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闻言目光一闪,反问道:“小哥与梅大人可是有旧?”
凌展摸不准他话里的意思,支吾道:“倒也算是相识吧,他在我故乡做过官。”
管家沉吟少顷,道:“此人如今管拜刑部尚书,乃是当朝二品大员,不想竟是来自小哥的故乡,老朽失敬了。”
凌展忙说:“不敢当,不敢当,我与梅大人也没什么交情,他是官,我是民,彼此地位差得很远。我只是此次上京来谋个营生,顺便打听一下罢了。”
管家意似不信,不过也不多问,只道:“吕小哥除了打听此事,可还有别的为难之事么?”
凌展见他执意要给自己帮忙,忽然醒悟过来此事定然不是管家一人的注意,多半是因那小姐感念自己相救之恩,又觉得钱财之物不足以为报,因此派这管家来提出要帮自己一个忙。
于是他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为难的事情,只是我在路上偶然失了路引,进京之时多有不便,不知这件事老管家可有办法?”
管家面色一喜,道:“这个好说,小哥留在我家车队中一同进京便是,有莫家的招牌在,城门处不会盘查的。”
说着,他试探着问道:“但不知小哥入城之后可有去处?想做些什么营生?”
凌展犹豫了一下,他原本只是想借这车队入城,至于入城后自然是先寻一家客栈住下,然后在伺机打听童林等人的所在。可是看管家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似乎是对自己另有所求一般,联想到那千金小姐古怪的病症,他心知对方恐怕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凌展因为在那平原上受心中魔性趋势,屠戮了数万无辜的凡人,心中一直存了个疙瘩,一旦有帮助他人的机会,自然是不会推辞。
于是他说道:“目前尚无甚去处,正要请老管家指点一二。”
那管家神色更加欢喜,说道:“不如这样,小哥如暂时无甚去处,我可为你引荐我家老爷,届时在做定夺。”
凌展略一思忖便答应下来,又与老管家随意攀谈一阵,而后便有孙鹏等人过来请他喝酒,他也不多推辞,上前与一众粗豪汉子斗起酒来。
他自有法力在身,一旦醉意上涌难以支持,便运转法力将酒劲散去,因此连喝数坛毫无醉色。那些汉子见他生的普普通通,喝酒竟是一把好手,不禁连声称赞。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至夜半,女眷都早已睡下,仆役、侍卫们酒力较差的也已然歇下,留下几个神智清醒的守夜。
凌展自寻了个角落处坐下,默默沉思。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体会这个世界的凡人生活。过去的十几年里,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山上修炼,下山的两次,一次与凌白去追杀梅氏兄弟,一次就是去了封魔之地,并未与凡人有过太多的接触。
这次偶然的际遇,让他心中不由生出许多感慨来,他开始在心中思索自己修炼究竟是为了什么。最早的时候,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想要解开自身的穿越之迷,因此一心要见徐若婷,当时唯一的办法就是修炼,好能有参加门派大较的资格。
后来被囚在天剑峰后的时候,他终日无事可做,也只好修炼,甚至到了徐若婷主动来找自己的时候,他也是在对方的劝说下继续修炼。可以说他一路达到了结丹期的修为,却从来不是真的为了自己的长生不老。
但是去封魔之地以及后续的事情却触动了他,因为自己没有实力,就要受到索伦等天魔的摆布,甚至在神智混乱的情况下做出了大违本性的事情,这些让他觉得心中屈辱。
很早以前,他跟着祝智深学武的时候,师父曾经跟他说过:“我们习武之人,可以忍让,但绝不能受辱。”
他原本对这句感触并不深,但是经历过这件事情后,他忽然感觉到了师父话中的意思。那些天魔没有用言语侮辱自己,可是他们的行动却深深伤害了凌展的尊严。
虽然那些天魔已经死了,而且是为了他们心中的理想而死的,可是这并不会让凌展有半分同情。
如果自己有足够的实力,怎么会被迦南抓住?如果自己有足够的实力,怎么会受索伦的摆布?甚至凌展心中忽然生出一个想法,自己当初修炼《纹身经》是否也是个错误?这篇功法出现得如此诡异,怎知不是别人陷害自己的手段?
他心中忽然生出要散去一身修为重头练起的想法来,或许这次找到了迦南之后,就是该做这件事件的时候了吧。如今回到原来的世界是不用指望了,想要在这个世界真正的立足,就必须有足够强的力量,而这道路还要自己去摸索。
心中想着这些事情,凌展彻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车队继续上路。
管家主动为凌展换了一匹高头大马,这等好马车队中只有护卫们才骑得,寻常仆役不是骑驽马就是步行,以此区别身份。
在管家的邀请下,凌展策马缓缓随在小姐乘坐的车旁。
车窗的帘子边不时露出一双妙目,悄悄的看着他。
凌展感受到那目光的注视,他分不清是那丫鬟还小姐,不过这些事情他也不放在心上。他只是一边与管家闲聊,一边思索着自己的修炼之道。
车队行进的速度依旧缓慢,又走了三日才来到御景城外。
管家果然没有乱说,有莫家车队的招牌,城门处的官兵只是与管家打了个招呼,便立刻放行。
在城外时尚不觉得如何,一入了城中,凌展忽然感觉到这御景城中满布着
一股浓浓的威严气息,一国之都果然非同一般。
城中有几座建筑吸引了凌展的目光,那是九根高逾五十丈的柱子,顶端隐约有人影晃动。他正好奇间,管家忽然说道:“吕小哥还是莫要看了,那上面的都是有大神通的修道之士,是仙人。莫要轻易冒犯了,会引来祸患的。”
凌展心中一动,想要打听童林和那赵姓修士的事情,不过他又将念头暂时压住了,他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到坊市之间打听得好,免得意外露了身份。
莫府坐落在城东,这一片都是富商居住的区域,高楼广厦鳞次栉比。车队中只有小姐的马车与一众护卫是打莫府前门而入,其他的下人仆役们自然是无此待遇。
凌展依旧乘马随在小姐车后,一如府门,便有一个衣着富贵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正是莫府大老爷莫进豪。这位大老爷先是见了自己的女儿,嘱咐她先去后院见过母亲,随后便询问管家道:“老谭,路上救了我女儿性命的吕公子在哪?莫某人要亲自拜谢高人。”
凌展闻言上前一步,道:“莫先生不必如此,我便是吕阁了,我不过是在乡间学了几副偏方,只会治些小病罢了,高人什么的实在是不敢当。”
莫进豪见他谦逊,忙道:“当得当得,我闻吕公子不但身负救人医术,还有一身好功夫,又是独自一人远道来在京城,这等人物我是钦佩得很,公子来到我莫府做客,莫某人自当好生招待一番。”
说着,他吩咐道:“来人,速备酒席,我要与吕公子接风洗尘。”
凌展又谦逊一阵,见推辞不过,只得任由莫进豪拉着他向府中走去。
一路上,莫进豪吩咐了下人去整理车队带回的货物,又让管家先自下去歇息,随后便与凌展攀谈起来。
两人来在一处院落中,此院内有一湾池塘,池内栽满荷花,当中一座小山,山旁傍着一座六角小亭,布置得甚为雅致。
那亭中已然有两位青年男子肃立等候,经莫进豪一介绍,凌展方知这两个青年竟然是他的两位公子,也就是那莫小姐的哥哥。
四人分宾主坐下,菜肴如流水般送上,更有丫鬟端着几品琼浆侍立一旁,虽然凌展已然达辟谷之境,对凡俗的食物没有什么兴许,但一时间也被这番丰盛的宴席看花了眼睛。
他心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心想恐怕自己先前却是想得浅了,这莫府多半是招惹了什么大麻烦,否则自己不过是小小救了次人,竟然收到这么隆重的招待。
于是他随意吃喝了一阵后,忽然停箸不食,问道:“莫先生,吕莫不过是与贵府车队沿途偶遇,又恰巧医好了令嫒的病症,实在是当不得您如此招待。如果您有其他事情需要我帮忙,不妨直接说出来。”
莫进豪迟疑一阵,缓缓说道:“公子要我说出此事倒也不是不可,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问一句,不知吕公子如今是否婚配?”
凌展觉得这问题实在莫名其妙,不过他仍是老老实实的答道:“并未婚配。”
莫进豪眼中喜色一闪,道:“但不知,公子是否愿意迎娶小女琪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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