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茫茫的白雪间,几道人影若隐若现,却是孟南微看风雪初停,便邀了孟青青母女到庭院走走。
“呵”
孟青青故意吐了一口气,瞬间化成了一道白雾,逗得她笑开了眼。
几个随从婢女偷偷笑了,哪怕装得再端庄,也还是小姑娘一个
“可是冷了”
那走在前头与郭氏低声交谈的女子似有所觉,便侧过脸问了一声。
孟南微的声音其实更偏向少年般的清醇干净,不经意间掠过来,还真以为是个翩翩撰子。
偏生是女儿身。
孟青青粉白的小脸忍不住染上几分胭脂色,结结巴巴地道,“没、没。”
还戍氏笑抿着嘴替她解围,“女孩子贪玩呢,不碍事。”
孟南微讶异扬眉,转念一想自己有好几年被当做男孩养,对女儿家的心思也不甚了解,笑了笑又同郭氏交谈起来。
小姑娘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又听见郭氏小声提到了城东的薛家,她刚消退的又任性爬上了脸颊。
正纠结间,视线里就那样突兀闯入一个人。
冰天雪地里,那人一身杏黄色的太子朝服,纤尘不染异色的雪白狐裘显出几分孤傲冷清,偏生他形貌昳丽,揉着两种极端的美,让人不经意间就沉沦。
孟青青竟是有些痴了。
慕容少昊踏着积雪走近,先是与郭氏见礼,视线淡淡挪到了孟南微的身上。
她今日倒是穿了件湖蓝色宝相花纹的锦服,宽大的银色斗篷边角缀着几段青枝,随着主人摆动荡出一段段绿波。
两人狭路相逢,空气都凝重了些许。
连八面玲珑的郭氏都紧张捏了捏掌心。
然而出乎意料的,当两人真正处于一地时,那场面时说不出的好看,都像从画卷里走出来的人物,精致迷人。
慕容少昊抬起手。
孟青青的心脏都跳到了嗓子口。
难道殿下竟要动手所有人这般惊恐想着。
他,轻轻地,轻轻地,拂去她发间落下的雪沫。
鸦雀无声。
她垂眸避退,清冷开口,“这会风大,殿下回吧。”
慕容少昊收回手,领着人慢慢离开了。
午后,孟南微在书房里整理账本,交接工作都十分顺利,不过结尾还需几天。
而几天后,她就不再是这府上的主人了。
这么一想,孟南微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
她,属于哪一种
“叩叩叩”
声打断了孟南微的思绪,“主子,傅家大前来拜访。”
傅瑶英
孟南微皱了皱眉。
这个风刀浪口上,人家避嫌还来不及,她来做什么
前厅。
婢女小心翼翼奉上了热茶,便见一只玲珑秀手缓缓接过,那宽大的袖口愈发衬得她手腕纤细,扣着茶杯的手指晶莹玉润,让婢女不敢多看一眼。
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连喝茶的姿势都这般迷人
路过看偶像的丫头小厮们都有点小激动。
直到他们的主子登场。
他们又忍不住觉得,好像第一美人,也不过如此
一听脚步声,傅瑶英便知道正主来了,她赶紧整理了略微闲散的思绪,冲着来人露出一个既不显得过分热络也不冷淡的笑容。
这是她对着镜子练习了好久的结果,务必让对方觉得自己不是来落井下石的。人家被休弃已经蛮可怜了,自己还是她丈夫的心上人,傅瑶英就算心理素质再强,也难免有几分别扭。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她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只是等她一抬头,忍不住大吃一惊。
她受到的冲击不亚于当初的郭氏,毕竟谁能想到,现在被闹得满城风雨的主角,竟然有着一副良好的气色,说是明珠生晕也不为过。
傅瑶英:“”
说好的弃妇哀怨脸呢
这不科学
直到双方见礼落座,气氛才陡然尴尬了起来。
一个即将成为前妻,一个却有可能是新妇。
傅瑶英清了清喉咙,“孟姐姐”
座上的女子一怔。
孟姐姐
昔日傅家前来拜访的时候,这位大一脸冷淡疏离称呼自己为娘娘,似乎对权贵阶层十分不屑。
记得有次宴会上,她手下人一时疏忽,放进来一个早被开除的管事嬷嬷,说是家负巨债,求放一条生路。其实知晓内幕的人都知道,这管事嬷嬷一家子好赌,为了填补窟窿不仅偷拿主子的首饰去卖,还
还四处散播一些主子与年轻小厮不得不说的故事,孟南微当然不会放过她。
这事本来有人拖那嬷嬷出去也就算了,没想到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姑娘一脸动容,当着众人的面指责她蝎蛇心肠,不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想起来孟南微都想笑,这姑娘穿着一身绫罗绸缎,戴着满头的珠光宝翠,反过来说她为富不仁,真是哭笑不得。她大抵是忘了自己的老爹也是高官的一员。
事实上,孟南微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有一种特殊的人群叫“穿越女”。
昔日她忍了傅家姑娘的“仗义执言”,那是因为她老爹是慕容少昊拉拢的对象,得罪不起,只能自己落个尴尬。但现在,她一个前任太子妃,凭什么还要忍这股鸟气
“一声姐姐,担待不起。”
孟南微放下茶盏,旁边是一簇花色瑰丽的茶梅,开得热烈美好,与她冷淡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美丽的少女显然没想到她会是这般的反应,一时还回不过神来。她印象中的孟南微,富贵矜持,大方得体,待她也一直是温和亲切,还没有这么甩脸子的时候。
就感觉自己满心诚恳跑上门慰问的时候,对方却说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她有点儿委屈,心道难怪慕容少昊不要你。
做了被捧了那么多年的天之骄女,傅瑶英哪怕是心思再玲珑再剔透,也是有自己小脾气的,但一想到今日前来的目的,她又觉得对方就算此刻不领情,日后也会感激她的。
“瑶英知道现在说什么姐姐都不想听,但这是瑶英的一番心意,希望姐姐能收下。”
傅瑶英深吸一口气,朝身后的侍女点点头。对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浅蓝色包裹,一脸骄傲递上来。
孟南微似笑非笑看着那侍女的表情,也不明白她在得意个什么劲。那包裹她一眼就看出来了,里边应该是数量可观的金银细软。
她对傅瑶英的行为有点理解无能,甚至是有些嫌弃看着那东西。这点玩意儿,别说她手上的能压成小山,就算没有存底,她几天也能赚回来,有什么好稀罕的
因为不清楚对方的用意,孟南微也没动,任凭那侍女半空举着,脸上的得意之色迅速成了恐慌。
孟南微淡淡瞟了她一眼,不过是个丫头也敢在她面前摆谱,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听说傅瑶英经常跟一些地位低下的丫头们称姐道妹的,还给她绵输什么“人人平等”的念头,造成她身旁的人都十分自傲,连一些皇家国戚都不放在眼里,她都不知是该说勇气可嘉,还是不知死活。
还算傅瑶英走运,她丫头得罪的,是一些地位比她低的人,所以别人不敢找她报仇。像是得罪孟南微这类人的话,因为夫家高贵,也不好计较。
真要遇上了那些刀口血的人,估计都没地方哭去。
孟南微觉得要是再没人提醒的话,按傅瑶英这天真的程度,迟早要栽,真不知道她脑子是怎样长的。
不过这一切都与她无关,所以她也就乐得看戏了。
孟南微迟迟不接,侍女举着手都要酸掉了,她哭丧着脸看向自家的,哀求她解围。
傅瑶英不淡定了,她觉得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知好歹的人要不是她心里有了种抢人家老公的愧疚感,她以为这些珍珠白银还能白送啊
转念一想,又觉得孟南微实在可怜,好不容易麻雀变凤凰飞上了枝头,这美梦还没做够,就被她扯下来了,土著女人生存的确不易。
傅瑶英略带怜悯开口,“孟姐姐,我知你心里难受,但你总得为将来打算,一个人死撑又有什么用还是趁早为自己铺路,也好走些女人这一生,总归是不容易的,你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听了这番“掏心掏肺”的话,孟南微是啼笑皆非啊。眼前这位姑娘芳龄十六,正是待嫁的年纪,怎么这话说的她好像经历过坎坷的过来人一样
“傅的好意心领了。若是无事,请回吧。”
孟南微实在不想难为自己了,她被一个比她小了三岁的女孩给说教就像是一个小鬼头说自己吃过的盐比大人吃过的饭还多滑稽又可笑
什么这就赶人了
傅瑶英瞪圆了一双美眸,眼看着对方要起身离开,她急忙拉住对方的袖口,“我还有最后一个好东西呢”
她淡淡拂开了对方的手,“既然是个好的,那傅还是自个留着吧。”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识抬举”傅瑶英郁闷了,但还是飞快把一个五彩锦囊塞到她手里,神神秘秘地说,“只要你打开看了,你就知道,这绝对是个好东西”
孟南微被她闹得没法了,只得敷衍打开看了下,里边是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笺。
她脸色骤然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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