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人将乞颜昊仪三人逼得跳了断崖,却仍未放过他们。乞颜昊仪与乞颜昊瑾姐弟俩在断崖下埋葬了自己的母妃,便开始了漫长的逃亡之路。西夏人的追兵遍布西北边境,乞颜昊仪与乞颜昊瑾被逼无奈,只得放弃回梁都的路,翻过雪山,一路被迫向南走。
一路上姐弟二人多次遇险,恶劣的天气再加上雪山上时常有猛兽出没,好几次乞颜昊仪都觉得自己与阿姐已经撑不下去。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姐弟两个翻过了雪山,在寒冬腊月之中逃亡了三个多月之后,终于在梁国与吴国交界的大梁山中,遇到了前来寻找他们的乞颜博尔斤的人马。
乞颜忽必塔叛乱虽然来势汹汹,但是梁王与其四弟乞颜博尔斤也不是泛泛之辈。双方交战了几个月,忽必塔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梁王的人马也不敢松懈。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博尔斤得到梁王授意,带着一部分人马,绕过忽必塔的防线,去寻找乞颜昊仪母子三人的下落。
博尔斤还未到达西北部乞颜昊仪母妃的亲族,就得到了其族被西夏人几近全灭的消息。在巡查到西夏人仍有追兵在外后,博尔斤当机立断,马上调转大军西行的方向,改向南前行,并在梁、吴两国的交界处的城池中布下了人手,只为寻找乞颜昊仪三人的踪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博尔斤几乎以为乞颜昊仪等人已经遭遇毒手的时候,边境的探子终于来报:发现了衣衫褴褛的乞颜昊仪与乞颜昊瑾姐弟二人。人找到后,博尔斤虽为乞颜昊仪的母妃感慨,却仍然庆幸梁朝的皇室血脉得存,恨不能立刻就将几经磨难的姐弟二人送回梁都。但乞颜昊仪却不同意自己立刻随同博尔斤回宫。
当时梁朝国内情势不明朗,外有西夏人虎视眈眈,内有忽必塔内乱,乞颜昊仪即使回到梁国朝堂,也依然有危险。博尔斤细细一思量,觉得乞颜昊仪的顾虑未尝没有道理。四皇子乞颜昊仪尚且年幼,与其强行将其带回梁国,再让人处心积虑的处之而后快,还不如趁机将他秘密保护起来,待梁国朝堂局势明朗后再将其接回。博尔斤思量了半宿,终于打定注意,当即便将他秘密安排在了吴国,自己只带着乞颜昊瑾返回,对外则宣称只找到了三公主,并未寻得四皇子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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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颜昊仪又为白岳泽盖了一层锦被,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更舒服的靠着自己。
“所以你就隐瞒了身份,去了白子岳的私塾?”白岳泽毫无困意,听的兴致正高。
乞颜昊仪靠着床榻,坐在地铺上,看着怀中的白岳泽,笑了笑,神情却尽是掩饰不住的沧桑。
“……子岳的名声我早有耳闻。天下闻名的飞骥将军,十三岁就上了战场,十五岁就立下了赫赫战功……他一手□□舞得出神入化,一把弯弓射得百步穿杨,曾以两千吴兵斩杀五万西夏人,梁、夏、吴三国熟人不知熟人不晓得?军营中的老将每次出征而归,说的最多的就是吴国少年名将白子岳的故事,所以子岳他,一直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乞颜昊仪红了眼眶,他低下头伸手揉了揉白岳泽的头发,又为他紧了紧衣领,确认白岳泽不会因夜寒受冻,便接着说了下去。
“当年躲避追兵,我与阿姐靠打猎和乞讨才活了下来。一路上,无论是梁国人,还是吴国人,说的最多的就是吴国飞骥将军白子岳,还有他的白氏私塾。据说他的白氏私塾专门授人武学与兵法,只要是吴人,无论平复贵贱,都可以去拜师学艺。当时母妃新丧,母族又被全灭,我迫不及待的想要报仇,更是迫不及待的想使自己变强,所以在第一次听说白氏私塾时,我就已经立下重誓,此生定要拜飞骥将军为师,若学无所成,绝不回梁国……”
在乞颜昊仪的坚持下,乞颜勃尔斤通过手下的探子买通了一个吴国小吏,将乞颜昊仪化作小吏的远方侄子,又让其改名换姓为齐昊,便安排乞颜昊仪进了白氏私塾。乞颜昊仪在白氏私塾中一学,就学了整整四年。
“我第一次看见子岳,是在私塾的拜师礼上……我记得,那日子岳穿了一身月白的宽袖长袍,头戴着方巾,他见我时,点头微微一笑……只那一眼,我就知道,我今生的正妃,已不可能再是旁人……”
白子岳眼眸细长,相貌俊朗,气韵不凡。他坐在堂前的正位上,面若春风,温儒雅,虽一言不发,潇洒从容间自有中号令千军万马吴国将军的威仪。
堂下十几个拜师的吴国少年排成排,轮流着给白子岳递拜师茶。
白子岳的目光稍稍扫过去,那个带着草原人血统的异族少年身材高挑,五官深邃,英武不凡,在人群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乞颜昊仪五官虽有草原人的俊朗,但也不失吴国人温的气质。当时吴国与梁国边境处两国通婚者大有人在,吴国境内像乞颜昊仪这样的混血儿也不在少数。众人见到乞颜昊仪的长相,也只道他是有着梁国血统的吴国人。白子岳略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位混血的少年,却见那个少年却一直眉头深锁,浑身上下散发凛冽的气息,全然不知少年心中的盘算。
按照吴国的拜师礼,徒弟拜过祖师爷后,需要跪着将茶杯举过头顶,再说一句“师父喝茶”,师父接过茶杯,品一口杯中的茶水,赐一把吴国长剑,说一句“不可倦怠”,拜师就算成了,徒弟就算正式入了白氏的门下。
吴国的拜师礼不繁琐,流程简单,即使从未读过书的幼童也能学个□□不离十,所以之前谁也没有特意关照乞颜昊仪要注意白氏私塾的拜师礼,于是……乞颜昊仪进白氏私塾的第一天,就给白子岳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在拜师场上,少年们一个个上前,下跪,给白子岳献茶,白子岳喝茶,赐剑,再说一句勉语,少年们便再一个个回堂下原位站好。整个场面肃穆庄重,无论是堂内拜师的人,还是堂外观礼的人,没人敢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轮到乞颜昊仪时,这位草原的少年皇子气场十足的迈步上前,单膝跪地,将茶杯双手举过头顶。白子岳微笑着伸出手,准备去接茶杯,结果他双手刚刚碰到茶杯,乞颜昊仪就毫无征兆的蹦出了一句:“媳妇喝茶。”
白子岳石化当场。
众人呆若木鸡。
乞颜昊仪见白子岳动作一顿,心中一阵紧张。他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内心早已紧张的发颤。他等这一刻等的太久,进入白氏私塾对他来说意义重大,他生怕自己的真实身份会被揭穿,更怕白子岳会因此将他拒之门外。面对自小崇拜的英雄,面对一见钟情心仪的人,乞颜昊仪激动了,兴奋了,胆怯了,总之一句话就是紧张的一塌糊涂了。
乞颜昊仪见白子岳迟迟不接茶杯,以为他没有听清,便又小心翼翼的重复了一边,“媳、媳妇喝茶。”
白子岳,“……”
众人这次听的真真切切,于是一向严谨的白氏私塾中炸开了锅,无论是围观的还是拜师的人皆是一片爆笑,就连坐在高堂之上不苟言笑的白子岳也破了功。
乞颜昊仪还未说完,白岳泽就笑弯了腰。
乞颜昊仪见白岳泽笑的几乎满地打滚,原先压抑是心情也轻松了些,自己想想,也颇为不好意思的跟着笑了起来。
其实梁国皇子们平日里都有汉话的课程,听说读写毫无问题,但是乞颜昊仪当时身处吴国,大家平日里所言多为口头语,这与他以往学习的汉颇有出入。刚刚开始那几天,他只要一着急,说话就会带着梁国口音,常常被其他的吴国少年哄笑。汉中“师父”与“媳妇”有些同音,他当时一紧张,发音就全跑偏了,“师父”成“媳妇”,好好的拜师场,一时间成了戏堂子,白子岳真是哭笑不得。
“有你这样的徒弟,白子岳真是……几世……倒的霉……”
白岳泽摇摇头,往事不提便罢,乞颜昊仪这么一提,当日种种尴尬便涌上了心头。
还真是一语成谶!白子岳怎么会想到当日的自己徒弟一句稀里糊涂的话,日后竟然成了真。白岳泽现在想起来,只恨当日为什么不把乞颜昊仪扫地出门,那样不就省了后面的许多纠葛。
“我也觉得……我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才能娶到子岳为妻……”
乞颜昊仪低着头轻笑了一声,让人无法看见他的表情,白岳泽却觉得比哭还难听。
“在吴国的那四年中,子岳待我非常好,不仅兵法武学倾囊相授,就连饮食上对我也颇为照顾。这世间除了母妃与阿姐,就再无人待我如此……”
“你别误会,白子岳当时定是见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怜,又是个习武的好苗子,才多看了你几眼……”
“我知道……子岳那么好,我也不敢相信他会心中有我……只是我回梁国后,一直朝思暮想,一直无法放下他……”
白岳泽语塞了,片刻,才缓缓问道,“你今日为何与我说起这些?”
乞颜昊仪搂着白岳泽,轻轻用脸颊蹭了蹭他的额头,说道,“子岳是我的师父,我的挚友,也是我的皇妃,我的妻子,更是我乞颜昊仪这一生……最爱的人,也是最对不起的人……”
“但是岳泽,我当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便有了无法挽回的痛彻心扉的结果……”
乞颜昊仪说着,将手轻轻放在白岳泽的小腹上,接着说道,“……现在,我有了你,有一个救赎的机会,我不想失去它……我知道现在的我还没有资格求你原谅,但是待我处理好了该处理的事情,我只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让我证明给你看,你在我心中,也一直占据着一个特殊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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