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乡下这厮打了无数电话给我,很是疯狂。他的大概的意思是叫我去一次魔韵,当时我的感冒还没有好,接到这厮的电话后浑身更加的酸软,于是赵乡下声称可以将欠我的银子一次性的还清,并称自己可以对着电话疯狂发誓。
“魔韵演艺”是冰镇唯一的一家经营摇滚演艺的演艺公司,总经理甘叔最初是冰镇文化用品站的经理,后来下海经商。甘叔先是开了一家歌舞厅,后来开始逐渐有了名气,成立了魔韵演艺公司。魔韵的旗下除了了盛世酒吧外还有数家酒吧与迪厅以及与音乐有关的琴行、音乐学校……
公司的总部规模到不是很大,只有三层楼而已。一楼是魔韵的琴行以及音乐学校;二楼和三楼都用来办公。录音棚和排练室设在隔音效果比较好的地下室,通常我们见面都是在地下室。
进了排练室的设备间,赵乡下正坐在一只大型的音箱上。
“师兄,我给你介绍个人……”乡下干净的从音箱上跳了下来。他四下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不用你介绍了,我自己来说好了。”这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我被这出其不意吓了一跳,之后从乱七八糟的设备后面闪出了一个女人,并且主动介绍自己。
“我叫罗琪,大叫都叫我‘滚儿’。”她十七、八岁的年纪,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兜里,一只脚的脚尖在地上点了点,没被头发挡住的那只眼睛显出了一副无所谓的神态。
我转过身又看了看赵乡下,乡下发现我在看他立刻漫不经心的斜视着地上的音箱,并悠然的吹着口哨。
“我早就认识你了,你就是狂人那个老家伙吧,大家都叫你师兄什么的,对吧。”她毫不顾忌自己的言行。
我转回头看了看滚儿,她下身穿一条蓝黑色的牛仔裤,上面穿一件黑色紧身夹克。碎长的头发一直垂过她略微消瘦而轮廓分明的肩膀。
“这是你最近新搞的女人吗?”我没有回答滚儿的问题,又转身随口问着赵乡下,我对他混乱的男女关心习以为常。
滚儿听了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乡下,乡下看了看我,似乎有那么一些无奈。“师兄,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不过大家都希望你能回来重组乐队。”
“我说过,我已经不打算摇滚了。”
“为什么呀,我明白了,你放心吧,如果你觉得自己不行可以慢慢的锻炼,而且我会尽力帮助你的。”滚儿瞪着大大的眼睛一本正的说着。
我又看了看赵乡下,这厮立刻又漫不经心的斜视着地上的音响。
我的时间观念向来极差,原定是早上到魔韵,可到的时候却已然中午。于是滚儿打算请我吃饭,赵乡下听后立刻找了个借口逃掉了。
滚儿找了一家自助的烤肉餐厅,餐厅里的人不多,我们找了一张靠窗子的桌子坐下。
“也不知道这里合不合你的口味,不过我总觉得男人应该多吃些肉,特别是生肉。”滚儿熟练的套上防止油贱到身上的围裙。“我对其他的食物兴趣不大,不过特别喜欢烤肉。”
“为什么。”
“我觉得人多吃一些烤肉就可以多体会一些野性,冰镇的民众就是因为缺乏野性才会变得软弱而缺乏反抗精神。所以我们需要用鲜血来让民众觉醒,哪怕是用民众自己的鲜血。”滚儿并不看我,只是熟练的把切好的牛肉放在炭火上。“首先我想组一支乐队,金属风格的。”滚儿解开了紧身夹克的扣子,里面是一件印有格瓦拉头像的红色毛衣,脖子上挂着一串几颗狼牙穿成的项链。
“你找别人不是一样吗,干嘛要找我?”
“我需要你的节奏吉他,还有你从前那种对待不公正时所表现的偏激。”滚儿瞪着大大的眼睛盯着我,炭火在她的眼中跳跃,像一种**随时会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猛烈燃烧。那目光让的我浑身发烫,我有些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夹起几片牛肉放在火上,似乎这样可以掩盖炉火的光亮。
“好了,不说我自己了。狂人,说说你为什么现在没了从前的激情了?”
“其实我发现我们这个时代需要的不是政治家、红的发紫的经济学家以及他们的狗屁‘成功学’,而是需要可以解答公民生存问题的思想者……但摇滚并不能成为思想者。”
“思想者也必然需要有人去启蒙他的思想。如果我们注定不能成为思想者,那么我们就应该坚定的去做一位启蒙者。”滚儿将肉放在火上,然后抬起头看着我,炭火已经把她的眼眸染成了深红色。
“摇滚不过是一种音乐而已,怎么会成为启蒙者呢?”
“艺术与思想之间总是相互启发的。瓦格纳的音乐也不过是音乐而已,可她却激发了尼采的灵感;欧洲大革命来源于启蒙思想,而导致启蒙思想的文艺复兴不正是首先由绘画与雕塑对人体的赞美而发起的吗——谁又能说西方现代政治中的人权思想与文学中的人文主义没有关系?”
“那么为什么你说摇滚就一定能成为现代的启蒙工具呢?”
“虽然当代人都拥有从前的人所没有的知识与文化,可他们所掌握的不过是经过‘自我’过滤过的知识与文化。而快节奏的生活方式又使得公民们没有时间去阅读小说与哲学,甚至没有时间去听几个小时一场的高雅音乐会。至少最需要接受启蒙的人无法接受类似方式的启蒙,最后沦为‘自我’统治下的行尸走兽。”我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滚儿把烤熟的肉放在我的盘里。“……相比于其他的形式,摇滚有自己的优势,以节奏鲜明的音乐配以思想性的歌词——比纯音乐表达更直接,比纯文字的表达更生动。重要的是三、五分钟的曲子可以方便快节奏的人们随时随地接受启蒙宣传。”
“你的确很有想法,不过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想宣传些什么?”
“回答这个问题十分简单,两个词……那就是——‘红色’与‘血腥’。”
“红色血腥?”
“是的,红色代表着狂热,而血腥则代表暴力。”
“你的解释让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恐怖。”
“当‘自我’动用‘前意识’镇压‘本我’的时候用的就是血腥!那么我们只能同样用的血腥去推翻‘自我’,而血腥的手段则需要用狂热来控制,这样的血腥才能成为可以摧毁一切的力量。”
“我很想知道,如果你真的使用血腥手段推翻了现在的‘自我’,你将建立一个怎样的‘新自我’?你推翻‘自我’的血腥手段又会成为你服务的新‘前意识’检查机制,那么你要建立的‘新自我’与现在的‘自我’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不用一种血腥手段去推翻‘自我’,而继续使用趁‘自我’进入‘梦境’时与‘自我’谈判的方法,那么‘自我’一定会在梦醒后继续对‘本我’进行血腥镇压。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血腥的手段去彻底推翻‘自我’。多数‘本我’之所以总是被少数‘自我’控制,而且无数次的抗争都归于失败的原因就是由于‘本我’对‘人性的本来需要’的标榜以及缺乏团结。那么想推翻‘自我’就只有将无数的‘本我’控制起来,请记住我的话——是‘控制’,而不是‘团结’——想控制‘本我’,方式也只有两个字——狂热!至于推翻‘自我’后所建立的‘意识’组织形式……我想可以定为‘本我表决制’——由全体‘本我’表决来决定‘意识’的一切决定,这样一个人才能最终成为一个知道自己真正想做什么的人。”
“这种‘意识’的组成形式,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但我还是觉得现在并没有到可以推翻目前‘自我’的时候,因为我不知道靠狂热与血腥夺取‘意识决定权’的‘新自我’会不会比现在的‘自我’更血腥。”
“‘自我’是迟早要被取代的,问题是由谁去取代,如果我们不去启蒙取代‘自我’的‘新自我’的思想,其他的人就会去启蒙,那么建立怎样的‘意识’组成形式就绝非我们能够左右的了——现在需要拿出我们的行动去启发所有被‘自我’控制的‘本我’——‘旧自我’将在我们的启蒙后被取代。”
“我并不觉得相对平和的方式取代‘旧自我’就一定会失败,让我们拭目以待——虽然我觉得你是个疯子,但我还是觉得你的一些话很有道理。”我一边把滚儿夹给我的烤肉放进嘴里一边表示赞同,似乎在这种情况下反对她的话是不合情理的
“好像我说的有些抽象,我或许不是个启蒙者,但我愿意做一个先行者。还是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滚儿大大的眼睛中映出了整个炉火。
我决定与滚儿合作。
(主人公的回忆:似乎那天我们所讨论的不仅仅是一个心理问题,而且是一个如何推翻冰镇城邦政府的问题,而滚儿也绝不只是一个启蒙者而已……从那天开始,我开始怀疑冰镇是否只是一座意识之城,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红色血腥”开始一点点的接近了我,她把我一点点的卷入一场恐怖之中……)58xs8.com