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日清晨,几个带红袖标穿黑色皮大衣的家伙冲进我住的寝室,他们称我被逮捕了,并从我的褥子下面翻出了几张粉红色纸张的宣传单,这让我莫名其妙。
“哪来的?”为首的那个人把传单拿到了我的面前。“请跟我们走一趟把……”他的口气十分蛮横。
我被带到了教导处。
“罚款五百!”教导处的学生会干部冲我大吼。
“罚款?什么事就罚款?”我更加莫名其妙。
“罚款!就是罚款!别***问没用的!我就管罚款,为什么罚我不管!”
“你***是新生蛋子吗?我们就说你私藏《挺进报》!你就是藏了!怎么着!罚款五百,少***废话!就你这操性的我见多了!”另一个一边拍着桌子一边大叫。
由于我被抓的时候正在睡觉,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清醒。就在我考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时候,一个同样戴红袖标穿黑色皮大衣的家伙走到了那个学生会干部面前,他低下头耳语了几句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嘿嘿,对不起。鄙人也是在执行公务,我的手下不知道您是杨老师的高徒,请原谅,请原谅……”那个干部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下来并成了太监。
就这样,我迷迷糊糊的走出了教导处的“大门”,迎面正看到刚才那个把我“请”来教导处的学生会头目。“嘿嘿……您走好,您走好。实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一边说一边不停的鞠着躬。
当时我是这样想的:这样的怪事情一定不是发生在现实生活中,那么我现在一定还是在做梦,那么在梦中打人一定也不犯法了吧——平时活的也太压抑了,在梦中发泄一下不也挺好吗……既然他们都对我这么客气……那么我在这个梦中一定是个当官老爷的了……
“妈的,你***连老子也敢抓!你知道不知道老子是谁?”
“嘿嘿……不知道、不知道。知道怎么敢抓您呢?”
“不知道?今天老子就让你知道知道!”我抡起手臂狠狠的给了他一个耳光。可我还是觉得不解气,于是又问。“现在知道不知道了?”
“知道了……小的知道了……”他一边捂着脸一边继续的鞠着躬。
“知道?知道你还***抓老子!”我心想在什么地方当官都不如当冰镇城邦政府的官,在冰镇当的不只是官,当的还他妈是老爷。我想着,于是又给了那个家伙一个耳光,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大楼。
半个小时后当我坐在食堂中的时候,我发现我并没有做梦,因为我的手开始隐隐的作痛。事后我才知道杨明是学院中的实权人物,而我和杨明的微妙关系使得我成了学生会与老师们所无法得罪的人。在杨明离开建院之前,她似乎已经为我委托了新的保护人,看来杨明真是个细心的女人。这个保护人是谁是我一直到现在也不知道的,大概是因为杨明不想由于这个而伤害我的自尊心吧……
关于《挺进报》的事情是这样的,自从那次“关于清缴学费的座谈会的座谈会的座谈会的精神的座谈会”上校长一口气引起大火烧死个把人的时候开始,学校开始流行了一种被称为《挺进报》的粉红色传单。这种传单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刊载一些有关学院动向并号召学生们团结的文章。至于在我褥子下面翻出的那张《挺进报》是最新的一期消息:
校方于三日前开会秘密决定在本次考试增加难度的同时,将补考费用从从前的三百元提到一千二百元;如三门不及格将在上缴补考费用的同时处以五万元的罚款,不交者立即开除或写出书面欠据并分期限还清。
从食堂出来就回到了寝室,还没进门就听到了一阵阵吃力的呻吟声。我进了门发现大疮正满头大汗的盘腿坐在床上,双手垂在两腿之间拿一只刻刀不停的用力,于是我怀疑这厮是不是在自宫。
“胡悠,快要考试了……我准备给每个任课的老师都刻一封印……就我这印送给他们,他们还能不给我及格……”大疮见我进来连忙不停的说了起来。他一边说着一边发出“哼哼哈嘿”的呻吟声,并不时的对着刻印的石头吹气。
“《挺进报》你看了吗?”
“不看能给他们刻印吗?这年头做人‘会来点事儿’……要不咋办呢……”
这时候门被人一脚踢开,李时尚从门外冲了进来。这厮一脚踹在下铺的床单上,双手吃力的抓住床边连接上下铺之间的金属杆,经过一阵如跳钢管舞的女人般的晃动、床铺的扭曲以及沉闷的重金属砸墙的伴奏声后,李时尚如掉进土堆的秤砣般掉在了上铺的床上。李时尚床边的墙上早已由于长期的撞击而形成了一个深度达十厘米的长方形大坑。
“听说学院这次不及格就要罚钱,一科不及格一千二,三科不及格五万——跟我俩在这整事呢。谁怕谁啊,惹急了我我就不念了——我找‘红色血腥’去!”李时尚一边在自己的柜子中乱翻着东西一边自言自语,可他的声音极大,像是故意说给我与大疮听的,还不时的发出“咝!咝!噼!咔!咔!暴扑破!”以及酒店后厨房洗碗间才会发出的一些声音。
李时尚在柜子中翻了好一会,却并没有从中取出什么。他似乎并不在意我与大疮是不是搭话。这厮故意装出一副他刚才的话根本不是为我与大疮而表达的高傲表情,并重复刚才上床的动作下了床,似乎一个喜欢钢管舞的爷们由于没有看清而故意进行了回放,而李时尚似乎也像是故意在配合着什么似的倒退着走出门去并重重的关上了门。
我突然觉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也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或者是将要发生什么。
门又一次被打开了——这次并不是李时尚打开的。似乎是由于作者有意识的重新编排了剧情,这次走进来的是徐子凡,这厮一脸的严肃,却没有丝毫的阴郁。
“看《挺进报》了吗?”我问。
“看了,不过没关系。我和老师关系搞得好……”徐子凡做了一个“奥特曼”造型。“平时多帮老师跑跑腿儿,多说点好听的。说实话我也不是拍谁马屁——我是班长,老师平时出去给自己挣钱根本就不来班级,班里的事情都是我来管的,就是罚钱也轮不到我。”这厮一脸的自豪与满不在乎,并又摆出了一个“奥特曼”造型。
“考试题你会做吗,今年考试的难度据说很大……”
“批卷儿的时候谁看考卷啊,主要是看考试的这个人在学院混没混明白。再说除了老师我在学生会有也熟人,这叫双重保护。”
“是啊,双重保护不测漏。”
几个星期后凡仔被人起了新外号,称为“安尔乐”。这家伙一直怀疑这外号与我有什么关系。
过于频繁的问讯是可以省略的,以下是我在老桂所住的409寝室所听到的一段熄灯后大家躺在床上的对话。
老桂:这回你们这些学习“好”的人都“时髦”了,像我这不学习的人都完蛋了。
小波:老桂你少说风凉话,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
老桂:像你们这热爱学校的人,学校不要钱你们还抢着给呢,这回都放心了吧!
康凯:老桂,你别扯没用的了,从刚才我听得就不对劲。你还是想想这么抄过考试吧。
李战狗:抄有什么用,这考试考的又不是分数,考的是平时和老师的关系。就老师们讲的那些东西我们根本听不懂,其实老师们自己也是知道的。
兴旺:万一真的罚了这么办啊?我学费都没交上,现在家里连给我妈治病的钱都没有呢。
英智:只好走走关系了,我看让我妈直接去找找军哥,看看能不能给通融一下。
老桂:像你们基本上就是“生是建院人,死是建院鬼”了,“不成功便罚款吧。”
小波:老骚,你是学生会的副会长,能不能给我们去和学校说一说,大不了我们少给老师点钱贿赂一下……
熄灯后的黑暗中传来了一阵阵沉闷的呼噜声。
无疑的,在对待罚款的问题上所有的人都以一种消极的态度来理解。没有人来想到以一种不论是和平还是暴力的方式来进行抵制。问题是当一种制度我们早已的知道它会损害自己的权利,但暂时还没有损害自己的权利的时候,我们依然仅仅是以一种侥幸的心里去看待问题。似乎我们总是指望别人被损害,而倒霉的人却不是自己,或者总是指望可以在制度制造者的一丝仁慈下残喘。而制度的制造者们正是看到了这一点而加以利用。
这让我想起了一个关于猴子的故事。一群猴子被关进笼子,饲养员每天都要拉出一只在猴群面前杀死。每次当饲养员进入笼中的时候,所有的猴子都秉住呼吸,因为它们害怕自己的一些动作会引起饲养员的注意进而被抓住杀掉,它们只希望倒霉的是其他的猴子。其实猴子们如果群起而反抗,那么一定可以制服饲养员并逃出笼子。问题是所有的猴子都担心如果自己成为带头反抗的猴子一定会被首先抓住杀死,而所有的猴子又都是这么想的。但这并不是问题的终结,这样的结论并非已经探究了到了问题的本质。这个问题的本质是即使猴子们逃出了笼子又能怎样?如果笼子是放在城市的动物园中呢?经过反抗后逃出笼子的猴子们最后依然会被抓回笼子,然后被更加残忍的杀死。这一连串的问题到底由谁来回答?会不会有这样的一只睿智的猴子出现,但我们却可以想像那只猴子的结果——猴子们出卖了它,饲养员将它拉去杀死,而猴子们则暗自庆幸自己又逃过一劫,并期待再有这样的一只猴子出现以便代替自己去死……
看来达尔文达老先生说“人是猴子变的”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至少建院的“猴子”们是如此的。
(主人公的回忆:我之所以后来无力去反驳“红色血腥”所做的一切,或许真正的原因是这些建院的“猴子”所造成的,而“红色血腥”的疯狂或许同样是这些“猴子”所造成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