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玄吸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些无奈，说道：“她就是这个样子，这些年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可是您就不怕姑姑误会……”张少恒继续道。
丹玄打断他，眉头皱紧又松开，“大人的事你不要管，也别在你姑姑面前乱说。”
“师父，我不是小孩子了，该懂的我都懂。”张少恒不服气地说道：“好歹我也六十三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丹玄一愣，“不知不觉你竟然也已经六十三岁了，为师记得你当年还只不过是个小娃娃，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张少恒哼了一声，“师父您这些年都闭关去了，自然感觉不到时间的速度，您出关看到我的时候都不认识我了。”
这些年来，张少恒可以说几乎都是一个人在修炼，师父有的时候对于他来说真的就是个摆设，说出去也可以唬唬人。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跟那些没有师父的弟子差不太多，都是一样的在无人指点的时候修炼，就算是受了欺负也没有人帮他，相反还会有不少落井下石的人。
他们都羡慕他有一个师父，但是同时又为他的冷遇而幸灾乐祸。
在云水门，绝大多数的人都是没有师父的，但是他有师父又和没有也差不多。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他不用像大多数的弟子那样为了一点点的修炼资源而争得头破血流，因为有师承，他的灵石、功法都是不需要去抢就可以满足自己。
这一次出门，是他第一次和师父一起出门，师父刚刚结婴成功，看到他们要出门收拾海怪就说要一起来散散心。
其实，他明白，师父可能是想看看他的能力，但是师父就是一个不喜欢多言的人，他甚至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心思说出口。可能也就只有在面对姑姑的时候师父才会有所不同吧。
听到徒弟埋怨的话，丹玄什么都没有说，看了前方一眼，说道：“那边有动静。想来是你姑姑遇到什么了，你还不去？”
张少恒心想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师父您亲自出马吗？要我去姑姑说不定不会高兴呢！
他只是在心里想着，但是还是得听从师父的话朝着前面飞去，远远地就看到了姑姑，只是还没有飞到近前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阻隔不能前进半步。
他和同门一起看着那个在水中搅风搅雨的女子。她的身上散发的淡绿的光华，只是静静垂于海上，那些海怪就好像丝毫都不能动弹，任由她宰杀。
她的手上不过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灵剑，在很多云水门弟子看来，那灵剑甚至算不得什么好货色，就算是扔到他们面前估计也不会有人弯腰去捡。但是就是这么一柄再寻常不过的灵剑在清羽的手上却被舞得如同生了风一般。
每一剑都像是把空气划破了，直至划破海怪的身体。
清羽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忽然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甚至连半点波动都没有带上。
她来到丹玄的身旁。和他一起看着那些弟子们上前砍杀海怪。
“心里可曾好受一些？”丹玄淡淡地问她说道。
清羽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丹玄轻声说道。
再温柔的安慰话语他已然说不出口，只是轻轻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清羽也安静下来，一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有远处的砍杀声传来。
“看他们砍杀海怪其实也挺没意思的，不如我们一游东海如何？”清羽忽然开口提议说道：“这里的海怪连半个厉害角色都没有看到，都快成一潭死水了。”
丹玄道：“其实很多年以前东海不是这个样子的，好像是数百年前，也已经记不得是哪一天了。东海里厉害的东西好像就都忽然销声匿迹了。”
丹玄正说着，忽然看到清羽已经飞远了，他也不在意，往前一踱步就追上她。继续说道：“后来东海就变得安静了，原本来此打渔的渔民也变少了，因为东海忽然间就像是失去了生命一样，连捕鱼都变得困难了。这些年来，东海才渐渐有了生机，或许再过个几百年又会和以前变得一样也说不定。到时候我们可能没有今天这样的闲情逸致了。我记得以前的东海走一步都会遇到海怪，还有各种凶兽。不过那个时候的大船更多，他们都是为了来东海杀凶兽赚钱的。”
清羽道：“那现在的大船做什么呢？”
“听说跨过东海有一个更大的世界，只是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过于遥远，从来没有人过去过。那些船啊有的纯粹是出海游玩，那些世家子的秉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者就是去探索这茫茫的海域了，毕竟东海早已贫瘠，他们之中的人更多的是为了生计和出路吧。”
清羽静静地听着丹玄的话，想着这东海到底是有多么辽阔的海域。
“真的从来没有人横渡过东海吗？”她有些不相信地说道。
“可能有吧，但是从来没有人回来过，或许是不想回来了也说不定呢。”
清羽点点头，忽然拉起丹玄的手，“我们到前面去看看！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看到海，说不定我们就能横渡东海呢？”
丹玄也不说她，微微一笑就跟着她一起朝着前方飞去。
半天之后，两个人才在一处海岛处停了下来，两个人都不知道到底飞了多远，反正前后左右，四面八方都是漫无边际的海水，除了他们两个，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我是真的相信你说的了，看来这东海真是漫无边际，不过总归会有个头不是吗？”
丹玄挑眉，“你还想刀前面去看看？”
清羽摇头，“不去了，这些天来看到了除了海水都是海水，我不想呆在这里了，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她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好奇心也不像小姑娘那般浓重了。
丹玄点点头，“那好，我们回去吧。”
回去之后那些弟子们还在砍杀海怪，而且还砍得不亦乐乎。每个人都收获颇丰。看到两人过来，众人都连忙行礼，丹玄点点头，问张少恒说还要多久。
“回师父的话，再有两个时辰就差不多了。”张少恒也杀了四五十头。此时正是砍得兴奋的时候。
丹玄和清羽也不管他们，就任着他们砍。
绮云在一边揉着手腕，闷闷不乐道：“还说是什么好玩的事，半点意思都没有！师兄，我们回去吧。”她拉着丹玄的手，闷闷地说道。
丹玄不动声色地推开她的手，说道：“叫你不要来你要来，来了又说不好玩，你当这是玩吗？”
“师兄，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绮云瞟了清羽一眼。虽然她也明白清羽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无力，仅凭她今天在海上大发神威她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自己想象的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再等等吧，等他们收拾完了我们就能回去了。”丹玄道：“弟子们好不容易有个锻炼机会，也可以增加实战经验，不是很好吗？”
“好，自然是好，就是有些无聊。”绮云闷闷地走到一边，一边走还一边说：“师兄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关心我了，以前你都不会这样的。”
清羽别过头去，坐在灵剑上和阿奇说话。她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这么恶俗的事情她还是不要管算了，只是想不到自己活了这么大年纪也能看到师兄师妹的恩怨纠缠。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那种感觉她说不太上来，就是有一种觉得自己好像是个碍眼的人一样，好像耽误了别人的什么事情一样。
她想到了紫珩师兄，听阿奇的话也觉得他似乎应该是对自己有好感的。
其实紫珩师兄是个好人，在闲暇的时候她时不时地就会想起他来，想到他对自己的好。想想自己和丹玄。
不过就是元神交融，虽然说那是只有道侣之间才可以做的事，但是这些天来，她很想尝试在心里的某一个位置流出一点给丹玄，她甚至尝试着去和他接触，但是让她感到沮丧的是，她好像真的不是很喜欢丹玄。
或许那种喜欢是和朋友那样的喜欢也差不多，她不明白。
或许自己真的是太老了，已经失去了激情。
或许是因为自己孤独得太久了，已经习惯了这种孤独。
……
凉爽的海风混着润湿的海水扑打在她的脸上，此刻，清羽的心是乱的。
如果说从道侣的条件去看，丹玄真的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况且他对自己也是很好的，可是如果从一个旁观者的观点去看，其实她觉得绮云和丹玄很相配。
他们一个安静，一个好动，虽然也会有小矛盾，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感情是很深厚的。
只是，丹玄从来没有去想过，他为什么会容忍绮云的胡闹，如果是别的弟子敢这样跟他说话一定早就已经被扇到老远了吧？
而绮云也一直觉得这样的相处是很正常的。
一时间，困扰清羽的心结就这样打开了，那个时候他是为了帮自己不错，可是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一个交易罢了。
云清羽，你真的想得太多了，喜欢一个人可能并不是爱，可能只是喜欢哪一种感觉罢了。
她轻轻吐出一口，摸着阿奇的脑袋，微微一笑，在心底说道：“东海也看过了，等会去我们就回双罗宗好了。父亲曾经是那里的客卿长老，说到底双罗宗的毁灭和父亲也是有关系的。我身为他的女儿，应该把双罗宗重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可能，这样子，才会觉得这漫漫长的生命并没有那么孤寂难熬了吧。
云清羽啊云清羽，你不过才两百多岁，就已经感觉到垂老了吗？
是什么让今天的你变成了这个样子？
难道一开始修仙的决定就是错的吗？
不然为什么会在今天觉得痛苦绝望？
感觉到她的伤感，阿奇不安地叫了一声：“主人姐姐……”
“阿奇，你觉得快乐吗？”清羽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阿奇的脑袋，轻轻问道。
阿奇老老实实地说道：“和主人姐姐在一起，阿奇就觉得每一天都是快乐的。要是有一天阿奇和主人姐姐分开了，就会觉得不快乐。”
清羽道：“我想我是真的有些老了，所以才会生出些无端的感受。你看那些城镇，明明昨天还是一个样，下次的时候不但人变了，就连原来的路说不定都找不到了。世事，变化得真快啊！快得我现在都忘记了自己的年龄了，甚至都觉得我不是我了，有的时候我都会怀疑曾经经历那一切的人真的是我么？或者那只是一个存在于我的记忆的另外的一个人？”
看到清羽有些癔症了，阿奇不免有些担心，“主人姐姐，你还好吧？你别吓我啊，我胆子小，你怎么可能不是你了呢？”
“等回去我们就回双罗宗，就到离山下不远的地方去住上一阵，然后收两个徒弟，我也想过过那种安定的生活了，双罗宗实在是太冷清了。”
阿奇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阿奇的脑子里也适时地出现他欺负小徒弟的情景，想着想着就觉得好笑，一个人开始在那里偷偷地乐了起来。
清羽奇怪地看他一眼，敲了敲他的脑袋，“你的脑子里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我都听到你在阴笑了。”
阿奇从幻想中清醒过来，身子打着转地摇头说道：“没有的事，我才没有阴笑，主人姐姐你想多了。”
“真的没有？”清羽明显不信。
阿奇保证道：“真的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把。”清羽微微闭了眼，也不去管他了，深深吸了一口气，竟是开始修炼起来。
她现在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修炼了，大概是因为心里已经平静如水了吧。（未完待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