红色又升了起来,就好像憋了一口气在喉中,
“都说了这不是重”
“啊,我知道,重点就是叶莺酱你要抛弃我了,真是让人伤心。”
打断了她的话,我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
“不是,我没有我只是”
她手忙脚乱地解释起来。
我只觉得有些失笑。这大概就是,少女心开始发芽的表现吧。
“行了行了,开玩笑的,你不是约了平子么快去呗。”
不过,比起前段时间消沉地一句话都不说的叶莺,我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她本就不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也并非不喜交友,像现在这样,家族的阴霾大概会一点点散去吧。不过,明明一个学期没有和叶莺说过话,就这么仅仅几十天就抓住了她的心,平子真子,也真是个可怕的人。
希望他能一直对叶莺这么好。
叶莺得到我的首肯就迫不及待地出门了。
我看着迅速关上的宿舍门,尽管为她高兴,心中却还是有些为自己感伤的,就好像自己好不容易哄好的女儿供给了别人一样。我这真央的六年,大概就要一直像今天这样抱着这间空宿舍,风萧萧兮易水寒地过去了吧。
哎,想想就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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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道吟唱课结束后,就是基础的白打实践课。不过,尽管名字听起来很高大上,说白了这个课就是学生在一定规则内互相拼打武力而已。
以上,是在上了第一节不知所云的课后我总结出的内容。
我觉得那堂课老师所说最有用的一句话就是“下课后同学们可以互相练习”。
然而,可能就是那句“互相练习”,老师一离开,我就看见有两个班里的男生朝叶莺走去了。
“志波同学,听说你们贵族从小就经历过这些基础训练,不知可否指点一下”
他们微微翘着双眉,高扬着嘴角,从表情上就能明显看出其中的不怀好意。
我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平子转过身,看着那个方向眯起了眼。
见叶莺没有反应,他们蓦然提高了声调,又接了一句,仿佛想让全班的人都听见:
“怎么了身为曾经的五大贵族,这都不敢么还是说连指导人家一下的气量都没有”
我感到自己的两手握了握拳。
从刚才上课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她的白打并不优秀
秀,虽然对手是女生的情况下看不出什么,但若是男生
四周的人果然闻声齐齐看向了他们的方向。
然后,叶莺放下了手中端着的水,紧绷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到了道场中心。那两人得意地一抿唇,其中一个个子大些的就也走到另一边摆好了姿势。
平子真子向旁挪动了几步,站到了没有人的地方。
他顿一顿地,猛地向叶莺冲去,抬脚、横踢,她连忙举起双手格挡。她咬了咬牙,被他的力道震得后退了几步。他突然就撤去了发力的腿,向后一跃,伸手就是一拳。因突然的变化愣了愣,虽然叶莺也做出了相应的行动,但还是没能完全抵御,一个不稳倒在地上,又被随即而来的铲踢打飞了几米。
“贵族就这点能耐”
那个人朝她逼近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叶莺紧咬着唇没有说话,深烟青的眸中染着不甘,但更多的,却是强制压抑着怒气一般的光晕。
他又朝前走了一步:
“怎么了,好歹反击一下啊”
说着又举起了一只手。
在白打实践中,不危及生命的切磋是被允许的。四周的人说说笑笑地议论着,就好像在看一场精彩的戏。我很想去帮叶莺,但我没有这个能耐白打,我也不擅长。
他紧了紧握拳的手:
“不反击那就”
下一秒,他突然一愣。
平子真子蓦地出现在他面前,单手抬起握着他出拳的手腕。
“真子”
“怎么会”
那个男生惊愕地瞪大了眼,手腕颤抖着大约是想挣脱平子的束缚,但他却始终这样微眯着死鱼眼冷冷地看着他,好像全不在意他使出的力道。
“同学,看不出来啊,你居然这么好学。”
拉着大大的长音说完了这句话,平子真子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带着鄙夷的凉薄笑容,紧了紧抓着他的手的五指,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在唇边,倏忽降下了声线,
“只是,想找人切磋白打的话,似乎找我比叶莺酱更合适吧。”
声音不响,却给人以浓重的压迫感。
“你”
他先是愕然地看着他,眉毛一拧,表情变得狰狞起来,
“平子真子”
“啊~什么”
将空闲的那只手放在耳边,平子又耷拉下死鱼眼摆出一副认真听话的样子。
经此挑衅,他的声音带上了些恼羞成怒:
“你这家伙”
“真子,闪开点”
叶莺的声音突然从旁边插了进来。我看见她用一只手撑着地慢慢欠起身,然后略带颤抖地抬起另一只手对着和平子对峙的人的额头。过了一会儿,沉声念起来,
“自我毁灭吧,隆达尼尼的黑犬一阅之下,彻底烧尽,割断自己的喉咙吧”
“什么难道是鬼”
没有给他感叹的时间,只听一声“缚道之九击”,就有一条凭空出现的红色灵子绳索从后绑住了他的双手。
叶莺念完就又脱力地倒在了地上。
四周一片哗然。
鬼道,我们根本还没有开始学,现在仅仅是背完了前35号的吟唱词而已。
我冲上前去,平子先我一步回身将她扶了起来。
他朝我道:
“快去喊老师来,我带叶莺去疗伤”
我点了点头,起身正打算离开,就听见背后那个男生不甘的大吼:
“志波叶莺,你什么时候学会鬼道的我们根本就还没”
四周忽得静了下来,大约他们也想听到答案。
“鬼道”
叶莺喘着气微微翘起眉,尽管是很狼狈的样子,这自信的笑容却意外得明艳,
“背完吟唱词的时候,这些鬼道我就都会了。这种东西需要学么”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笑,按照平子的吩咐离开了。
和叶莺做室友后我初步了解过志波家志波一族,各个都是使用鬼道的天才。
这就是天生的血统优势。
tbc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在哪里啊只有乱乱是好孩子
、对峙
依然是那棵大树下。志波叶莺曲着腿靠着树干,她面前平蹲着一个金色长发的少年,她的身边放着一个小小的急救箱。其实她伤得并不是很重,只是手臂和腿上被磨破了皮,又因为被踢打而泛起了青色的肿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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