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费妍,杜子腾心里一直有着复杂的感觉。
这种感觉,谈不上喜欢或是憎恨。
听见她的名字,他会厌恶,因为她是夏侯文那老狐狸扔来的麻烦,他讨厌受人左右。
可真的见着这么个丫头时,比厌恶更可怕的是,他居然对她产生了兴趣。即便排斥着这样的感觉,可这丫头的一举一动,都那么的不同。
他想把她和自己其他的妃子划一个等号,可她却能轻易地推翻这样的一个等式。
后宫的妃子们哪一个不是婀娜多姿,柔情似水,哪一个不恋着他尊贵的身份、俊秀的容颜。可夏侯绛这丫头,不美,不温柔,甚至是不解风情。
越是得不到,越激起了他挑战的心理。
这一次,他就不信还会被她给逃脱了。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折下夏侯绛这朵小花,然后彻底抛弃这个失去贞操、什么都不剩的小丫头,借此来扳回自己在她身上失去的男性尊严。
两人这时还不知道,危险正徐徐逼进。
暗夜沉沉,火光在风中窜起。
一道道黑影飕飕地从宫檐、朱甍疾速掠过,从清风殿一直到云阳宫,来到西角偏殿,风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黑暗里,一个挺拔卓绝的背影,如拔鞘而出的一柄利剑,气势峥嵘,无端中也透出分阴沉而冷酷的压力,令人禁不住心中发颤。
兔起鹘落,飞檐走壁的黑影一个个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后,屈膝沉声:
“主上,清风殿没有发现目标。”
“云阳宫也没有。”
“宫中盛传目标独宠云妃那米拉,可属下顺着惠鸢池潜入云妃寝宫,依然不曾发现目标踪迹。”
“有宫人说,目标今晚回宫,直接去往倾云池……”
语音落下,背影倏地转身。
风声凛冽中,仅见得一张犹如刀刻的冷峻容颜,一道暗色刀疤从右眼额角霹下,直没脸颊。
他一袭黑衣劲装,目光过处犹如铁划金戈,逼仄的地儿因为他的存在,寒意陡生。
“吩咐下去,行动不变,速去倾云池!”
“主上三思,那只是宫人风言,真假不辨,万一是假,恐怕会功亏一篑。”
“去倾云池。”
低沉的嗓音打断黑衣人的话。屈膝在地的几人背脊皆是一僵,冰凉的寒意泛上心头,忙接上尾音,恭声:
“属下遵命!”
黑影如离弦之箭,分散到四方,几个兔起鹘落,再不见人影。
倾云池,旖旎水雾中,费妍醉眼蒙眬,大声道:
“喜欢?才不是呐,我才不喜欢肚量那么小的杜子腾呢!杜子腾,肚子疼,这名字好搞笑哦,肚子疼!哈哈哈,笑死我了……”
某个丫头醉得失了分寸,拍着云皇的肩,毫不客气地嘲笑起他的名字。
从小到大,一直是她的名字被嘲笑,什么叫风水轮流转,什么叫媳妇熬成婆,哈哈,她费妍翻身了!也可以大声地嘲笑别人的名字了!要知道第一次听见云皇的名字时,她心里一喜,当时就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后来,某个小太监悄悄告诉她。
“绛主子,王上的名字,可是他最大的忌讳,您可别犯了他的大忌。到时候冷宫呆着事小,掉脑袋才是大。”
她费妍人是小点,什么都没学会,可保命的功夫可是无师自通,当下闭紧了嘴,绝口再也不提“肚子疼”这仨字。
如今,喝了几分黄汤,一肚子的腹诽可逮着了往外喷的大好时机。
“我最讨厌肚子疼了,胖胖说,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会肚子疼!我,我又没有乱吃东西,为什么要和肚子疼在一起?我才不要呢……”
“谁借你的胆子,夏侯绛?”
云皇厉声,咬牙切齿,忽地,费妍不笑了,她眨了眨眼睛,好奇地推开杜子腾,摇摇晃晃地踩着自己的影子。
杜子腾顺她的目光看去,层层叠叠的纱帐后,黑影交错,一行殷浓的血迹蜿蜒从帘后渗出,染红了纱幔。
他狭眸一敛,电光火石间,心里陡地一凛。
“来人呀,护驾!”声音冷冽。
随着话音落地,倾云宫似乎在一瞬间活了过来。
“嗖——”
金莲子破空而出,以讯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射云皇面门。
“唔,刺杀?”
费妍抹抹嘴角,一下张大乌溜溜的眼眸,兴奋地吐出俩字。杜子腾只觉胸口怒意翻涌,只差没拧断她的脖子。温泉水蒸腾出白茫茫的雾气,此起彼伏的暗器朝两人疾射而来。
“愣着做什么,连躲都不会吗?”
“乒乒乓乓”一阵金玉相击声中,杜子腾身形如鹏。挡去一拨拨暗器后,一回头就见着费妍笑眼粲然,惘顾飞射而来的暗器,他当下怒声咆哮。
后者打一个酒嗝,醉得云里雾里,压根不知道身边的危机。
“为什么要躲?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要回家!”
她借着酒意,索性耍起了酒疯。
疾射而来的金莲子刺破重重雾障,险险地从她肩侧、额角堪堪擦过,杜子腾自顾之余,看得心头怒火叠起。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直拔云霄的笛声陡然响起。
“救驾,来人啊!快来救驾!”
宫门外一声凄厉的尖叫攀上云端。乱刀砍过,那尖叫的人没了生息,然而警铃已响,一阵错乱的脚步声中,大批的侍卫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倾云宫。
灯影幢幢,不远处,又有宫人尖着嗓子在唤——
“走水了!清风殿走水了!”
偌大个皇宫,顿时间乱做一团,有宫人赶着救驾,有宫人从井中取了水,直奔清风殿救火。一时间呼喝之声不绝于耳,黑沉沉的天空宛如白日。
尖叫声伴随着叫骂不绝于耳,一拨又一拨地御林军赶到了倾云宫。
两方人马厮杀一片,刀鸣剑吟铿锵做响。
“救驾,保护王上!”
撕声裂吼中,御林军此起彼伏地蜂拥而上,却不得其门。
小费妍踉跄着扶着精雕玉琢的九龙柱,一双清澄的黑眸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知是谁的,滚热的鲜血溅在她脸上,一丝腥甜的气息扑入她鼻端。
她浑身一个激灵,酒意稍褪,陡然间被这样血腥的场面吓醒了。
是刺杀。
目标自然是云皇。
这不是拍戏,也不是排练。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眼前的形势危急得出乎她的意料。
倾云宫是在原有的山麓上落地而成,碧瓦朱甍,不同于清风殿的恢弘华美、云阳宫的庄严肃穆,这里依山傍水,勾檐倒悬,狭门敛秀。
就是这么充满异域风情,让人遐思的倾云宫,它的独特在这时也恰好变成了云皇杜子腾现下的危机。
御林军知其门而入不得,拼杀进来的仅是小部分人。
狭门险路,黑衣刺客计划周详,他们剑走险峰,困得杜子腾顾此失彼,狭眸射出犀利光芒。
“谁派你们来的?”
“杜子腾,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你们为什么要来行刺本王?”
那人还想回答,忽地撞见同伴警示的目光,顿时住了嘴。
即便是在如此险峻的情形下,云皇风度依然不改。他轻功极佳,步曳天罡,黑衣人久攻不下,眼见着御林军一*杀入内殿,心下皆起了弃念。
小费妍趴在九龙柱后,探出一枚脑袋,小手不住颤抖。
透过纱帷层叠的轩窗,月寒影清,一个身影挺拔的年轻男子站在别宫顶巅,他长发披散,衣袂猎猎,孤绝的影子萧瑟落寞,携着说不出的阴冷压迫感。
她心里猛地一个瑟缩,手脚越发冰冷起来。
那,应该就是这群刺客的头儿吧。
她咬紧下唇,忽然想到,如果云皇在这时被刺杀,王嗣未立,外戚专权,单是一场王孙贵族间的争斗,都将给沧原带来极大的灾难。
王朝替换,百姓流离,枯骨连城。
那样的情况,让她禁不住又打了个寒颤,脑海中酒意褪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不说大的,小里说。
她是杜子腾的臣妾,要是他死了,自己才十五岁守寡事小,万一被选去陪葬,那可就小命不保,连回家的最后一分希望都没了。
杜子腾不能死!
费妍强忍着酒醉后的眩晕,小心翼翼避开混乱的刀剑。
好在她人小,即使狼狈地提着透湿的裙子,跌跌撞撞往角落处跑,也没谁拿她当一回事儿。
等到众人看到她时,小丫头已经摇摇晃晃地攀上台阶。
就见着那么个身量单薄、相貌普通的丫头颤巍巍地伸出小手——
夜风正紧,一阵凉意倏地扑进。
凛冽的夜风中,费妍昏沉的头脑倏地清醒几分,她咬紧牙,冷不丁撞见别宫上方的黑衣男子疾掠来的愤怒的目光,心里顿时一个哆嗦,慌忙加快动作。
黑衣刺客看见天窗前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影,这才明白她的意图,他们大惊失色。
“快,拦住她!不要让她把窗关上!”
“该死!那丫头到底是打哪儿来的?”
“放箭!放箭射死她!”
黑衣刺客们惊惶失措,他们所有的阵法,都靠着别宫上方黑衣头领所指引,如果失去了他的指引,大家根本无法困住云皇、抵御御林军。
然而,他们发现的实在太晚。
居然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家伙,看穿了他们致命的弱点。(ww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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