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于董贵妃的坐立不安,杜炳之却显得相当淡定,慢悠悠的喝着茶,想着若是等等女儿的反应也像董贵妃这么夸张,他该怎么说才能够说服她
虽说女儿也有选择的自由,但是如果能够好好说服她,让她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那不是更好
过了一会儿,杜若香红着一双眼睛从内室走了出来,神色有些恹恹的,有些恍神,头发全都打散披在脑后,看见父皇的时候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还是让身边的宫女抓了下手,才慢半拍的福礼请安。
杜炳之皱着眉看着她。「这是怎么了,像是哭过了似的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杜若香全部的思绪只想着仲孙渚说要提亲的事情,哪里还能够分神去想别的,便摇摇头,「没事,就是刚刚跌了一跤,洗漱的时候又不小心弄到眼睛了。」
杜炳之对于女儿这拙劣的谎言自然是不大相信的,但是她既然要隐瞒,他也不会穷追猛打的追问,只是又关心地安抚了几句。
董贵妃本来还担心直肠子的女儿会直接把刚刚受了欺负的事情说出来,却没想到她还算聪明,知道随便先编个理由混过去,而且还顺便挑起了皇上的好奇心。
姐妹不和,自然没有皇子不合来得严重,不过皇上自然不会想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刚刚女儿大剌剌的全盘托出,就算最后能得到一些补偿,但在皇上的心中也不会留下什么好印象,所以最好就是这样半遮半掩的,让皇上自己去查才好。
董贵妃以为女儿终于进步了些,偷偷看了女儿一眼,用眼神表达对她的称赞。
只不过杜若香和董贵妃还没有到那种心有灵犀的地步,刚刚说的藉口也真的只是碰巧,所以非常自然的忽略了董贵妃投射过来的欣慰目光。
杜炳之在一边看见了母女俩毫无交流的眼神,忍不住暗笑,接着让女儿坐到一边,还命人递上一杯姜茶,接着便直接切入正题,「香儿,你年纪也到了,可有想过终身大事」
杜若香正低啜着热姜茶,一听这话,忍不住一口饮了下去,烫得舌头都像要脱掉一层皮一样,忍不住皱着眉,嘶嘶的倒抽着气,直到灌了两大杯凉茶,她才瘪着
嘴说道:「父皇,哪能这么直接问的我还小,还没想过这样的事呢」
说是这么说,但是父皇一提起亲事,她就想起瘦长高挺的不二哥,他温暖的怀抱还有那有些笨拙却很认真的言语,粉颊悄悄飘上一点粉红。
只不过一低头,见到自己挤出小小一圈肉的肚腩,所有的旖旎心思都不见了,心中剩下的只有淡淡的苦涩。
杜炳之从提起亲事这个话头,就一直仔细观察着女儿的表情变化,心中不免有些不安,想着这孩子该不会已经另外有心上人了吧
「是吗可是父皇总想着这事情毕竟是你的大事,你心中应该有点底才是。」他低下头,轻啜了一口茶水后,才慢悠悠的续道:「今儿个有人亲自来找父皇,要求父皇把你赐婚给他,你怎么看」
杜若香的心猛地一跳,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着不二哥该不会真的去向父皇提亲了吧
一时之间又是欣喜又是忐忑,又有种缺乏信心的难过,五味杂陈下,她竟然忘了回话。
杜炳之用眼角余光偷偷看着女儿,把她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全都收在眼底,他心中略定,想着自己的念头应该是能够成,忍不住淡淡微笑。
「这人说来也是有些名气,只是许多都只是谣传,你莫太介意,父皇只想知道,仲孙渚想求娶你当夫人,你自己的意思呢」
「啊父皇是不是记错了,是仲孙不二吧」杜若香一脸怪异的看着父皇。杜炳之自然知道不二是仲孙渚的别字,轻咳了咳,想着这大约是自己这傻女儿还没搞清楚,也就顺着她的意思,改口道:「是仲孙不二没错,是他提亲的话,你的意思是」
杜若香听到正确的名字后,先是一愣,然后在心里算了算时间,有种淡淡的窃喜弥漫在心间。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去向父皇提亲了,她怔怔的看着地面,双颊不由自主的红成一片,可又突然想起其他姐妹们的嘲讽,忽然又没了自信。
「我我想还是不了吧。」她牵强的笑了笑,咬了咬唇,「我长得又不好,除了还是个公主的身分,哪里都比不上不二哥那样的人呢我我就不耽搁他的好姻缘了。」
董贵妃一开始听见杜若香拒绝了,心里还高兴了下,想着她今儿个总算是聪明了几回,听到后头,差点没被她给气死。
什么叫做她长得不好什么叫做她比不上他那样的人什么叫做耽搁了人家的姻缘
她堂堂一个公主,没自信也就罢了,还把自己的脸面踩得那么低,这是把她这贵妃娘亲置于何处
董贵妃才刚想开口教训,谁知竟被皇上严厉的抢白道:「你堂堂一个公主怎么说出这般没自信的话来是哪个人这样教你的」
杜若香紧张的站起身来,低着头,不敢吭一声,再加上一头长发还没梳好,几乎将她的脸全都给遮盖住,看起来更是增添了几分的柔弱。
杜炳之本就心疼她,只是听到她刚刚那不像话的理由才忍不住斥责,现在见她这可怜的模样,马上就又心软了。
他轻叹了口气。「你老实说,假如不说其他的原因,你愿不愿意答应这桩亲事」
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的话,她自然是愿意的,一千一百个愿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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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香偷偷看了母妃一眼,察觉到她紧张中又带着警告的神色,心里不禁几番挣扎,但最终仍是决定忠于心意,点点头道:「我愿意的。」
说完,脸蛋又红了些,还羞得用双手捂住了脸。
那姑娘家娇羞的模样,让杜炳之看得哈哈大笑,也非常满意的点了头。「行这桩婚事我就替你应了下来,你」
董贵妃心一急,连忙出声道:「皇上,这这这外头把仲孙渚传得有多难听您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能让若香这傻孩子去跳那个坑啊」
就算对方长得好、有能力也不行啊,东西再好也得有命去享,虽然她也常会叨念女儿,但那全是为了女儿着想,心里也疼得紧,她可不想刚把女儿给嫁出门,转个几日就收到了她没命的消息。
杜若香可不明白母妃心中的担忧,挺身而出替她的不二哥说话,「母妃,不是仲孙渚,是仲孙不二,而且不二哥不是坑,若真要说,也是他不小心踩到我这个坑。」还是一个特别大的坑。
董贵妃快被这死孩子给气疯了,也顾不得皇上就在身边,她上前几步,直接扭了女儿的耳朵骂道:「我管他是渚还是不二,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让人省省心啊我说他不好必然是有原因的,就算他不是什么克妻命,他另外一个名声传得可响了,别看你一身肉,就是再多一圈肉,你能禁得起他折腾吗」
杜若香一听就知道母妃在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谣言了,连忙指正道:「母妃,不二哥说了,什么天赋异禀都是谣言,你怎么能像那些三姑六婆一样相信啊」
其实董贵妃刚刚一说出口就有点后悔了,因为那话哪里是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该听的,结果没想到她后悔的话都还没说呢,就听到这傻孩子站出来替他澄清了。这下不只是董贵妃错愕了,就连杜炳之也愣了。
董贵妃忽地觉得脑袋一晕,和皇上相觑一眼,先是挥手让身边的宫人都下去,接着才颤着声问道:「你你你这傻丫头,这是他告诉你的他说你就信啊」杜若香摇摇头,一派天真的回道:「没啊,我光用看的就知道了。」
董贵妃听完,哎呦一声,眼一闭,就直接昏了过去。
杜炳之眼击快,急忙扶住她,并叫来宫女把人扶坐回椅子上,接着怒气冲冲地望着远方,心想着好啊,这臭小子,竟然早就对我女儿行了不轨之事,不说负荆请罪,还敢大摇大摆的来求亲
杜若香有些傻愣愣的问道:「这是怎么了女儿说错了什么吗」
闻言,杜炳之看向女儿,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种房中事,怎能让他这个当父皇的同女儿说可他也不敢再多问,就怕她又不小心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只好咬牙切齿的露出一抹笑。
「没事、没事就是这父皇前朝还有事要商议,先走了,你你不用管你母妃,她不会再反对了,你就等着成亲吧」
杜炳之本来还想好好吊吊仲孙渚的胃口,现在可好,知道两人已经有了首尾,这下子就算不快也得快了,否则要是有个意外他可丢不起这个脸
杜若香呆呆的点头,却仍一脸茫然的看着昏倒的母妃,又再看向父皇仿佛落荒而逃的身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她又做了什么吗
第六章
不管两个宫女日夜烦恼该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还是董贵妃整日吃着救心丸好让心情能够安定一些,或是杜炳之为了写赐婚的圣旨掰断了多少枝毛笔,总之,杜若香和仲孙渚定下亲事的消息还是如风一般,快速传遍整座汴京城。
不过只有杜若香一个人很坚持与自己订亲的人是仲孙不二,不是那个神武大将军,但是大家都自动忽略了她的意见,照着自己理解的去宣传这个消息。
虽然仲孙渚很高兴皇上这么快就准了这门亲事,但是高兴之余还是有些不满。不知道为什么,打从他去提亲那天开始,杜若香就被禁足在董贵妃娘娘的宫殿里,随时身边都有八个宫女跟着,别说是想偷溜了,就是想到御花园来个偶遇,也没了机会,两人仿如成了牛郎织女。
然他们不会知道,如果不是董贵妃和皇上想着两个人都要成亲了,还勉强让他门通通书信,他们别说是见面了,就像现在传传纸条都不能。
只是这些纸条在送进送出的时候,早都被皇上还有董贵妃的人仔仔细细检查一番,确定没有写出什么唐突的话来,才准送到对方手中。
董贵妃可没那么强健的体魄,能再承受女儿又说出惊人之语的打击。
杜若香虽然不懂为何母妃会突然这么严厉地管着她,但是基于即将嫁给心上人的那种欢喜,她还是很配合的跟着一堆嬷嬷学着礼仪规矩。
现在她对母妃的话可不敢有半分违逆,就怕她又露出那种像是要吃了她的表情,更怕她突然反悔不让她嫁人了。
不论杜若香怎么想,都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那天母妃和父皇的反应都这么大还是他们仍不信不二哥根本就没有那么大想要亲眼看看
父皇之前早朝的时候就应该看过了吧,要真有的话,夏裳那么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不过母妃要看可能就困难点,毕竟大臣平常可入不得后宫呢
要不,等他们成婚后再让母妃好好看看
杜若香认真的把这个疑惑写在两人来往的书信里,让董贵妃当天气得又多吃了半瓶的救心丸。
不管怎么样,杜若香整天几乎见不到外人的,所以有一日听见宫女通传有人要见她的时候,她兴奋的跳了起来,连鞋都是随便趿上就往外跑。
/> 这时候能让母妃放行的人,就只有一个了。
「子涵,你来看我啦」杜若香欢快得像只刚被放生的小鸟,脚步轻快飞扬。
教导礼仪的卢嬷嬷见状,额际一阵抽痛,连忙跟上这个太过活泼的公主,大大的咳了两声,待杜若香停下脚步转回头,她才一板一眼的道:「公主,身为公主走路不可过快、脚步不可过大,且要轻声细语,笑不露齿」
杜若香挥了挥手,敷衍的回道:「卢嬷嬷,这些我都知道了,只不过一时忘了,您就先行行好,放过我吧」
卢嬷嬷这次可是收到了董贵妃的死令,一定要把公主的礼仪规矩给调教好,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得过且过,便面不改色的紧瞅着她,直到她收腹挺胸,装出高贵的作派,一步步的慢慢走,这才松了原本紧皱着的眉头。
邵子涵虽然还笑着,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早已扭曲得不行,恨不得现在就转过头,回府中自己的房里,再往枕头上打个几拳出气。
打小她就不爱和杜若香玩,却又不得不过来,因为自家娘亲和董贵妃是亲姐妹,即使贵妃娘娘进了宫,也常常召见她娘来说话。
而她和杜若香恰好年岁相同,以至于也就常常被一起带进宫里陪着杜若香玩耍。
她打小心气就高,觉得当初若不是送进宫里的是姨母,而是她娘的话,今儿个成为公主的就是她了,哪里还有杜若香的分。
不说别的,杜若香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脑子蠢得跟猪一样,整天除了吃就是吃,她一直都认为,杜若香就是为了陪衬她的完美而存在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现实生活里,她不过就是个三品官的女儿,而杜若香却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所以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她和杜若香处得很好,但是随着年纪越大,她越少进宫了,就是不想来这里感受到杜若香在她面前表现出的优越感。
这次如果不是想知道外头传的消息是不是真的,或者该说她实际想看到的是一脸不幸的杜若香,她是绝对不会主动走上这一趟的。
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和她想的有些不同。
杜若香哪里晓得邵子涵心中的弯弯绕绕,只觉得好不容易见到许久没见的好姐妹,高兴得不行,就连茶水都是自己帮忙端上的。
她觉得这是表现两人交情好的方式,但是看在邵子涵眼里,却是她高贵的公主不当,非得要抢着做宫女的活儿,真是自甘堕落。
杜若香这些日子不只被逼着学规矩礼仪,就是点心也被严格限量,今日便藉着邵子涵过来的藉口,偷偷吃掉了两人份的茶点,好弥补一下这些日子一直无法满足的口腹之欲。
况且不二哥在信里也说了,让她别这么辛苦,她这样也算是唯夫命是从吧。
邵子涵为了保持身材,本来就不会多吃三餐外的点心,冷眼看着杜若香把糕点一块接着一块往嘴里塞,她在心中冷笑,但却故意担忧的道:「若香,还是别吃那么多了吧,免得到时穿嫁衣不好看。」
公主的嫁衣是固定款式,一层红色抹胸,外边罩着一件长摆的中衣,下面是一件高腰的百褶鎏金裙,外头再罩上一层石榴勾丝纱衣,而系在腰上的腰带也有讲究,依照出嫁的身分,可分别系上金丝缠宝腰带、银编腰带或者是宝石制的腰带,而压裙则是一块圆形的花样镂空玉佩。
开朝的公主就已定下这样的穿法,若要展现得更奢华一些,也只能在料子上下功夫,款式却是不能动的,而穿上这套嫁衣最怕的就是缠着腰的那条腰带,因为裙子是高腰的,腰带又缠在腰最细的地方,如果腰细的人穿了,可以衬出不盈一握的纤细,反之,就会把缺点衬得更加明显。
这也是大多数的公主会在出嫁前拚命让自己更瘦一些的缘故,谁也不想在出嫁的大日子,被人指指点点的。
杜若香一直以为成亲这种事情离她远得很,也从来没想像过自己穿嫁衣的样子,现在一听邵子涵提起这个问题,忍不住跟着苦恼起来,糕点也吃不下了,她皱箸眉问道:「子涵,你觉得我现在开始减点肥肉,到时候穿嫁衣看起来会好一点吗」
邵子涵强忍着翻白眼、出言讽剌的冲动,柔柔弱弱的表现出恰到好处的迟疑,「这」
杜若香想想也是,白胖胖的包子脸皱成一团,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吃少一点。
邵子涵见她心思都挪到嫁衣上去了,便不经意的开口问道:「若香,那个人怎么样啊听外头的人说的那些话,我可都吓坏了,你就这样嫁过去不会怕吗」
这一、两年,到邵府说亲的对象,足以让邵子涵挑挑拣拣一番,如果不是那些风传,神武大将军原本也在她考虑的名单里的,他年轻就已当上掌权的一方将领,据说相貌也不差,怎么看都是乘龙快婿一个。
虽说那也是她挑剩不要的,但是想到这其他条件都还不错的男人就这样成为杜若香的夫婿,她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得劲。
或许在她原本的期待里,杜若香就该是找不到好人嫁,或是随便找一个看起来不怎么样的胖子,而她则是会嫁个少年英才,十年后,就换成是她高高在上的看着把生活过得乱七八糟的杜若香。
杜若香一听她主动提起不二哥,心头蕴含的许多甜蜜不自禁泛了出来,许多话不吐不快,「那些谣言什么的怎么能当真呢再说了不二哥和那个大将军又不一样,不二哥人可好了,也不像我母妃什么都不让我吃,反倒还怕我吃不够这也一日子虽然我们不能见面,但是只要我写在纸条上说想吃些什么,隔天就会收到他送来的东西,虽然在母妃
的控制下,我能够吃到得不多,但就算是这样我也是挺高兴的。」说着说着,她脸上幸福的笑意越扩越大,还有些害羞的低下头来。
可她那毫不顾忌的笑容,对于邵子涵来说,就是明晃晃的挑衅了。
她忍着气,惊呼道:「真的啊听起来人倒是挺好的啊丨只是他见过你吗难道不知道你要穿嫁衣的问题,还买那么多东西给你吃,这样真的是对你好吗啊,
若香我不是说你那个我只是觉得你和他没见过面,怎么样都说不得准。」
不过她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和那个大将军不一样难道指婚的人不是外头传的那个人吗
这不大可能吧圣旨都下了哪有可能传错人大约是她不想让人把自己夫君和外头那些流言给相提并论才这么说的吧
杜若香也没听出她话里有什么挑拨的意味,笑咪咪的摆摆手。「我们见过面了,上次在御花园里被杜若荷她们欺负,还是他救了我的呢」想起那天两个人那意外的亲密碰触,她双颊的绯红又更深了几分。
哎呦,她的脑袋真是越来越不受控制了,要不然怎么老是想到他、想到和他亲密接触的感觉明明那天两人的嘴唇会撞在一起完全是意外,而且当下她只觉得疼,可不知怎地,事后每每回想起来,她总觉心一抽一抽的,有种奇异的喜悦。
几番试探挑拨,邵子涵都没有得到预期的结果,让她心中的厌恶感益发扩大,更开始憎恨起杜若香。
杜若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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