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都被平均分成三个时段，分别算作“早班”、“中班”和“晚班”。因为监控对象很少在11点前睡觉，因此中班的时间定在下午点到晚上11点，考虑到子薰不是蝶栩者，没法监控梦境，再者又是组里唯一的女孩儿，分给她值的大都是中班。今天轮到衮爷和她搭档。
坐在电脑屏幕前，以第一人称视角连续8小时体验别人的生活，这种感觉初时很奇妙，可接连几天下来，难免也会觉得无聊。普通人的生活大都如此乏味，子薰暗想，一周不到就已经把偷窥带来的兴奋感完全冲淡了。
尤其是今天，赶上了“看默片”，必须瞪大眼睛盯住画面人物说话时的口型，才能多少猜出点儿内容来。子薰一边凝神观察，一边和衮爷交流意见，还得抽空记录，正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熊铮推门走了进来。
“呦嗬，这是吃烧烤呢——今儿有什么新发现？”
子薰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头也没回，任由熊铮叮当山响地拖了把椅子坐到她身后，说话时呵出的热气直吹到她脖子上。那次的50人饭局后，熊铮突然对她迸发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兴趣，每次接班总喜欢提前两个小时过来，坐在子薰身边东拉西扯，说些不咸不淡的话。
“还好意思问，我都恨不能掐死你，死泰迪！”子薰看唇语正看得心里起急。画面上的胖子似乎正抱怨自己没被录用，忽然又一脸惊愕，应该是桌子对面的监控对象说了句什么。这么重要的对话听不到，子薰恨得直跺脚。“你们怎么装的采集器？这才一个礼拜，我都碰上两回‘默片’啦！”
“没声音——再好的戏也出不来！”连一直气定神闲的衮爷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会吧，我瞅瞅——呦，这衣服还真没见过，”熊铮仔细看了半天，“他出来总得穿棉袄吧？羽绒服和JACK&JOS大衣上都装了啊？”
“应该是怕吃烧烤给熏味儿了，他在厚卫衣外头套了件羽绒背心就跑出来了。”衮爷解释道，“大约两小时前进入的无声状态——那衣服还是他从床底下盆里掏出来的，也难怪你们找不着。”
“二面”那天夜里，熊铮和马面按照履历表上的地址摸到了林宇的住处，很容易就把他催眠，然后在能找到的衣服上都安装了微型音频采集器，又换掉了林宇的隐形眼镜。那是UMG建在北美的研发中心提供的最新尖端装备——角膜成像拦截晶体，这个外表与隐形眼镜毫无二致的东西可以把配戴者眼中看到的一切“画面”实时传送到信号中继站，经过强化后再传回监控端。
凭借这些设备，他们开始对林宇的日常生活进行监控，试图尽快掌握他全部的社会关系，以便为下一步编制测试用例做好准备。
巫海胜为这个阶段的工作安排了三周时间，可从这几天的情况来看，他们很可能两周不到就能跨越里程碑。这个林宇生得高高大大，看上去阳光又俊朗，可骨子里其实孤僻得很。别看已经工作两年，他的生活基本上还保持着大学时代的状态，只喜欢跟老同学摽在一起，和以前公司的同事毫无来往，更别提有什么社会上的朋友。最可气的是，他身边完全没有异性，四天时间里，除了他老妈打来的一个电话，林宇居然再没有和其他女性有过任何接触！
“今天还是没啥进展吧？”熊铮问话的口气好像是在说“这期双色球又没中吧”。
子薰当然知道他说的“进展”指什么，咬着嘴唇没吭声。
衮爷摇了摇头，“没有——而且早班也没什么发现。他一直睡到10点才起。你们昨晚的夜班怎么样？”
“一无所获。倒是那个管维佳，又梦见长腿美女了。”熊铮一脸无奈，“这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本来以为长成这样一小伙儿，肯定不缺姑娘，哪成想是这么个死气沉沉的东西——哪怕你闲极无聊见个网友，搞个ONS也行啊！”
“你以为都像你那么花！”子薰心里郁闷，顺嘴损他一句，“他以前公司的助理好像挺喜欢他的，他现在工作也找着了，没准再等几天会有进展呢。”
熊铮和衮爷对视一眼，衮爷开口道：“忘告诉你了，昨天牛头去暗访过，俩月不到，人家那小助理订婚戒指都戴上了——这条道儿算是堵死啦！”
子薰向后仰靠过去，脑后的发夹被椅子背碰掉了，浓密柔顺的栗色长发打着旋儿散开，盖住了她紧锁的眉头。女朋友，缺个女朋友！她之前怎么也想不到项目居然会卡在这么无聊的一个问题上。他们既然要研究物化之城中多个意识的关联发展，男女之间的微妙关系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如果测试对象没有异性朋友，至少有60%的测试项都无法进行。
“早知道还不如挑那个胖子呢！‘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至少人家心里总惦记这事儿——这林宇不是个GAY吧？”熊铮说话时盯着衮爷，子薰知道他是在试探组里“二把手”的意思。
“来不及了，现在更换‘测试主体’代价太大。而且管维佳也未见得比林宇强。毕竟小伙子条件在那儿摆着，现在只是没有合适的对象，一旦有了目标林宇显然更容易成功。”衮爷握着下巴沉吟起来。在两人之中，选择以林宇为测试主体，其实出于几方面的考虑。首先，林宇高大帅气，看上去更像一个社会关系健全的人，再者，林宇本身没做过测试，以测试工程师的名义招聘进来，简单安排一些工作就能糊弄住。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林宇因为经常打篮球的缘故，养成了戴隐形眼镜的习惯。
子薰拨了拨脑门上的发丝，转过头冲衮爷一字一句地说道：“领导，要是这个周末还没有进展，我申请马上启动‘应急预案’，咱们犯不着因为这点儿麻烦变更整个项目计划。”
一瞬间，衮爷露出释然的表情，好像他一直等的就是子薰的这句话。熊铮却慌了。
“至于嘛，至于嘛！咱组里就你一个女孩儿，那‘应急预案’——”他从椅子上蹦起来连连摆手，“我提个建议，咱们可以试试安排那个长腿美女——就是住管维佳对面，他梦见过两次的那个。我看林宇很可能会搬到北城和管维佳一起住，如果林宇和长腿妹发展成男女朋友，管维佳又夹在中间，那就成了三角关系，这组测试对象不就什么都有了嘛！”
“倒也是个办法，就怕时间来不及，他们都还不认识呢——你去调查过那女孩儿吗？觉得他俩希望大不大？”衮爷问。
“还没，从胖子梦里知道好像是叫‘楚莹’，就了解这么点儿。她的情况我晚上就去调查，争取尽快引渡到‘这边’，给他俩安排个‘致命的邂逅’。”
“你觉得一次邂逅就能搞定？”子薰向来不相信一见钟情。
“一般情况下不容易，”熊铮笑得很诡秘，“不过眼下有个绝好的时机。”
“明天，”他用两手比出一个心形，“这样的日子碰上段儿艳遇，搁谁都得好好琢磨琢磨是不是天意。”
子薰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明天就是情人节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